新房内那盏小小的烛火,正在印证着一对新人的不安和羞赧。
当男人的手指摸索到自己的领口,解着上头的盘釦时,绣眉脸颊上的温度跟着上升,心里庆幸着此刻房里昏暗不明,而她细心地留意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在紧张?她讶异地想。
对于相公小心翼翼的动作,她是心存感激的,原以为破了相的他,性格也许会变得乖僻、会暴躁、更会难以亲近,可是此刻她不自觉地心安了,因为这个男人比原本想象的来得好太多。
待脚上的弓鞋被脱下了,只着内衫和亵裤的绣眉,因为娇羞、紧张而全身轻颤着。
她谨记着自己不能主动去回应相公,在行周公之礼当中,更不能发出声音,因为那会被说是****、不知羞耻,这也是大娘在昨天晚上,突然来到自己的寝房时交代的事——
“有个当妓女的娘,可别让人误以为女儿也是……妳千万别丢了咱们单家的脸……”
生母年幼时家贫,才会被亲人卖到青楼,绣眉又怎么能怪罪亲娘,所以面对那些冷嘲热讽、闲言闲语,她更要挺起腰杆,绝不能畏缩。
在寻思之间,绣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喜床上,身上仅剩的衣物也被褪去了,她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把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慢慢覆上来的男人手中,那灼热的呼吸和鼻息喷在自己的颈间,让她有些发痒。
“别怕……”察觉到妻子的僵硬,风煜深喑哑地说。
绣眉深吸了口气。“我……不怕……”这世上没什么难得倒她,再难堪的处境都遭遇过,就算眼前这种令人羞窘的情况,她也能隐忍过去。
听她咬着牙关这么说,风煜深不免自我解嘲,就算妻子不愿意让他碰,不喜欢与他亲近,还是得完成这周公之礼,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那就好……”他苦涩地喃道。
风煜深可以感觉到怀中的娇躯还是很紧绷,只得把动作放得更轻,尽管欲望高涨,但他更怕伤了柔弱的妻子,怕会让她更讨厌自己。
待粗糙的手掌抚向细腻的腰际,他马上感觉到绣眉的瑟缩,于是只得缩回去,蜻蜓点水般地亲着白润的肩头……
她轻轻地倒抽口气,因为两人身上不再有衣物阻隔,她头一回知晓男人的皮肤是这么粗犷火热,那半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让绣眉跟着全身发烫,小腹下方某个从来没去注意过的地方微微地抽搐、疼痛着。
知道姑娘家的初次总是会带来痛楚,风煜深只能尽量将时间缩短,这是他眼下能为她做的事,就是不要让妻子疼太久了。
当腿间的柔嫩被贯穿了,绣眉咬白了下唇,不让自己逸出呻吟或低泣,想要抗拒、想要挣扎,但又怎么能和男人的力量相比,只能蹙拢两道弯弯的黛眉,耐着性子熬过这一关。
而此刻的风煜深即便还没得到满足,还想要延长这样的欢愉,不过依旧用最大的自制力结束它,就是不许自己太过留恋,而伤了娇弱的妻子。
绣眉眼角滑下泪来,真的没想到夫妻敦伦这档子事会这么的疼,疼到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还会持续很久,才这么想,覆在身上的男性身躯很快地翻到一旁,让她有些错愕。
“……睡吧。”其实风煜深想问的是“痛不痛?”、“有没有弄伤妳?”,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风煜深不晓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怕妻子把他的关心扔回自己脸上,更怕会自讨没趣,这样纠结的心情在胸口翻搅着。
闻言,绣眉连应声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等待腿间的疼痛渐渐舒缓。
在昏暗中,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不满意她吗?
是因为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
绣眉不禁迷惑又感伤地思忖着。
听见男性的喘息声愈来愈小,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绣眉以为躺在身旁的相公已经睡着,这才幽幽地叹息……
自己真的嫁人了。
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个人。
绣眉不由得又想起命运坎坷的生母,老鸨等她及笄之后,就开始过着送往迎来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愿意真心相待的爹,不顾亲人和元配的反对,执意为她赎身,还带回家中,没想到苦日子还没结束,面对鄙视的公婆、不时刁难的正妻,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吞……
她的命运也会跟娘一样吗?
“不!我不会……”绣眉无声地喃道。
就算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可是她已经成了风家的媳妇儿,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不管要面对多少困境,她都不会轻易认输。
而在另一头,风煜深不敢翻身,就怕会惊醒应该已经睡着的新婚妻子,她肯定又痛又累的,该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天亮以后,他们又该如何相处?
风煜深不免自嘲一番,只能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别让她见着自己的脸,这些都是自己做得到的。
就在这个原该温情旖旎的洞房花烛夜,喜床上的这对新人却是各怀心事,久久无法入睡。
成亲之后第二天——
“奴婢来伺候二少夫人梳洗。”婢女听见房里有了动静,便端着洗脸水进房来服侍主子。
“妳叫……小月?”绣眉认出眼前圆胖婢女的声音,应该就是昨晚那一个。
“是,二少夫人。”婢女圆脸上堆满了笑,性子看来很开朗。“以后就是奴婢来伺候您了。”
看着眼前笑咪咪的婢女,绣眉只是颔了下螓首,轻轻地“嗯”了一声,不是故意要摆架子,而是她没必要特地去讨好奴仆,要像个当主子的,要不然反而会被对方看轻。
就在婢女帮她梳洗打扮之际,绣眉想到醒来之后就不见人影的夫婿,才想要开口问,犹豫了下,还是把话又咽回去了。
待婢女帮主子打扮好,便先退下。
独自坐在新房内的绣眉,不由得起身,四处摸索一番,想要快点熟悉这里的一景一物,因为从此刻开始就是她的家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房门发出轻微的开启声,本能地望过去,见到了一张稚气的小脸蛋正从门缝往里头偷窥。
她有些讶然地问:“你是谁?”
小男孩用带有敌意的眼神瞪着她,没有回答。
“有什么事吗?”绣眉柔声地问。
他突然用力把门关上,然后转头就跑。
是谁的孩子?
绣眉偏头想了想,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又坐回喜床上,想到待会儿要拜见公婆,该有的礼数都得照着来,不能马虎,更要想法子博取他们的欢心。
对她来说,是一大难关,也是挑战。
不一会儿工夫,婢女已经将饭菜端了进来。
“二少爷让奴婢来跟二少夫人说一声,等他用过早膳之后就会过来。”婢女转述另一个主子的话。
绣眉怔了怔。“是二少爷亲口这么告诉妳的?”
“不是。”婢女摇头。“是伺候二少爷的常福说的。”
“为什么不来这儿一块用膳呢?”她不明白。
婢女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那我就先用了。”说着,绣眉便端起碗,心不在焉地吃着。
如果娶她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绣眉也要表达自己的立场,然后两人一起想个折衷的办法,即便……得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若是相公将来要娶侧室,或是养几个小妾,那么她希望能离开这个家,因为自己实在无法忍受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想到这儿,绣眉不自觉地露出苦笑,虽然昨夜才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可是她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相当好奇,想要多了解多亲近那个男人,只是彼此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怎么也跨不过去。
或许他真的不满意她吧……
绣眉只能这么想,她从来没想过也会自艾自怜,一点都不像自己。
简单地用过了早膳,她捧着瓷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啜着茶水,眼角不自觉地往门扉飘去,等待着它被人推开。
在绣眉的期盼下,门终于开了。
风煜深一脸漠然地跨进门槛,因为现在是大白天,可以把他的缺点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必须戴上面具,把自己伪装起来,也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二少爷。”婢女先屈膝见礼。
他嗯了一声,然后望向已经起身相迎的美丽妻子,喉头紧缩。“昨晚……睡得还好吗?”
绣眉扬起眼睑,想要直视他的脸,却见相公不着痕迹地把右颊一偏,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我睡得很好,谢谢相公的关心。”
“那就好。”风煜深嗓音低沈,彷彿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往后需要什么,直接跟婢女说,毋须顾虑。”
她垂下眸光。“是,相公。”
“那么该走了,别让爹娘等太久。”他背在身后的手掌攒得死紧,尽管已经见过妻子的容貌,不过却远不及此刻来得心动,想到昨夜抱在怀中的纤盈娇躯,体内的某个部位跟着蠢蠢欲动,想要抱她亲她。
生怕自己真的会付诸行动,风煜深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凝望着那具高大身影,绣眉自认很有耐性,可以再等一等,总会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刻再好好地说话。
当他们一前一后地步出居住的院落,绣眉看的不是外头的景致,而是与自己有两步之遥的男人。
绣眉自认还算懂得察言观色,不过却怎么也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以为不满意她,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又很关心在意,可是当她想要靠近一步,却又马上显得退缩排拒,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这一段路颇长,很快地,绣眉也注意到经过他们身边奴仆的反应,总是马上退得远远的,不敢太过靠近,那畏多于敬的态度让她眉心跟着蹙拢,而走在前头的相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原来不只是针对自己,她的相公用不苟言笑的冷漠姿态,竖起了一面固若金汤的城墙,若有似无地在阻挡他人,是因为脸上那道疤,让他感到自卑吗?绣眉不禁在心里暗自推敲着。
而风煜深抵不过心里的渴望,他想至少跟妻子说句话,听听她的声音也好,于是放慢脚步。“待会儿见了爹娘,不用太过紧张。”
“相公怎么会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问题?”相公关切的口吻很明显,绣眉自然感受到了,眼底的笑意不禁闪动着。
风煜深愣怔一下,选择用完好的那一面侧脸看着她,娇颜上盈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恍若透明般,让他想要伸手触摸。“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就算公婆对我有任何成见,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会想法子让他们能接受我。”她坦然地昂起秀丽的下巴说道。
他瞅着在绣眉眼底流转的傲气,不禁看得痴了。
当彼此的目光相接,风煜深这才有些狼狈地移开。“娘若话说得不中听,妳也要多担待。”他知道母亲还是无法完全接纳这门亲事。
“相公尽管放心,不中听的话我听得多了,伤不了我半分的。”绣眉朝他露出安抚的笑靥。
妻子的话听在风煜深耳中,却也更让他心疼。
“何况既然是一家人了,自然要有话直说。”总比在背后暗箭伤人来得好,她在心里加了一句。“所以相公不用烦恼这些小事。”
不过两、三句话,风煜深已经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子坚强的性格,就如同自己所期待的,他的心也益发受到吸引,渴望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