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想象,那么骄傲的三阿哥,脱去了锦衣华袍,抛开了皇家身份后,要怎么活出自己的尊严来。想着那个初见时就说要娶我的人,想着我们之间偶尔的那么一点交集,想着想着,内心深处开始阵阵犯酸,说不上是为三阿哥还是为自己,总之内心难过的一塌糊涂。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找出了酒壶,一杯一杯不停的喝着,喝到醉眼朦胧时,觉得屋里进来了一人,打眼一瞧,是四阿哥。
看了他一眼,也没站起身请安,转过头来接着喝自己的闷酒,四阿哥见我不理他,便自顾自的坐在我对面,拿起酒杯给自己也满上了。
两人都不说话,都自顾自的喝着酒,过了好一会儿,四阿哥沉声道:“你这是在为三哥难受么。”我不吭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四阿哥用力捏着酒杯,道:“我还以为你对三哥没有情分呢。”
我抬头道:“谁说我是因为对三阿哥有情,才难过的,我只是觉得可悲。”
四阿哥挑眉道:“可悲?”
“是,可悲,这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可悲,在这里没有父子,没有兄弟,没有亲情友情爱情,有的只是权利,难道这不算可悲么?”我大声道。
四阿哥抬起眼仔细的盯着我,半晌才慢慢道:“所以你一直不愿嫁我?你是不是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这紫禁城?生在皇城里,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命运,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就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要在这待一辈子么,可是我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哪天就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喝酒,四阿哥叹了口气,道:“今天就允许你放纵一次,下回不许再自己喝闷酒。”
眼看着天色渐晚,我起身掌了灯,对四阿哥道:“天色已晚,四爷再不出宫宫门就要关了。”四阿哥笑笑道:“好,那我走了,你自己不许再喝了。”
我点头应道:“知道了。”
雍正十一年,雍正把立皇储的密函当着群臣与众阿哥的面放到了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后边,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皇帝猝,谥号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诚宪皇帝,庙号世宗。奉大行皇帝遗命,以允禄、允礼、鄂尔泰、张廷玉辅政。以遗命尊奉弘历生母熹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太后。奉皇太后懿旨,册立弘历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后。
九月初三日,四阿哥弘历即位于太和殿,以明年为乾隆元年。严禁太监传播宫内外消息,驱逐内廷行走僧人及炼丹道士。大行皇帝梓宫奉安于雍和宫。颁乾隆元年时宪书。铸乾隆通宝。赏庄亲王允礼、果亲王允禄双俸,鄂尔泰、张廷玉袭一等轻车都尉。开乡会试恩科。
我是雍正元年入的宫,至雍正十三年时已是二十六岁,这个年龄在现代应该算是花开正艳,但是在大清却可以算是高龄剩女了。按理说我已经到了出宫的年龄,可我也知道,四阿哥是不会让我离开皇宫的。
“髙谙达,一会儿皇上下朝估摸着不会直接来养心殿,咱这茶还是等会儿再泡吧。”我笑着跟髙谙达道,在养心殿还是我跟髙谙达伺候着,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的人变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四阿哥登基才三个月左右,新政交替时总有忙不完的政事,基本上每日都要忙至深夜,连带着一群大臣也是每每加班至深夜。四阿哥登基后,不管是批阅奏章还是和群臣议事,我都在殿内侍奉,不像以前需要回避。
初时当有大臣在的时候,我奉完茶便退出内殿,这样做了几次后,四阿哥交代下来,说我以后就在殿内伺候着吧,不用回避了。我觉着有些不合规矩,开始的几次还是照旧到外殿等候差遣,但每次都被四阿哥以各种理由叫进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我也不打算坚持遵守什么规矩了,他是皇上,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再加上髙谙达笑着说了我几句,“皇上的心思姑娘想必是明白的,这是不愿意让姑娘离了皇上的视线呀。”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谙达又要取笑我了。”髙谙达摇头笑道:“恕老奴多嘴了。”
要说这些大臣也真是人精,我站在新皇身后跟垂帘听政似的,就没一人跳出来说“皇上,这不合规矩,议政的时候怎么能有宫人在内呢。”大家都把我当隐形人,连个诧异的眼神都没有。
刚才出去一趟,发现下雪了,宫里下雪的时候特别美,轻盈的雪花打着旋从天空飘落,不一会就铺满了大殿外的青石地面,宫灯的罩子上也盖满了雪花,使得原本就昏黄的灯光更加的暗了。回来后,站在四阿哥身边,总寻思着外边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便有些心不在焉。
刚好众大臣要说的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皇上示意大家可以下班回家了,等到众大臣陆陆续续的离开后,四阿哥一边收了收桌上的奏折,一边开口问道:“又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我暗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回到:“回皇上的话,外边飘雪了。”
四阿哥皱了下眉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私底下就不要叫朕,叫我皇上了。”我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皇上。”“你……”然后我笑了,四阿哥也笑了。
在养心殿议完政事后,四阿哥将五阿哥留下用膳,我这边吩咐小喜子去打来了洗漱用水,又伺候四阿哥洗净了手,这才吩咐可以上菜了。
用膳时四阿哥让我坐下一同用膳,我刚要推辞,五阿哥也帮腔道:“又没外人,你呀,就不用装得那么识规矩了,在我跟皇兄面前你还那么多规矩的话,到让我们觉得别扭了。”我一笑,到也是,这俩人还真是知道我是什么德行,索性也就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四阿哥笑道:“这才对。”
席间三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回到了从前,不由得就提起了诚欢,我叹口气,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诚欢一面,这些年真是惦记她的紧。”四阿哥沉吟道:“诚欢是该回来看看了,这嫁出去也快有十年了,等明年翎亦都进京述职的时候让他带诚欢一块儿来吧。”我心头一喜,追问道:“真的么。”四阿哥朝我点头微笑,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