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均想要让她回房去休息一下,谁知刚一把她抱起,她就气急攻心,硬生生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两眼一闭就给晕了过去。
纯均急忙把她抱回房间里,命人找来御医为她看病。自己则心神不宁的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任谁都没有想到上次处决了的那群刺客里还有漏网之鱼,连瑕因为没有抓到所有人,宁帝一时生气就把他给关了起来。
太子一死,连瑕被关,所有皇子们更加的蠢蠢欲动,如今的局势正是最为剑拔弩张的时候,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想借此机会好好的表现,纯均想要远远地置身事外,可偏偏宁帝却把追查真凶的担子丢到了纯均的身上,还真是越想躲就越是躲不了。
朱无心在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夜阑把她从水里救出来,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给了她一口继续活下去的气息;梦里,夜阑把她从漆黑的柴房里抱出来,着急的找人为她治病养伤,好好治疗;梦里,夜阑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送来给她,逗她开心,逗她微笑;梦里,夜阑说做我的妃子,让我照顾你,那双眼睛明亮得让人不敢对视;梦里,夜阑用自己的生命为她挡住了危险,让她逃离独自面对苦难;梦里,夜阑被她逼走,愤怒的背影割破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友情;梦里,夜阑坐在酒楼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身后飘;梦里,夜阑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痛楚,把拳头发泄在了床板之上,无可奈何地问她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梦里,夜阑穿着那件红色的新郎服昂首挺胸的骑在马背上,那冷峻的面容里,他不再对她微笑……
有四个字叫做:大悲无泪。
朱无心沉睡在梦里不愿醒来,她害怕,她怕一睁开眼睛,那个梦里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有那个总是和她一起疯,一起闹,不断给她制造麻烦,善良又热心,最爱使绊子的向暖,为什么好人不能得到好报!为什么好人都要早死,坏人却可以逍遥法外?
为什么!
弘善接到消息以后就已经赶来了纯均府上,看着一动不动宛如死人一样的朱无心,弘善心疼地劝道:“无心,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但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要是想哭那就哭出来。你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我真的很担心。你已经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了,你起来和哥说句话也行的,你别这样好不好?”
朱无心听着弘善的话,喉咙里像是堵了塞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睡着,直到弘善对她说,你去看太子和向暖最后一面吧。
她才从昏沉中睁开眼睛,空洞洞的看着身边的人,跟随他们一同进宫。
皇宫里每个地方都挂着白布和祈福的竹简,以朱无心的身份来说,她是不可能能够进宫来祭拜的。可当初有太子,所以她能经常出入,现在太子走了,其他的宫人就为难起她来,不让她进去。甚至就连纯均在,也拿一串哪个哪个皇子说了什么什么话来搪塞他们。
纯均正要发怒,宁凰这时正巧及时赶来了,怒气冲冲地扬手就给这些宫人一人一巴掌,丢到一边挨板子去了。
宁凰让他们跟着她进去,回过头的时候他们却发现,朱无心不见了!
朱无心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徜徉在宫里每一个有过她和太子回忆的地方。
“无心,无心……”
走着走着,朱无心似乎听到太子和向暖在身后叫唤她,惊喜的猛然回头,她的身后却空无一人。长长的走廊里,空旷地蜿蜒向远方。
她失望继续往前走。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耳畔忽然又响起了太子说话的声音,“啊,今天的景色真美!啊,天上的白云好白!啊,亭里的人们真多!啊,这里的花香好香!啊……”
她走到当初太子站着吟诗的地方时,曾经在这里喝茶的那一幕画面不断地冲刷在她的眼前。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没有忍住,刷的就流了出来。
到底从始而终,她都是负了他啊。
“夜阑,对不起……”
宁朝四十八年,太子宁夜阑,侧妃程向暖,同亡。
举国默哀。
这地球不会因为谁的离开就停止了运转,地球上的百姓们,也不会因为谁的消失就停止了生活。
朱无心这段时间把自己弄得异常的忙碌。从早忙到晚,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己。不是在梦香楼里忙活,就是跟在弘善后面到处查账,验货。有时是在马车里睡过去的,有时是在饭桌上,一个多月下来,她真正睡到床上的次数都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
弘善看着她这个样子劝了她很多次,却没有一点用。
纯均也因为被安排去追查北唐余党的事情,总是见不到人。偶尔能碰到一次,也是淡淡的一个点头就分别离开。
而以前总是喜欢缠着她的连瑕,如今却是更忙碌了,因为——夜阑一死,他便成了当朝的太子。搬入东宫开始处理各种奏章了。
不过,说到连瑕成为太子这个过程却是相当的牛逼的。
朱无心一直觉得像宁帝这样的男人,真是一点儿皇帝样都没有的。
你要说他昏庸吧,这宁朝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没有谁说过他的不好。
你要说他是明君吧,这史书上有哪个皇帝会像他这样的?
宁帝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除了特别重大的决策会自己出马以外,很多朝堂上的事情都是交给自己的儿子打理。整天不是带着这个妃子去这里玩,就是带着那个妃子去那里逛,江山美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那种类型的。
可是呢,嘿,还真就怪了。他但凡是喜欢上了谁,要是谁在他面前提过一丝半丝朝堂上的事情,那脸,说翻就翻。决不纵容。而且,这丫的满脑子的馊主意,看看他的赐婚二事就知道了,这丫的绝对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所以,宁国的大臣们,为了不让宁帝得空就想出些什么馊主意来,一致要求立马地,赶紧地,明确地,重新把太子立了。
而当有人提出候选名单时,在一排齐刷刷的皇子面前,他左看右看,“耶?老九哪去了?”
旁边的公公眼皮一抽,“回陛下,九皇子被您给收押大牢了。”
宁帝一听,一拍脑袋,“哎呀,朕什么时候把老九给关进去了?朕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茬啊!”
宁帝乐呵呵的环视了下面的人一圈,“行了行了,朕这做爹的太不应该了。把自己儿子关了这事都给忘记掉,算了,既然这样,朕就好好弥补他一下,就由他来做太子了吧。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散了散了。”
于是,就在这样的乌龙之下,连瑕成为了太子。
真不知道这史官在记载这一幕的时候,是该说这皇帝脑子发热呢,还是该说他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