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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豆(1)

多年以后,罗兹坐在王菲演唱会的前席,没有拥挤的人群呐喊,身后的喧嚣热闹与她无关,她望着台上那个容颜依旧的女子,闻得她不曾沾染尘埃的嗓音,才懂得物是人非的真正意义。

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里,将她揽入怀中,小心地保护。

而那时候无关爱的举动,竟可以让她痛彻心扉至此。

她伸手去摸脖子上的那串红豆,才知那早已被自己熬成了绵延的伤口,于是,拣起一根针穿进一根细线,一边哭,一边缝。

曲终之时,终究不该留恋不放手。

来,让时光倒转几年前的演唱会现场。

王菲在台上清唱一曲红豆,彼时的罗兹,异常喜欢这个神色清冷,五官是大气的精致的女子,声音直入灵魂,哀婉动人。于是心甘情愿成为追星族,花上一个月的零花钱来听她一场演唱会,在她开口唱“有时候,有时候”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真的有雪花一片片落到了她的肩头,有些冰凉,让罗兹异常的清醒。

听其他人的演唱会,会是激动地挥着荧光棒,大声呐喊,然而面对王菲,罗兹巴不得连呼吸声都剔去,只听她的声音,全天下,都只有她的声音。

而正激动万分的罗兹,忽然感到有一双手正朝她袭来,起先只以为是人群推搡,尔后发现躲闪也无用,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碰到了坏人,这就是传说中的******。

一人独行的演唱会,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完完全全抛给了远处台上的一个人影,谁会注意惊慌失措的罗兹。彼时喧闹的演唱会现场,哪怕她呼救也会被淹没,于是只欲哭无泪地往前挤着,可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双得寸进尺的手。

在罗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有另外一只手,将她一把拉到了身前,然后挡在她的身后,继续挥动着荧光棒,罗兹惊地回头,看到一个有着一点点青色的下巴,然后他张了张嘴,假装若无其事地不看她,问道,没事吧。

看清楚那是个模样俊朗的男孩子,罗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

尔后,台上烟雾四起,礼花绽放,人群一阵骚乱,继而人群冲散了他们。

罗兹找不到那男生的身影了,然后,王菲也从台上的烟雾里消失了。

然后,就在此处再次遇见,日光落在他的半边脸颊上,他戴着一个白色的大耳麦,陷在一个有奶牛黑白点点的大沙发里,跟着节拍轻轻地和。

他微微闭着眼睛,所以罗兹也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下巴处的青色胡茬已经不见了,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有青色的血管,他穿一条松垮的运动裤,整个人的姿态仿佛一只慵懒的猫。

而罗兹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胸前用红线穿着的一粒红豆。

没错,红豆,她第一次见他之时,便是王菲清唱《红豆》之时。

红豆乃是相思之物,这样的注解,让此刻的罗兹,心生出异常的感觉,加之柔软阳光的搅拌,再配上一声两声婉转的女音,便忽然有点心动。

彼时男生睁开眼,看到罗兹正紧盯着他,亦笑了笑,起身问,怎么了?

她指了指他身后的碟架,示意他自己够不着。

他便笑了,大方地替她拿了下来。他甚至没问她,便拿了王菲的碟。

罗兹便也笑,今天是帮同学来买梅艳芳的,王菲的碟,早已全部集齐,听了不下百变。

罗兹扑哧地笑了,心想这个家伙可真是好人,于是说,那我得请你吃饭。

见男生一愣,罗兹解释,为了感谢上次你帮我忙。尾音明显降了几调,她还是不太好意思的。

他倒更是洒脱,不推辞便算了,直接站起来走到门口,然后回头问罗兹,去哪里吃?

他们就近去了一家小炒点,罗兹才知道,他叫苏哲楠。因为二人不但同时喜欢王菲,亦一样喜欢着作词人林夕,于是二人话题不断,竟有了三分相见恨晚之意。

原来苏哲楠并非本地人,是来C城过暑假的,住在X街的一间旅社里,对C城完全陌生的他,没事时只好跑来音像店里听听歌,买买碟,看看书。

吃饱喝足,苏哲楠挽起衣袖看一眼表,抬头说,我对这个城市完全陌生,你带我逛逛么?

罗兹欣然答应。

第一次,罗兹怀揣着怦怦跳的一颗心,陪着苏哲楠走过这个熟悉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里便是酒吧街,一到午夜,便似夜伏的精灵出来占领黑夜,热闹不已。

这里便是小吃街,囊括C城还有外地的精品小吃,美味到极致,多种多样,从街头可以享受至街尾。

而这里便是风情小店的聚集地,罗兹看一眼他胸前的红豆,笑了笑,有许多恋人到此买一对挂件,价格不高,却韵味十足。

挂一颗红豆在胸前,可不可以想做怀揣想念?只是不知道,他串红豆的那条线,那端系着谁?

然罗兹介绍得起劲,未察觉苏哲楠的心神不宁,他的目光不是落在罗兹介绍的风景物件之上,而是搜寻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吃街,罗兹叫了两块红豆冰粉,递到心不在焉的苏哲楠手里时,兴致勃勃地说起,她小时候总是悄悄跑到小吃街,买上三碗冰粉吃,直吃到肚子疼,后来冰粉可以加许多佐料,如红豆,绿豆,芝麻,以及各色果酱以及新鲜果汁,然她还是偏爱红豆,总觉红豆不仅是味觉上的美味,甚至有牵引出一段情愫的神奇感觉。

絮絮叨叨的话音截然而止,罗兹的目光落在旁边正买东西的路磊,顿时轻声惊呼,丢一个背影慌慌张张地扯了苏哲楠就走。

苏哲楠诧异地被罗兹拖着,才走出几步,却忽然挣脱她的手,罗兹,等一下。

然后,顺着他疾走的方向,直到他的手落在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纤瘦长发女生身上,女生诧异回头,苏哲楠眼里的光又熄灭了,礼貌地说着对不起,言语里却尽显失望。

而回头,却也不见了罗兹。

罗兹是被路磊逮到了。路磊是她的青梅竹马,二人少年时便是邻居,长她两岁的路磊一直扮演的都是哥哥的角色,却在罗兹悄然长大的时候表明了心意。这让罗兹措手不及。虽未尝爱情滋味,但罗兹知道,她依赖路磊,绝非爱情,她又不是一个擅长掩饰心意的人,一旦撕破这层纸,便很难坦然相对,于是,便只能想着逃。

路磊何尝厉害,少年时期便是一条街上的老大,偏偏为罗兹的喜忧而丧失所有威慑力。

罗兹,今天你一定要跟你回家吃饭。我妈特想你。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妈这分薄面吧?

罗兹苦恼极了,路磊的妈妈好像认准了她就是路家的准媳妇儿,她瘪瘪嘴,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好,上不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捱不过路磊搬出路妈妈这招,于是无奈地要跟他走。

罗兹探了探头,没能找到苏哲楠的踪影。

罗兹再见到苏哲楠,是在16街区的茶餐厅。

苏哲楠看起来心事重重,他说,罗兹,对不起,冒昧地把你叫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苏哲楠的眉头拧到了一块,其实我来C城不是来暑期探亲,我是想来找一个人。

然后,他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苏哲楠怀里搂着一个笑语嫣然的女子,二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样的红豆。

红豆乃相思之物,浪漫,却也同样伤悲。

苏哲楠的眼神间的些许哀痛,让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多了几分故事的沧桑和韵味,他说,罗兹,因为一点误会我和她分开,后来她就搬了家,我找她找了许久,1个月前才意外地知道她可能来了这里。我对路段不熟,你能陪我找她吗?

罗兹口上答应得轻松,心里却将所有的料煮开了的火锅似的,五味陈杂。

他果然有心心念念的恋人,也对,这样的男子,怎么没有一段浪漫情深的往事?只是,罗兹未想到,一往情深如此的是他自己。

而这也注定了,罗兹这条来得莫名其妙的暗恋之路,会走得曲折,会被横生的荆棘划得遍体鳞伤。

拒绝不了的,罗兹心里明白,打从第一次看到苏哲楠的青色的下巴起,她的心跳就被一个人牵动了,可不可以说后来都是缘分天注定呢?只是,老天似乎想惩罚她不给路磊几分薄命,便也不肯待她如亲生,偏要她看着第一次喜欢的人,追逐着另外一个人。

罗兹以前看电视,不管是武装片还是现代都市爱情偶像剧,有人拿着一张画像或者照片抓着路人甲便问,你见过她吗?在得到摇头后失望几秒,又把手伸向路人乙。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她都觉得傻,但傻得多浪漫,如若有个人愿意这样天涯海角不负辛苦地找她,她一定要嫁他。而此刻,陪着苏哲楠干这样的傻事,心里竟觉得酸酸的。不由地臭骂自己一句,罗兹,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路磊这样待你十几年如一日的你不要,你才见这个苏哲楠几回,你连他星座血型一点都没八卦到,你就为他心肝疼,你傻不傻?何况,这个家伙,有个爱得那么深的人。

一下午就这样折腾下去,却毫无成果,几乎机械似的应对那些摇头摆手,连失望都来不及了。

苏哲楠要了两支冰淇淋,递给罗兹一支,面露抱歉说,对不起,罗兹,麻烦你了,等下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番茄鱼番茄鱼吧。罗兹一边咬着冰棍,一边说,苏哲楠看了眼手表,抬眼对罗兹道,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这一带我也熟了,明天我自己来找。

罗兹笑了笑,没事,反正暑假在家闲着,我明天再陪你出来找吧。对了,你和她,是因为什么误会分开的啊?

苏哲楠方才还舒展的眉头立马拧了一拧,罗兹不忍看他这样的表情,于是吐吐舌头说,对不起啊。

苏哲楠便告诉罗兹,2年前的一桩往事,苏哲楠那时还只是个学生,家境一般,父母是双职工,有年生日,叶菀竟想要一个国际品牌的包包,苏哲楠买不起,便买了别的礼物,叶菀竟提出了分手,认为苏哲楠并不爱她。

一个俗套的桥段吧,却又真实至极,罗兹不禁嗤之以鼻,这样的女生有什么好爱的。

说完苏哲楠的眉头拧得更紧,对罗兹解释说,并非是这样,叶菀并不是那样虚荣的女生,突如其来的大逆转让苏哲楠也措手不及,生气后便开始了冷战,而冷战未结束,竟发现叶菀搬了家。

罗兹有些后悔对别人的事妄下定论,但是却不禁为叶菀是这样的女生而感到沾沾自喜。自喜后却又觉得自己邪恶得可以。年轻的时候,我们的喜恶总是喜欢的人要纯白剔透样样一百分,而那些竞争对手最好就是邪恶巫婆,在童话故事里总不太讨喜,于是她就可以所向披靡,一招致命,其余不说,最起码能博得观众一把眼泪。

罗兹胡思乱想间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按捺不住,蹲下身去。

苏哲楠慌了,立马去看冰淇淋的生产日期,没有过期啊,莫非,那家卖假冒伪劣产品?

只听罗兹一声,我大姨妈来了。

苏哲楠便唰得一下脸红了。

苏哲楠扶着罗兹回家,正巧碰上了回家的路磊。

路磊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哲楠,眼神里满是戒备和恼怒,然后他一看罗兹那惨白惨白的脸色,就急了,从苏哲楠手里接过罗兹便扛着她上楼了。

罗兹在沙发上坐稳,路磊便翻箱倒柜地找药,苏哲楠这时从门口进来,站在罗兹身旁说,不太放心你,便跟上来看看,要不要去医院?

彼时路磊问,罗兹,止痛片放哪呢?

苏哲楠说,这种时候不能吃止痛片,吃多了伤身体,我刚到你们楼下小超市买了红糖水,你给她泡着喝吧,看看能不能好点。

路磊半信半疑地照做,问他,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懂这些?

他笑了笑,我女朋友也时常趁着例假期间偷吃冰棍,所以也常常腹痛,所以久了,我也耳濡目染了,以前在包里都得随身备着。

又转向罗兹道,说起来还是我不对,怎么能给你买冰淇淋吃。

罗兹挤出个笑容来,我也是偶尔才疼的。

路磊怎么觉得浑身都别扭,这个陌生面孔的帅哥,怎么就跟他的小罗兹讨论起这样的隐私问题了,于是怎么看,都觉得眼神间有几股挑逗,顿时让他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在罗兹面前按捺下去。

上次便是忍不住给了对罗兹百般纠缠的臭男生一点小“意外”,罗兹足足一个月没理自己,路磊可不能再冒这个险了。

红糖水很有效,腹部渐渐暖了起来,疼痛渐渐走失,翻开包才发现苏哲楠的照片还在她的包里,盯着上面的二人出了好一会的神,路磊问,看什么呢。

罗兹朝他晃晃照片,问,路磊哥,你帮我看看,认识这个女生不?

路磊看了一眼,挺漂亮啊,不过没见过。是那谁的女朋友?失踪了?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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