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石坐在衙门门口,这里就数他资格最老,县太爷也不计较他,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满县的衙役,差不多都是他的徒弟,许多事情,县太爷都要去问一下王冠石,现下王冠石正对着一群小孩,口水横飞,讲着自己经历过的故事。
那一年,王冠石正十八岁,正式当了咸丰县的捕头,他为什么当了捕头?然是因为他爹是个捕头,他爷爷其实也是捕头,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老爹干不动了,自然让儿子干,县太爷也答应了,看在老爹几十年辛苦的份上,这点儿面子老太爷还是给的。
老爹的几个同僚,张叔李叔都慢看着王冠石摸泥巴长的,对于王冠石加入咸丰县捕头队伍,起码也是不反对的。
老爹在退的前一天夜里喝了点儿老酒,吹起来:“当年,我一个,降伏……”
对于老爹的光荣史,王冠石早已听了不下百次,明天就是王冠石当捕头的第一天,老爹说的那么神,其实不就是盯着县里那几个老泼皮,不让他们生事么?不就是要小心王大官人,不要得罪王大官人的家人么?其实主要是小心后者,因为县里的泼皮都听王大官人的话。
到了这一天,王冠石将那皂衣一穿,腰间将那从来没有喝过血的单刀往腰上一别,推开了门,告别了老娘的唠叨,看了一眼正在大睡的老爹,正式开始了自己第一天的工作。
对于王冠石来说,其实这并不难,这咸丰县没有什么大事,民人之间相互之间有什么事情都不会闹到衙门中来,如果真的有人闹到衙门中来,那就意味着老太爷可以小小的赚一笔,这些跟班也有些汤水喝,民人之间闹了事,多半是里长坊长们一商议,便私下解决了。真的事情反倒不多。
进了衙门,张叔李叔与一群人正围在桌子上赌钱,只是小玩两把,大伙都不是什么宽畅人,好在玩一个高兴。
也没有把王冠石当外人,拉起来一起干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处的鼓声响了起来。
大伙儿抄起家什,便一涌而来,这下子坏了大家的好事,张叔李叔不是怎么高兴,但想到如果能有些油水,也能舒服一点儿。
王冠石的眼突然缩了一下,这正在猛打鼓的,不是王员家的管事么?这管事混身上下都是血,急声道:“有强人杀入了员外家中,你们快去帮忙啊。快去快去……”
一群人乱哄哄的跟着王管事朝前,王冠石却觉得不对劲儿。
王家是本地大族,家中护院的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带头的教头人称“小武松”,是这咸丰的第一好汉,王家的护院的功夫,比起这些衙役们,可是强多了。
是谁有这能耐,让王家都顶不住,要来请这些本时只会吃酒玩钱的衙役?这说明,王家真的是顶不住了,如果王家的那些护院都顶不住,那这些衙役们上去,那不也是一样么?
想到了这里,王冠石便向后退去,人群乱哄哄,谁也没有去看落到后面的王冠石。
远远的看到了王员外家的大门,那门大开,上面还有许多血迹,一只断手落在门外,那手还握着一哨棍,正是“小武松”的兵器,王冠石不止一次看到过“小武松”将那棍子耍成棍花。
大队的衙役们跟着王管事冲入了大门之中,然后听到里面有骂声、兵器相交之声、有人临死的呼声、不多时,里面的声音都静了下来。直到从外面再也听不到半点儿声音,王冠石才放下心,悄悄向墙根处摸过去。
王冠石摸上的墙头,朝下看去。
一幅不可置信的画面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院中到处是死尸,残尸,趴在地上的,大都是这王家的家仆,许多妇孺仆倒在地,血流在假山小径之上,以致于血痕到处都是,少数人还没有咽气,正大声哭叫,却无人应声。
那在地上抽搐的,不正是老衙役王叔么?他干了一辈子,往常那锁人的链子,现在正套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此时王叔还没有死秀,只见那带头的魔教妖人,将王叔的肚子剖开,拉着王叔的肠子,围着假山狂奔,口中还发出大笑,大叫道:“秦总管说的对,人身上肠子最长,哈哈哈……”门口一颗人头在小院中滚来滚去,被众白袍人踢来踢去,那不正是张叔么?他的身子落在荷花塘里。
院中那些穿衣白袍的,衣服上有莲花的汉子,他们嘻笑着,将没有死的衙役补上一两刀,神态轻松,精神愉快,还不时说着笑话,少数穿白袍的汉子受了伤,坐在地上用纱布包扎自己。
王冠石想溜了,他不想送命,他还要留着小命给老爹老娘送终,过了这个年爹给他说的媳妇就要到了,长这么大,王冠石还没有过女人。
很成功,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正想悄悄走掉,这个时候,一大群人的到来让他变了主意。
因为王大小姐也在其中。
白衣汉子们将一大堆仆妇、家丁、下人都捆住了,推到这前院之中。
如果说王冠石有过什么美梦的话,那便是曾经想读书,然后考个功名,至少考个进士,然后风风光光如同那话本里说的那般,将王小姐娶到手。
然后命运是现实的,自己终归是没有那个命,自己也会如同老爹一样,干一辈子衙役,也许有机会,可以在轿子边看到嫁为他人妇的王大小姐进出轿子时的身影。
那带头的家伙大笑一声,手一撕,王大小姐身上的雪白衣服,都变作布条,到处乱飞。寒冬之中,飞雪飘落,王大小姐却变作了光身子的冻鸡,在院中奔来奔去,不时发出惊叫之声。
惊叫声中,王大小姐想跑,衣服有莲花的汉子们却哄笑着着路都堵上了,不时有人用手摸王大小姐一把。带上调笑之声,众汉子皆目露狠色,只是带头的大哥不说话,这头汤,自然是轮不到自己吃的。
带头的汉子粗声道:“小美人,你若为我们兄弟跳上一支舞,我们便不杀你爹和你弟弟。”说话间,一边几人将王员外拖了出来,那带头汉子用脚踏住王员外的头,只是因为王员处的头太大,以致于他一脚没有踏住,那汉子怒中用刀尖将王员处的一只耳朵穿住,钉在地上,狂笑道:“跳,快跳。”
王大小姐眼中带着泪水,王员外嘶声道:“女儿,快逃?”
那汉子突然手一挥,用一铁钩,一下子钩住了王员外的舌头,又准又快。那手法,如同在套一条钻进洞中的泥鳅。
后面两个汉子用力将王员外往后拖动,那带头大汉则用力将那钩子向前拖动,王员外发出尖叫的声音,汉子们刚哄然大笑,带头的大汉道:“兄弟们,我早说了,你们看,这人的舌头可能拉出两尺来长,你们看,我胜了罢。
王小姐哭道:“我跳,我跳,你们住手。”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众汉子将王员处放开,此时王员外只剩下出的气,再也没有进的气。那使钩的汉子一松手,王员外如同一破麻袋般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王小姐眼中带泪,在寒风中舞动身姿,众汉子放声大笑。只觉平生最为畅快之事,亦莫过于此。
这时王小姐的弟弟,秀才王小相公,突然叫一把将面的拿刀大汉推开,叫道:“姐姐你快跑。”
这是王小相公这一辈子最后一句话,他是县里夫子说的最有才华的小相公,以后说不定可以做大官,中状元,当王小相公叫出这句话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拿住了王小相公的头,另一只手拿住王小相公的脚,只听那带头的大汉叫道:“兄弟们,来个四面开花。”众汉子笑着上前,五个人,每人分拿住王小相公的一只手,一只脚。五个人转来起来。口中还边笑边叫道:“转啊。”众汉子皆面带笑容,婉如过年一般,脸上露出了小孩子一般的快乐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