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我已经在市里最好的大学读了两年书了,交了很多朋友,长了不少见识。搬出去一个人住已经有一年多了,那件事不再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心里的罪恶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我觉得现在我已经可以把那件事从我心中抹去了。
刚刚和严良的父母吃完饭,他父母让他把我送回家。这小子刚刚还笑嘻嘻地答应他父母会把我安全送回家,他父母一转身,就把我撇在路边,自己开车去找他的妹妹们了。
算了,我也习惯了。我和他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一开始我和他并不熟悉。后来上了高三,我妈突然让我帮助他学习,我才知道原来我父母和他父母一直相识,又正好得知我们分到一个班里,我成绩刚好又很不错。我并没有怎么帮助他,只是回答了他一些问题而已,谁知道他竟然能从垫底的成绩一跃而上,最后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大学。因此,他父母特别感激我,上了大学之后还一直很关心我。天知道,只是他自己智商高,他能考上这所大学真是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严良的父母经商,所以他也能算得上是个富二代。和那些被人鄙夷的富二代相比,严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了大学,他的本性就更加暴露无遗了。两年内,换了十七八个女朋友,每次都把人家女孩子忽悠地死去活来的。
没走两步路,我就又看到了严良那辆讨厌的大红色车子停在前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准备装作没看到直接走过去,但还是听到了他犯贱的声音,“蛋白,你永远是我的大房,知道吗?”他这句话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大妈们的“啧啧”声,他还很不知廉耻地趴在车窗上向我招手。
“你给我闭嘴!”我走过去,按着他的头把他塞了回去。
“蛋白,我就是去看看二房,你别生气啊!”说完,他就开车扬长而去。
“滚!”我恶狠狠地冲着他的车尾吼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我怎么表现得真的像他的大房似的。我感觉周围已经渐渐形成了包围圈,是不是准备观赏我蹲地痛哭了?
上了大学的这两年,我们两家父母好像是有意要把我和严良凑成一对,联络得异常频繁。严良父母对我很满意我是知道的,可我父母要是知道了严良的品行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我和严良都没有向父母挑明这件事,就让他们继续不明不白地误会着,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多的借口各自玩耍。特别是严良,每次消失都说是跟我在一起。他还拿我当挡箭牌,甩掉了数任前女友。想来我还没怎么利用过他,真是亏了!
没走几步路,包里的电话就震了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本来想按掉的,想想这一路应该挺无聊的,我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请问是邓柏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有点模糊,但是“先生”两个字我还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光看我的名字把我当成男人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介意。
“我是,邓柏姑娘!”好吧,我很介意。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听到别人的道歉我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您哪位?什么事?”
“我是通达快递的,您有一个快递,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买的衣服终于到了,其实我内心是激动的,“我不在家,你明天早上送吧。”无奈我今天肯定是来不及回去收了。
“好,我明天早上送过来。”电话里的声音还是不太清楚。
我听到他说会明天送过来之后,就挂了电话。挂了才想起来没说再见,真是没礼貌啊。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门铃吵醒的,一看闹钟,已经十点半了,第一节课又没上成。飞奔去开门的途中,突然想到我现在好像在放暑假。
打开门,看到快递员制服,我就知道是我心心念念的衣服来了。我的视线完全集中在那只箱子上,箱子好像有点小,我买了那么多衣服怎么装得下么,不会是给我分开发了吧。
“是邓柏……姑娘么?”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快递员。
“是我。”我没有抬头看他,因为来人比我高很多,抬头太吃力。他的声音我好像听到过,但我根本没心思去回忆,只想赶紧和我的新衣服见面。
“你的快递。”他一只手捧着箱子,一只手递过来一支笔,我伸手去接,看到那只手上戴着无指手套,这么大热天的,谁还戴手套。出于对一个不嫌热的快递员的好奇,我勉为其难地抬起头。
我的眼神扫到他脸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那张好不容易快要忘记的面容又清晰了起来,一样的满头大汗,却比三年前黑了。虽然他现在的表情很平静,但我看到的却是噬心的痛苦。
他递过来的笔从我的手上滑了下去,他用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去接。我明明看见他握住了,可那支笔还是掉了下去。
“啪嗒”一声,笔掉在了地上,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也有结巴的时候。我赶紧蹲下去把笔捡了起来。
“没事,”他冲我笑了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贴在箱子上的单子,“在这儿签字。”
“哦,好。”我签字的时候手有点抖,竟然有点害怕。
“谢谢,东西您拿好。”他抽出底单,把箱子交到我手上,“再见。”他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又回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外面天热吗?”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啊,”他显然也有点惊讶,“热,今天很热。”
“你要喝水吗?”我问了一个更傻的问题。
“啊?”他更惊讶了,“不用,不用。”还摆了摆手。
我也知道他不会要,可我还是跑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再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就怕他会走,水洒了一大半也不知道,在门口再看见的他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水递给他,他也没再推辞,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接过杯子,一口气就全灌了下去,好像是真的渴了。
“你,你的手……”我今天说话是注定要结巴了。
他把杯子还给我,“有点奇怪吧。以前干活的时候受了点伤。”他竟然说得这样风轻云淡。
“这样啊。”我也不好再问下去。
“谢谢你的水,”他又冲我笑了笑,“那我先走了,还有好几家要送。”
“你去吧,再见啊!”我关上门。
在门后面站了很久,心里有点乱。他不认识我,那肯定也不知道是我害他受伤,我还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他刚走,我就想再见到他?也许是这几年的愧疚折磨了我太长时间了吧。不管了,以后最好不要再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