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他们面前的,怎么端起一杯橘子水泼到程越北脸上去的,他震惊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外星人,阮浅浅站起身就推了我一下,拿起餐巾纸体贴地为程越北擦干。
他们不要脸到理不清各自的关系。
“程越北,你现在就跟我实话说了吧,你什么时候叛变到阮浅浅那边去的,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他竟然不敢说话,阮浅浅在我身边转来转去,阴森森地说:“南风,你可千万别动气,难道你生气的时候身体从未有过不舒服吗?”
像是一道惊雷击中了我藏在心底的秘密。
它快速燃烧起来。
心脏遽然痛得让我来不及防备。
程越北和她争执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进眼睛里去,我明明告诉自己痛的时候深呼吸,可是在鼻尖嗅触不到空气的时候我流下泪来,我在他们面前昏倒了,体内稀少的氧气让我努力地伸出手去。
渴望活着变得无比强烈。
我模糊地看见程越北一脸的痛楚,我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程越北。”
我有预感,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所以我不敢再沉睡。
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沈胥然的脸,我知道我只要轻微转头就可以看见夏文心,无论如何她总会陪在我身边。
沈胥然看着我醒来,却不跟我说话,他的眼睛里全是我看不懂的东西,我也知道沈胥然发现自己也看不透我的心。
我很庆幸我还听得见墙壁上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这代表我还生存着,还好好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还可以看看我爱的那些人,我觉得这就是幸福,无法满足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一样东西。
我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沈胥然,我只想简单地活着。”
6、感情这种事,说得好听是追求情感的某种境界,说白了都是寂寞想找个暖床的
临近高考的前一个月,沈胥然找了苏唐,摊牌了。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看着苏唐,苏唐知道,那是种不屑。
沈胥然说:“十万块不用你还,只要你不乱讲话,再要个十万都没有问题。”
“胥然,你可真大方。”苏唐笑笑,“我能乱讲什么呢?告诉南风你和宋薇珊是亲姐弟,告诉南风你们接近她带着一定的目的性,还是告诉南风,你其实根本就在玩弄她感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苏唐红了眼眶,她看向窗外。我想要的明明给不了却还要塞给我不现实的希望,我有了钱却救不了我最亲的人,在我失去她尝到最撕心裂肺的痛时你们都在做什么?上天对我的不公平你们全都看不见,口口声声的朋友姐妹难道就是这么当的?
“其实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沈胥然继续说道,“你这样很没意思,无论怎么做你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那我也要让那些人痛苦。”
苏唐站起身:“没意思就别说了,从我迈出去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没法回头了。”
沈胥然明白事情发展的趋向渐渐不容自己控制,他没有像宋薇珊想的一样,明哲保身什么的都是假的,他现在想的全是怎么样才能不让夏南风受到伤害。
起初接近她的目的是想让她不好过,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却不知怎么挽回这一切。
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只要一想到即将失去某个人的滋味,那种像是踩在刀剑上的痛苦,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解脱。
我跟沈胥然的冷战一直延续到考试的前几天,以前就算有过几次争吵也都不会超过一个晚上,更别说这次因为一点点的小事情。
他其实找过我好多次,我都以要考试不想分心挂了他的电话,我知道他没什么错,可就想借机来折磨他一下。都说真正相爱的一对才会互相折磨,这话一点都不假。
在此之间都是蔚朵朵来安慰我的,她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看向她,蔚朵朵摆了一副情感大师的样子:“感情这种事,说得好听是追求情感的某种境界,说白了都是寂寞想找个暖床的。”
“你夏南风长得美若天仙,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我知道蔚朵朵其实说的都是表面上的话,她比谁都希望我跟沈胥然早点和好,一直觉得程越北和苏唐才是最了解我的人,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人才是最关心我的。
我搂着蔚朵朵,眼睛有一点点的湿润:“姐跟你发誓,哪天我混成功了,一定会带上你吃香喝辣的,我们天天下馆子,我们天天包小白脸。”
我没有想到我说过这句话的第二天,蔚朵朵就离我而去。
我这才醒悟过来,才痛彻心扉地明白了,悲伤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登台,夺去我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毫不客气。
那些穿着蓝色警服的人走进教室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到底是为什么和程越北、和苏唐走到了现在的境况。
蔚朵朵撞了撞我的胳膊:“看,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是心里越来越不安,只知道紧紧抓着蔚朵朵的手不松开。走在最前面的是班主任,他一脸沉重地让我们暂停下来,然后那些穿着警服的人便开始逐一搜查所有学生的书桌。
我一直盯着他们,没有理会蔚朵朵在我耳边嘀咕的那些话。
“南风,我昨晚好像……”
我打断她:“不要吵,他们过来了。”
那些人在我的位置前停下:“这位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我站起身,然后看着他们抽空了我的书桌,所有的东西都散落在桌上,随后他对我示意:“好了,你整理一下。”
继而就是蔚朵朵。
可是她一直坐在那没有动。
我给她使眼色,蔚朵朵像是急得要哭出来,班主任走了过来,一把扯过她:“一边去。”
我瞪她:“你准备升天吗,坐那一动不动。”
“南风……”蔚朵朵的声音有一点点的颤抖,刚喊了我的名字,我就听见搜查蔚朵朵书桌的警察说了声:“找到了。”
这三个字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我看向蔚朵朵,她两根食指搅在一起,这一举动我太熟悉了,只有心慌紧张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做。那些警察戴上口罩和手套,把搜出的白色袋子放在小秤上:“十六克半。”
“绝对不可能的!”我看见班主任情绪激动地对着警察解释,“蔚朵朵是班上最乖的孩子,这种事情打死她都不会做的,再好好调查吧,一定有误会。”
我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闪着银光的晶体,一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叫蔚朵朵是吧?”那个警察拿着她的书本看了一会儿,继续问,“这是你的吗?”
她用力摇了摇头,泪水蓄满了眼眶,我刚想说话,有人从后面拉住了我。
苏唐对我摇了摇头。
“你说话,我问你这是怎么得来的?你现在是准备要考大学的,稍有一个疏忽你这辈子都无望了。”警察指着小秤说,“冰毒,十六克半,你已成年,还不明白吗?”
我忍无可忍:“蔚朵朵你说话啊!”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了,她哭着对警察说:“我错了……我错了……”
这一刻我感到世界天翻地覆,黑暗代替了原有的光明,我无法想象与我朝夕相对的人都在用欺骗和谎言与我生活着,这种痛苦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迅速,它在我的心上又狠狠补了一刀。
我捂住嘴看着失声痛哭的蔚朵朵,苏唐一直搂着我,在我耳边说不要怕不要怕,这一幕将永远定格在我脑海。
“先带走,再审问。”
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蔚朵朵细小的手腕上。
我站在那里,亲眼看着蔚朵朵一步一步离我远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是不是多年以后蔚朵朵就是埋怨我此时没有给她一个信任的拥抱,我没有资格再成为她的朋友。
我抱着苏唐,直到把嘴唇咬出血来。
才敢哭出声。
7、太过容易得到一样东西,失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相信经过岁月的洗礼,今后踽踽而行的道路上我会更加坚强
我一直没敢去打听蔚朵朵的情况,可是学校的流言蜚语早就传开了。
所有人都说,蔚朵朵表面是个乖学生,可是暗地里却和贩毒集团有着很大的关联,她一直以学生的身份暗地里疏通关系,诱导很多学习压力大的同学去吸食毒品。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是我该怎么让自己相信那些东西不是蔚朵朵私藏的?这一切,蔚朵朵都承认了。
苏唐找到了我,她没敢跟我说话,只是坐在我旁边,直到后来我开口询问情况。
“她爸妈都在警察局。”她顿了顿,“我走的时候,朵朵妈妈进了急救室,是因为,事情立案了,朵朵一口咬定东西就是她的,但是不肯供出上线人是谁。”
“还有呢?”
苏唐不吭声了。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我刚起身她就拉住我:“别问了,私藏冰毒最少要判五年以上。”
“苏唐。”我僵硬地对她笑,“你觉得蔚朵朵是这样的人吗?她是连一只死老鼠都害怕的人!”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朵朵那么年轻,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呀。”
苏唐捂住脸:“我真的不知道。”
朵朵,你这两位好姐妹都曾不信任过你,今后的路才会变得格外坎坷,在我们对不起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打算破釜沉舟,对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丝留恋了?
我知道,我的人生就在此彻底改变。
我跟夏文心说了蔚朵朵的事情,她说警察局有熟人要带我去了解情况,临出门对我说:“你要跟我保证这件事情不影响你明天的考试,人生多舛,很多事情往往都不尽如人意。”
我点点头。
接着后面的事情一连串地发生了,快到让我猝不及防。
我们走到闹市区的时候,我跟夏文心说让她等着我去买瓶水,等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站在马路对面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那个女人背对着我,身影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夏文心发现了我,赶忙跑过来拉我:“走,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和她弟弟在这吃饭呢。”
等我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夏文心兴高采烈地介绍:“她叫宋薇珊,是显傲的大女儿。怎么样夏南风,人家比你漂亮多了吧。”
我承认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没有蔚朵朵的事发生或许我会二话不说就调头走人,我慌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和夏文心都彻底崩溃了。
薇珊姐看着我一直沉默,是心虚让她这样子的吧,当沈胥然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薇珊姐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一个天大的谎言,就在我和夏文心面前暴露。
夏文心有些吃惊,她指着沈胥然:“胥然你怎么在这……原来你是沈显傲的儿子……你们?”
“你们是亲姐弟。”我接口说道。
我的冷静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沈胥然一时也讲不出话来,他和宋薇珊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的秘密那么快就被我和夏文心撞见。
我和夏文心不同。我妈妈不会多想,顶多觉得沈胥然是沈显傲派过来了解底细的,可是沈胥然,你的个性是在出了事之后第一时间解释的,绝对不会让误会在我们中间停滞一秒钟,这些你都没有做。
除非你真的有某些事情在瞒着我。
“妈,我们走。”
沈胥然拉住我:“夏南风,我有话跟你说。”
我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姐姐来破坏我跟苏唐的关系,你们现在合伙来离间我和我妈妈是吗?”
沈胥然和宋薇珊还没有说话,夏文心就倒戈相向了。
“南风,你这样讲就不对了,虽然我不知道薇珊她做了什么,但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妈都叛变了,我还在坚持个什么劲。
我转身看着沈胥然:“骗子,麻烦你滚远点,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委屈的泪水就在我离去的时候落下,作为我偶像的你,薇珊姐,你的秘密太多我承受不来。
沈胥然,我现在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当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匿名短信,我再拨过去却已经关机。
接着我就去找了阮浅浅。
她又和邱冬柏和好了,两人甜蜜地牵着手在我眼前晃悠,为了顾着邱冬柏的面子我和颜悦色地对阮浅浅说:“我们到那边谈一下。”
“找我做什么?”
“是不是你害蔚朵朵的?”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我真傻。阮浅浅就算承认了我也对她没辙,光凭一条虚拟的短信根本就算不上是证据。
阮浅浅笑着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以前我一直想着法子让你难过,现在终于明白了,只有你身边的人不好过了才是对你最严重的打击。夏南风,老好人也不是你这么当的。”
“你真不是人。”
“我不是人?”阮浅浅的脸色变得阴冷,“你害死我孩子的时候你觉得你是人吗?”
我愣住了,阮浅浅继续说道:“你现在看看你还拥有什么?友谊亲情还是你所谓的爱情?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蔚朵朵书桌里查出来的东西,那本不是她的。”
“是谁的?”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不知道都是为了什么,我没敢去看蔚朵朵,我也没再去找沈胥然和宋薇珊,这些事情都被我搁浅,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下。
朵朵,我对不起你。
宋薇珊去找了夏文心。
她拿了有关沈显傲的一切资料放在夏文心面前,等夏文心全部看完之后才开口:“我今天来不是劝你和他分开的,毕竟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想说的话都在这里。”
夏文心知道她所指的是手上这些资料。
沈显傲的前两任妻子,一个死于自杀,一个精神分裂。
“我承认跟胥然接近你们的目的并不单纯,要知道,一个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儿子,一个照顾精神病母亲多年的女儿,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做法过于偏激,我向你道歉。我妈是爸爸的原配妻子,可是他瞒着两个女人,生下了胥然,胥然的妈妈是个道德观很强的女人,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选择了自杀,我妈受不了刺激,精神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说什么?”夏文心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资料,仿佛人已经虚脱,没有力气再去争些什么。
“我很喜欢南风,所以不想看着她将来和你一起受苦,一个男人,他可以背叛自己糟糠之妻去寻花问柳,只要有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宋小姐。”夏文心对她改了称呼,这种生分的意味宋薇珊比谁都明白。
宋薇珊点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夏文心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失声痛哭出来:“告诉沈显傲,再来找我我就死给他看!”
人与人之间,即使付不出真心也千万不要欺骗对方,因为感情太过薄脆,击破了就再也难修圆。
宋薇珊今天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我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参加考试的。
前一夜夏文心抱着我讲了好多话,关于以前关于现在关于以后,可是都没有讲到沈显傲或是沈胥然的事情,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夏文心讲的都不是重点。
夏文心临睡前才对我说:“南风,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她闭着眼睛已经有了睡意,我回答:“好。”
跟蔚朵朵和苏唐说好的A大已经不是我的梦想,只要不让我再失去任何东西,这样就好。我也不会再去奢求得到些什么,包括爱情。太过容易得到一样东西,失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相信经过岁月的洗礼,今后踽踽而行的道路上我会更加坚强。
沈胥然,我决定把你遗忘。
我报考了一所医学院,这是夏文心的意思,并且已经成功拿到录取通知书。苏唐考了南方一所二流大学,与我背道而驰;程越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准备重修一年。
至于阮浅浅和邱冬柏,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打听他们,大家天各一方,各自安命。
苏唐和程越北叫我一起去看蔚朵朵的时候我拒绝了,或许他们觉得我真的是铁石心肠,如果我是蔚朵朵,我不希望朋友们都来看我,让我仅剩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其实只是我安慰自己的一个理由。
我不去看蔚朵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