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聚积在天空上已久的乌云,随着神仙的升天,终于被风吹散了。
坐落在仙山脚下的白杨村也随之恢复了久违的欢腾,几个月间,白杨村被蛇妖祸害匪浅,水源被破坏,庄稼颗粒无收,幸而好心的神仙下界来,与蛇妖经过十天的打斗,总算大获全胜,白杨村得以重见天日!
叶纤纤赶着回家提了只水桶。听见外面鸡飞狗跳,叶母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踏出门槛,瞪着女儿,惊问:“如此手忙脚乱,有妖怪追你不成?”
只见叶纤纤小脸儿都被汗浸红了,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健康饱满,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黑漆漆的,充满活力。她两只手提着水桶,站在那儿,着装朴素,是一身鹅黄色短襦,衬的笔挺的腰杆儿如荷花的茎,那样亭亭玉立。她格外兴奋,用手腕擦着额上的汗水,笑嘻嘻的道:“娘,您还说呢,这几个月来,我们吃的喝的,都是被妖精糟蹋过的东西,现在想想还恶心呢!耿叔在东头儿重新打了口井,水可清了!”一边说着,一边兴冲冲的跑走了。
叶母纵然是高兴,笑着摇摇头,仍回屋去。
村东头儿聚集了好一群人,都围在一团,叶纤纤来的晚,被挡在外面进不去,只得摇着水桶,在岩石上坐等。
“纤纤!”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肩后传来一朵水灵灵的金银花,叶纤纤又惊又喜,只见男子从身后转过来,笑靥柔美,眉目粗黑,鼻梁高挺,唇角扬的恰好。
“邵羽哥,你怎么来了!”叶纤纤倏地一下站起身,双颊漾起两朵桃花。
邵羽将金银花插在她那简单而精美的发髻上,笑说:“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纤纤,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去你家提亲!”
她用手软绵绵的推了他一下,含羞带笑:“谁要你提亲啊!”
邵羽顿时急了:“纤纤,你不喜欢我了吗?”叶纤纤又气又笑,“真是个呆子!”一语未了,旁边几个女孩都凑上前,打趣道:“人家邵羽将来可是要当状元的,不喜欢状元,难道会喜欢蛇妖吗!”急的叶纤纤对她们又捶又打,嘴里嚷着:“你们才喜欢蛇妖呢,我让你们笑,坏死了……”
天色渐渐地变黑,闹腾了一天的白杨村,此刻被蒙上一层婉约的轻柔,气氛格外静谧,只能听见偶尔的家畜声跟野禽的鸣叫。
叶纤纤和邵羽两个人背靠背坐在房顶上,悠悠然望着云中的月亮。
“伯母是不是好了?”她问。
邵羽道:“好多了,爹在家里看着呢。”
“真是个不孝子!”叶纤纤咕哝道。
邵羽转过身,不安的问:“我娘真的好多了,否则也不会跟你在这儿,等过两天,我就会完成娘的心愿!”
叶纤纤问:“伯母的心愿,一定是让你考中状元,升官发财。不过,距离科举考试好像还有一段时间?”
邵羽看着她,笑了笑,摸着她的手,说:“娘的心愿是让我们成婚。”
叶纤纤像所有怀春少女一样,听到心爱的人告白,会特别欣喜?羞怯?满足,身体里还会油然而生一种别样的感觉。喃喃道:“邵羽哥,我……”犹未说完,底下却传来叶母的大嗓门儿:“邵羽,纤纤,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可别冲动乱来啊!”
闻言,叶纤纤羞恼的看了看邵羽,无奈道:“我走了。”说着,就爬起欲走,邵羽却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伯母的意思,你没听懂吗?”他微笑的样子就是那么好看,声音也那么好听。
叶纤纤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呼吸极不平稳,他说话时的气息扑在脸上,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被吹开了,在努力的吸收他,“可是……可是我娘说不要!”她抱紧双臂,紧张的心“砰砰”跳。
“伯母是在提醒我们一定要冲动才行。”刚一说完,脸庞就俯了下去。温柔,缠绵,咬啮般令人疼痛而忘怀的吻,麻醉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怎么还在亲?!邵羽哥,够了没?放开我啦!嘴巴好甜……
“叶纤纤!以后当家做主了,可不能睡懒觉啊,会被婆婆骂的。”叶母那典型的妇女身材,上下两头如瓶颈,中间好像胖胖的瓶腹。此时正坐在叶纤纤床头,说一句,就把筐子里的大红喜字往女儿酣睡的脸上放一张。
脸上压力越来越大,呼吸困难,她乱喊乱叫着坐起来,双手往前探着,红纸扑簌簌掉落,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叶母平心静气的说:“不用怕,以前不都是这样,这‘喜’字就好比护身符,贴的越多,妖魔鬼怪就离得越远。”
叶纤纤好容易回过神,大喊:“妖精都已经飞天了,娘,您是不是落了后遗症啊?喏,你都留着自己用,这样妖魔鬼怪就不敢来欺负您。”说着,把红纸全都扔给叶母。
叶母道:“你别忘了,被抓走的只是蛇王和王后,说不定还有多少小的,都等着来吃我们呢,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的王上刚被虏获,就算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会那么傻来自投罗网。真要出山,也会等过阵子平息了,不过神仙不会放过他们,怕什么?”叶纤纤摁着颈后,转动脖子,懒懒的嗫嚅着。
叶母打量她片刻,突然笑了,小声问:“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叶纤纤一怔,装傻道:“娘,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叶母笑说,“娘是过来人,你这个年龄的女孩有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清楚?”
叶纤纤看了她一眼,遂下床穿衣盥洗,最后受不了叶母喋喋不休的追问,说道:“娘,您就安心等着吧,邵羽哥很快就会来我们家提亲。”
听如此说,叶母神采奕奕:“你这孩子,真准了吗?”
“这种事还能有假不成?”叶纤纤反问。
叶母喜得坐立不安:“我早就看出来了,邵羽将来必能成大器,你嫁给他是天赐良缘,这辈子不用愁吃愁喝,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叶纤纤摇摇头道:“娘,邵羽哥是很努力读书,不过心你说的什么荣华富贵,恐怕还早得很!”
叶母端来早饭,刚放在桌上,叶纤纤却扛起锄头,说:“还没来得及去地里看看,已经几个月都寸草不生,往后应该能恢复正常了。”
“哎,吃了饭再去!”叶母叫,可叶纤纤早走远了,她自语道,“都快当新娘子的人了,居然还有这心思。”
邵羽家中。
王晴慧从厨房端出一碗粥,邵母坐在堂屋椅子上,见她这样热心,笑道:“快快,坐下歇歇吧,咱们非亲非故的,你却把我这个老婆子伺候的那么好,心里真过意不去。”王晴慧脸色一沉,堆笑道:“伯母,邵羽和伯父都是男人,心思不细腻,怕是照顾的不好。再说了,邵羽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身体不好,我当然不能不管。”放下粥,在邵母面前站着。
邵母念她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怕是自己这穷人家消受不起的,故而勉强应付。里面的邵羽按捺不住了,放下书卷,起身出来,道:“王小姐,我娘的事,由我这个儿子孝敬,而且娘也没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王晴慧就等见他一面,喜道:“邵羽,你总算出来了!”
邵羽走过来,绷着脸道:“王小姐,以后就不麻烦你了,请回吧。”邵母也附和:“是呀,小姐,您是王老爷的掌上明珠,此地贫寒,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王晴慧的脸色有晴转阴,那描绘精细的眉眼,如三春杏花,微波荡漾,满溢浮华:小巧玲珑的鼻子,丰满而微微翘起的嘴唇,散发着迷人香气,饱满的枚红色亮灿灿的:皮肤白嫩,梨花一样软而亮:一头的金钗银簪,一身的绸缎锦丝,华丽而高贵,跟这陋室真真的格格不入。
“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是邵羽,我可以为了你下厨房,洗衣服,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接受我!”王晴慧自怜的娇声娇气的说。
邵母遂回里屋了,邵羽尴尬而愤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对不起。”
王晴慧震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她是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听清楚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邵羽非常决绝。
王晴慧自以为是的对他纠缠不放:“不管她是谁,本小姐都在她之上,对不对?”
邵羽推她,她却粘着不放,直往他怀里钻,吵道:“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有什么,何苦累死累活的自己拼搏,现成的都不拿?”邵羽挣开她,凶道:“不知羞耻!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王晴慧稍微镇定,哭道:“好,等我弄清楚那个女人是谁,有你后悔的!”
邵母实在看不过去,回来跟儿子一起把她撵走了,其实邵母心里却有点动荡:“儿子,王小姐人倒不错,你看,能不能放弃叶纤纤,娶王小姐算了。”
“娘,您居然让我娶那个骄纵跋扈的女人!叶纤纤才是我的最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弃她!”邵羽对叶纤纤就是这么执着。
那叶纤纤在田地里看到了青草的嫩芽,高兴的无法言喻,此不为怪,奇的是,凹凸不平的土壤上躺着一只蛋!这只蛋完好无损,大小跟鸵鸟蛋差不多。因携蛋回去,给娘说了,便拿个筐子放在床头,里面铺了好厚的细沙,放蛋进去,上面又铺了细沙,最上面蒙了一层布。
“那么大一个蛋,该不会是蛇吧!”叶母狐疑。
叶纤纤拍拍手,笑道:“哪有那么多蛇?我想应该是大鸟丢的,既然让我遇见,我就不能眼睁睁看它脱水死了,娘,您就别管了。”叶母被推搡出帘子,嘴里不停的叨叨,叶纤纤又回来,只听叶母喜道:“邵公子来了!快请坐,我给你倒杯茶。”
邵羽道:“伯母,不用了,纤纤在家吗?”
叶母更欢喜了:“在家呢,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想……”
“嗳哟,还是让她亲自给你说吧。”不等叶母说完,叶纤纤就出来了:“邵羽哥,你说吧,有什么事?”
邵羽显得迟疑,叶母会意,遂出门去了。
“现在能说了?”叶纤纤背过身,极力掩抑住内心的喜悦。
“我担心王晴慧来找你麻烦,就过来看看,还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王小姐?她,她为什么找我麻烦!我又跟她没过节。”
“因为……”邵羽慢吞吞的,担心她胡思乱想,就只说,“没那么多事了,纤纤,我这就回家去,让我爹娘准备聘礼,明天就成婚!”
叶纤纤瞠目结舌:“啊!怎么如此仓促,伯母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再等两天也没什么。”望着他多情的目光,越发不知道怎么办了。
邵羽之所以着急,无非是怕王晴慧来捣乱,王震威那个远近闻名的恶霸,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尽快完婚,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叶纤纤表面上劝他不要着急,其实心里比谁都期待,也只好随他去了。
邵家当天就下了聘礼,还好叶母早有准备,平时做的那些大红衣裳都可以当做陪嫁。
当天晚上,叶纤纤在被窝里乐了许久,神经很兴奋,怎么也睡不着,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希冀当中。
那筐子里的蛋,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蛋壳上出现一条条不规则的裂缝,白色透明的粘液从里面流出来,继而,筐子里升腾起一股紫色的烟雾,伴随着夜的低鸣,烟雾在屋子里四处飘荡。
叶母因女儿即将嫁人而睡不着,抱着自己存的钱来了,一边拨开帘子进来一边说:“小叶子,明天就嫁人了,居然还能沉得住气,跟娘当年的情形可完全不一样--”声音戛然而止,心被什么卡主似的。只见一团浓郁的紫雾在叶母身前缭绕,叶母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脚尖着地,怀里的箱子“嚯啷”一声掉了,整个身体都在发僵,两只手捋着脖子,眼睛发直,口舌半张,怎么也嚷不出声!
“真好吃。”一个尖细的却极具妖媚的男声,伴着咂舌头的声响,屋内那团散不开的紫雾,逐渐凝聚成人形,是一个眉峰高挑,眼睛狭长,脸蛋儿刀削般俊逸,嘴角还挂着紫红鲜血的男人!长长的舌头****着嘴边的血,浓密的青丝垂至胸前,身材高大而俊伟,只是,只是他身上一丝不挂!
叶母被这鬼魅吃的一滴血都不剩。
他望着床上救了自己的女人,她睡得这么甜美,真不忍心吵醒。
叶纤纤醒后发现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身边歪着,吓得魂飞魄散,他是谁?为什么会光着屁股出现在自己的闺房?他的相貌,怎么比神仙还要英俊?不,应该不是英俊,而是妖孽!
“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父亲就给我起好了名字,叫凌安夜。”面对她的骇然相问,他从容不迫的回答。
“凌安夜是谁,从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叶纤纤惊骇的问。使劲闭着眼睛,努力不看这个近在咫尺?都可以感觉到彼此呼吸的男人。
“母亲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凌安夜还在壳里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好该怎么做,那帮该死的神仙抓走了父王和母后,救出他们,就是自己的使命。
“你是人吗?!”叶纤纤大声问,遂拿衣服挡着眼,掠过凌安夜,四处找叶母。
“娘,娘,娘,你在哪里呀!”
“别找了。”凌安夜方知昨天夜里被自己吃掉的是她娘。
叶纤纤捡起地上的小木箱,倒抽了口凉气,又看这个男人的下身,并没有别的男人应该有的东西!而且他修长的腿,好像分不开,每走一步,都像在蠕动!她骇然,惊恻哽住了他的喉咙。
那喜娘一大早就来了,谁知找不到一个人,正走时,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男人!她抬起头,看见他那邪魅的笑,惊惧极了!
但,凌安夜对这个老女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叶姑娘……”喜娘颤抖着对她说,“你娘临时有事,要出门几天,你且……你且别急!”
叶纤纤抱着叶母的小木箱瘫在地上痛哭流涕,闻言,便抓住喜娘的衣襟,问:“她去哪儿了,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她不可能走啊!”喜娘惧怕凌安夜这个奇怪的男人,死命挣扎着,慌慌张张的走了。
“她只是出远门儿了,很快就会回来。”他非常懊悔,只是蛇妖出世后身体很虚弱,必须吃个人,才有体力幻化成人。
叶纤纤含泪瞅着他,随手抓起一个利器横在他喉咙上,愤声嚷:“是你杀死了我娘,妖孽!”
他却轻而易举的拧弯了利器,扔掉,邪邪的笑说;“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也请你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