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马车被毁,所以傅清悠与公子子言一起乘一匹马。其实,并不是在歇脚的地方找不到马车,即便真的找不到,大可以耽搁一天着人做一辆出来,但是何子言并不曾派人去寻马车。面对傅清悠的犹豫时,也只是淡淡的笑道:“此处不宜耽搁,委屈你了。”
而后伸手将傅清悠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上。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何子言忽然不敢让傅清悠离自己太远,生怕一时回护不及就是阴阳相隔。
“再有一会儿就到了,可累吗?”何子言将头俯下,轻声问傅清悠。
傅清悠的脸红了一红,微微别开头道:“幸得公子照料,尚好。”
何子言一笑而已,仿佛感受得到傅清悠的紧张,而她的这种紧张没有来由的让自己觉得很高兴。
幕后的人可能是因为昨天吃了大亏,所以今天不敢贸然出手,这一路上走得很是平稳,就如公子子言预料的一样,傍晚时分已经遥遥看见了盘山的兵营。
傅清悠轻轻眯起眼睛,细看着夕阳下的盘山。郁郁葱葱的山张树木之间,偶尔会闪动着随风飘扬的殷国军队的旗帜。战士的盔甲映着夕阳的余晖,更显出阵阵寒光来。虽然是戍边将士最苦,但是傅清悠在这些夹道欢迎的将士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疲倦。
军容规整,纪律严明,难怪那一场战役晋国会失败。盘山之险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这些戍边的军士还有戍守盘山的将军吧。
一阵马蹄声从夹道的尽头处传来,何子言勒住马,抬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卫也停下来。傅清悠心里明白,这个骑马飞奔过来的想必就是盘山戍边的将军了。
盘山因为地势险要,戍边将军不能擅自远离关隘兵营,故而公子子言一行接近兵营之时才飞马相迎。
骏马长嘶一声,停在距离何子言几步之遥的地方。马背上的将军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何子言马前,朗声道:“盘山守将张古涵恭迎四公子。”
何子言闻言,也跳下马,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张古涵道:“张将军请起。将军戍边不易,治军有方,子言佩服。”
“公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张古涵收回被公子子言托着的手,垂头笑道。
傅清悠远远的在马上看着,似乎张古涵并不是非常高兴何子言来盘山的军营。按理说,盘山远在边关,而君王遣公子来问候,如此殊荣当前,张古涵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眉宇之间很是冷然呢?莫非他是何子言三哥那一派的人,所以对何子言敬而远之?
“公子旅途劳累,请进营歇息。”
何子言点了点头,回身到傅清悠身边道:“军营之中不得乘马,来,先下来。”
“嗯。”傅清悠温和的应了一声,手搭在何子言宽厚的手上,借力轻身一跃,恰好落在何子言的怀中。
后退几步,傅清悠敛袖屈膝道:“多谢公子。”
张古涵在一旁虽然诧异,却终究身为臣子不该多言什么,索性只当没有看见,脸上仍旧是刚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公子请。”
何子言颔首回礼,率先迈步向前。傅清悠垂下头,安静的跟在公子子言的身后。这是在来的路上何子言要求傅清悠做到的。众人之前,纵是他没有办法腾出手来牵着她,她也要跟在自己三步之内,不可远离。
行了一会儿,来到主营之前。主营是建在盘山的山腰之上的,与山脚路上的平坦不同,要想进入主营,必须要走一段甚为崎岖的山路。山路是经过一些修整的,但是仍旧看得出故意留下了很多延伸出来的山石。
“张大人,为何主营门前山路如此崎岖?”千泽心里清楚,虽然何子言平时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但是如此凹凸不平且山石密布的山路何子言想要如常人一样安稳的过去,几乎是不可能。可是,这么多的将士在看着,若是公子连入主营的本事都没有,日后又怎么服众?传出去,无疑会成为笑谈。
“主营关系到盘山布防,为了防范敌人夜袭,所以在主营前面特意增加了这样一道暗哨。因为公子来的仓促,一时之间没有将山石清理干净,还请公子恕罪。”张古涵回身向何子言躬身道。
何子言一把扶住,淡笑道:“盘山之防关乎我殷国安危,岂能为子言一人坏了防线?”
“公子雅量。时候不早了,就请公子进营吧。”张古涵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子言仍旧是一脸温和笑意,看不出此时心绪如何,而在他身后,包括千泽在内的所有侍卫眼中的担心都已经显露无疑。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岩石凸起的山路,这一遭若是公子子言稍有大意恐怕就会跌到山下。
所有侍卫都暗自准备着,一旦何子言危难,即便拼了性命不要也定要保公子无虞。
何子言才要举步,忽然袖子滞了一滞,而后耳边响起一个怯怯的温和的声音:“公子,清悠有些怕,公子可否能牵着清悠走?”
千泽几乎想要冲上去将傅清悠抓起来直接丢在悬崖峭壁之下。在这条路上公子已然自顾不暇,哪儿还能分心出来照顾一个害怕的女子?若是夫人在场,定然不会如此懦弱不堪。
何子言的手微微顿了一顿,而后笑着将傅清悠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用力,傅清悠落在他怀中。
“公子可能相信清悠吗?”傅清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能。”何子言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他的毫无犹豫倒让傅清悠怔了一怔。这一个字看似简单,但是何子言和傅清悠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何子言将自己的性命全盘托付在了傅清悠手上。
不是至亲,不是至交,甚至不曾了解,他就敢这样将自己的命交在一个敌国公主的手中。
这份心胸的确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傅清悠暗暗感叹了一句。
何子言伸手轻轻揽着傅清悠,两个人一同迈步缓缓走在山路之上。在第一块伸出的岩石前,傅清悠微微用力,何子言顺着她的力道避开那块岩石。
这一段路两个人走得十分缓慢,但却很是平稳。在外人看来,是何子言细心的呵护着怀中的女子,照顾着女子细碎的脚步。没有一丝的破绽,不仅张古涵和千泽脸上露出掩盖不住的吃惊神色,下面的士兵和侍卫也全然不敢相信一个眼盲的人可以这样顺利的走过连常人都要费几分力气的崎岖山路,而且怀中还照看着一个娇弱的女子。
所以,当何子言平稳的站在山路顶端的时候,后面的所有人都面露佩服的神色,跪在地上高呼:“公子谪仙天佑。”
“公子真乃是非凡人啊。”张古涵拱手道。
“只不过是眼盲心不盲,知道自己的路该如何走罢了。将军你说呢?”何子言仍旧是带着温和淡然的笑意,手紧紧的握着身旁傅清悠的手。
张古涵闻言垂了头,讪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也累了,请将军带我去营房。”何子言并不想让张古涵下不来台,于是不着痕迹的转开了话题。
“公子请,公子请。”张古涵见公子子言并未深究,也松了口气。目光掠过站在何子言身边的傅清悠时,微微顿了一顿。军营之中都是男子,来传信的人也并未说有女子随行四公子,所以他并没有单独为傅清悠准备住的地方。
“这是我新近迎娶的夫人,随我起卧便是。将军不必忧心。”何子言舒手将傅清悠揽在怀中,紧了紧手臂笑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