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肚子越发大了,孩子发育很好。冀王府自从和妃之事后,进出物品很严格,最近更严格了。看出来冀王对这个孩子很期待,在皇子里,不过二十的皇弟们都有孩子绕怀,他已二十有六,虽没有母亲催促,也是时候了。
青阳公子的物品除了丝绸也全部严禁,为了避嫌,青阳公子本人也不再踏入王府。和妃灵巧,被冀王疏远,更怕德妃有疑心,整日里只在和乐院玩耍。
一日,和妃突然求见,俏丽的容颜多了几丝疲惫。
“王爷,妾身大概不适宜这里的冬天,身子难受得紧,思忖到青山温泉住一段时间,不知可否!”她柔弱地请求。
青山温泉最近建了别宫,特别建了几间暖室,是修养的好地方。冀王是心思细密之人,知道和妃此举是为了避开德妃临产前的时间,府里人都围着德妃转,难免对她会有堤防,她自不会如小乞丐般惹祸上身。
“也好,我请示父皇安排吧!”冀王温柔地扶她,怜惜地安慰,“是我冷落了你。”
“不是的,王爷,是妾身的错,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声音已有些哽咽。
木木在暗室难受,正好出来在里间,闻听突然走了出来,对和妃没了过多的敌意,大概是她娇弱无力的声音和憔悴的面容打动了她的心。
“和妃姐姐!”她叫,已改口。
“是木木!”和妃竟有些歉意,“是和妃连累木木受苦!”
“好了!”冀王打断她的话,“你先回去吧!”
“姐姐!”木木追过去,“对不起,木木一定不是故意的!”
“回来!”冀王已阴冷,“没本王的命令,胆敢走出此门试试!”
和妃含泪幽怨地瞄了冀王一眼,同情地看着木木,转身毅然离去。木木弄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发怒,同样愤怒地回视他。
“冷血!暴戾!只会对女人!”木木咬牙切齿,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不掩饰地发火,而那个发火的对象竟是自己。
“知道就好!”冀王更加冷酷,对铁杆交代,“看好她!”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是!”铁杆应诺,此后,木木也很少能走出静心苑了。无聊的时候只有小莫子陪着看天。
和妃离开后,冀王本来要遵守诺言去山村探鬼,德妃却突然不适,害怕早产全府上下紧张,惊动了皇宫里的皇后,派来了最信任的御医,并吩咐有经验的产婆嬷嬷全天候陪侍。
皇帝见冀王心神不宁,就另外做了安排。冀王完全成了一位合格的相公,很少离开正德院。
过了春节,天气转暖,和风细雨里有了青草冒芽的味儿。
暗室里,绘图已全部完成,曾经被冀王视若生命的东西此刻毫无意义,孤零零地散落着,没有人整理。
铁杆嘟囔:“我怎么就理不顺,太麻烦了。一个头两个大!”木木只好学着冀王先前的样子做,由于了记于心,很快就整理成册,按照东西南北中四个方位分成五本,工工整整放在小屋里。
走出暗室,铁杆招呼小莫子拿来好吃的慰劳。对吃,小乞丐已没了很大兴趣,心里骚动着,射进来的暖阳如勾魂的手,她只想出去走走。
“巫山峡山小梁山,洪河湄河清凉河,大理寺小桃绝宴宫雾都。、”他叨叨地默念着,一切了然于胸。
“木木,你有完没完!”小莫子烦透了,木木被囚禁半年多,他也陪着被囚禁一天不少,以前木木还可以陪着王爷偶尔转转,他可是一步没离开过静心苑。
“木院的抓地草该发芽了。”他颓然说。
“要不,”木木来了精神,“晚上我带你。”
“省了吧!再闹出什么,这次不只你小命玩完,我也跟着陪葬!”小莫子知道轻重,这次王爷是不会饶过任何人的,他从没有过的紧张和期待。
“去年冬天怎么没下雪。”木木东一句西一句。
“怎么没下,两场大雪呢,没让你出来罢了!”小莫子同情心来了,“王爷也真是狠,对木木太狠了!”
“找打!”冀王突然出现,意气风发,心情好得很。
“爷!”小莫子叫,惊喜的成分更多,多少天没见过他了,“木木,王爷来了,快!”他不清楚要木木干什么,只是催促着。
木木只有一瞬间的惊喜,就又耷拉了脑袋。
“木木!”小莫子着急,不好好表现,今天这个机会就没了,再相见不知会到什么时候。
“你这鬼头,想撺掇木木干什么?”冀王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听小莫子回答,接着吩咐:“看好门!”拽着木木就钻进了里间。
木木慵懒着不动,他干脆抱起扔在肩上,飞快地来到暗室。
炭盆已熄灭,薄薄的丝绸被卷成一卷,握在手里如若无物,如果不是有那么点冰凉的话,谁会想到,这点丝绸竟包纳了神州万里河山,单层简直没有触感没颜色,图案的浅白很清晰,层层折叠后呈现乳白,浅白已淡若游丝,隐隐约约两片薄荷叶。
巧夺天工,构思精巧,不说图案价值,本身已是绝世的宝贝。可这些,他不稀罕,他要的偏偏是图案,图案而已。
五本并列赫然放在桌上。冀王小心拿起,一页一页翻看,生怕错过了一笔一划。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感叹说,“本王只相信木木的手笔!”太精细了,北方半壁江山他大都踏过,却没有图上来的细致,仿佛重新脚试一次,寸量过。
辽阔的草原,巍巍的燕山,茂密的原始森林,清冽的黑河,熊熊火光里冰冻的湖滨,热血撒过,热泪流过,刀光剑影里搏斗过,青春挥舞的年龄,豪情万丈的喷薄。
够了,足够了,不用怀疑,每本都会如此精妙。南蜀国的更细,海拔不过千的山脉,宽度不过丈的山溪都清晰可见,这是渗透绘者感情和记忆的地方。
缝制一看就是木木的杰作,熟蚕丝的柔韧混杂粗棉的厚重,交错环绕的针脚,一环扣一环的链口,结实美观。
木木淡淡地看他,有些熟悉,有更多陌生,人是熟悉的,稍微有些倦怠和丰润,不如先前干练,红光满面是要做父亲的幸福满足。
这样子多好,温馨的男人,可能还是优秀的父亲,无防范,很亲近。脸型不再刀砍斧凿,只是鼻子依旧坚挺,薄而有力的唇还是那么霸道,就如那双仿佛一下就能折断胳膊的手,这段日子养的白嫩,可并不柔软。
脑海里圈全是这个男人的记忆,现在已经清楚,他不是哥哥,无数次梦里的哥哥和他交替出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是啊,哥哥怎会成为王爷呢?不知道怎么来到他身边,总之他不是自己的男人,不是自己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虽然有太多不明白,但木木已经决定了。完成后就离开,再不能待下去,这里属于幸福的冀王和德妃,她也要去寻找属于木木的幸福。哪怕一片山林,哪怕一间茅屋,只要清净就好,也可以做青阳公子的纺娘,像母亲一样,在丝绸的华贵里为他人做嫁衣裳。
该是多么美妙的日子,一定会做出世界上最精美华贵的艳服,一定会让所有拜托过的女子都曼妙。她看了看手臂处裸露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地地道道的丑女子,却做着最美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