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本有一个儿子,唤做陈思聪。三年前死在一场肺痨里。
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但天生脑子就不大灵光,智商如同七八岁的孩子,思聪似是晓得自己天生的残缺,不爱哭闹。受了欺负也是默默受着,从不叫陈伯担心,还会时常出去捡些瓶子和废弃纸张,卖的钱会给自己买一个肉包子,给陈伯买两个。还外加一杯豆浆。
陈伯的妻子走得早,儿子便是自己的唯一,他每天幸苦努力的干活,为的就是让儿子过得好一些,渐渐的也攒了些家用,还想要带儿子回老家,给他娶个媳妇儿。
可是儿子病了。
淋着大雨站在门口等两日未归的陈伯,眼巴巴的样子,瑟瑟在雨中抖着,都没进屋半步。后来陈伯回来了,可是儿子却病了,伤寒肺痨,大烧昏睡后,再没醒来。陈伯哭了三天三夜,眼睛也哭得不大好使了,又没钱去医治,生生拖出了眼疾。陈伯的日子过得很幸苦,郊外的小破屋已有些年月,我生怕哪天夜里屋子就会倒塌,压着睡梦中的陈伯,“陈伯,日子这样辛苦,为何不回家乡?”陈伯望了望灵台前供着的妻子和儿子,抚了抚相中的妻儿:“我和妻子是在这城市打工认识的,她很漂亮,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不敢表白,她气极了,还跟别人演戏来刺激我,我一醋,心一横,就下定决心追她了。”眼里满满都是对妻子的爱恋。顿了顿又道:“这里满是我们一家的记忆,带不走,就留下来吧。”
陈伯给我隔了个小间,他东我西,用了块极好看的布帛,我很是喜爱这种粉嫩的颜色。还在床尾给灵梦搭了个小窝,灵梦醒来看到这软软的睡塌,亲昵的舔了舔陈伯的手。
陈伯的厨艺极佳,给我做了一碗蛋拌饭,竟让我吃出了婆婆的味道。我本不需要靠食物来为生,但却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也不能让他觉得我奇怪,抬起饭碗大口的吞咽,想到婆婆,鼻头一酸,眼泪便含眼眶里。
“丫头别哭啊,饭不好吃叔就给你另做一碗,掉泪多了伤眼睛。”说完慌忙起身要去给我重做。我急忙拦住他:,“只是辣椒眯了眼,有些疼罢了。饭很好吃,谢谢陈伯。”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梦里一片明朗,还有潺潺流水。
我醒来时,陈伯已经不在了。桌上放了一个馒头,还留了张字条,叫我安心在家等他回来。讲真的,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真是极好的。
陈伯很晚才回到家。我正端了个小油灯,坐在饭桌前打瞌睡,灵梦窝在我脚边,听到陈伯的脚步声,欢快的跑到门口去张望,陈伯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馍馍给我,样子很奇怪,看起来很丰富。:“这汉堡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丫头饿坏了吧,快趁热吃了。”傻呵呵的乐着看我,眉眼间全是宠爱,这样的眼神我头一次见,竟叫我心里有些不适应。为了像个九岁孩子,我欢快的接了来,为了更加逼真,还蹦了蹦,大大的咬了一口,唔,馊馊的味道。我真是不喜欢,但若明说陈伯怕会失望,便违心道:“真好吃!伯伯也吃一口。”。我将馍馍递到了他嘴边。陈伯自然不接,我把馍馍塞到他手里,跑到床上装睡,陈伯无奈的笑了笑,替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去睡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牵着陈伯的手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笑得很开心。醒来后觉得自己这梦做得有些矫情,但陈伯实在让我很亲近,说不定在三千大世界中的某一世,我们曾是亲生父女。
陈伯身子不大好,我每日趁他熟睡时都偷偷渡给他我的精血,我们魔族的骨血有肉白骨活死人的功效,望着陈伯精神一日好过一日,就算我受了噬心之痛,也觉得值得。
转眼我到人界已有三年,渐渐也熟悉了人界的生活习性,了解了他们的人物和事物,交流也不再受到阻碍。
下个月就要到陈伯的生日,我想送给他一个礼物,我曾在老照片上看到成伯手里握着的那块旧手表,听说是结婚时妻子送的礼物,可后来为了儿子治病,被他当掉了,我时常看他对着照片发呆,想必很后悔当初把表卖掉。我捏了个决寻了表的下落,还好没被毁弃,正放在一家古董店的贱卖架上。
“把这块表卖给我,你开个价。”一身名贵套装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冷冷的嗓音,眼角有颗泪痣。
“不卖。”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寻到,你倒想得美。
“卖给我。”语气中隐隐含着命令。
“我偏不卖。”不想与他多废口舌,拿着表准备离开古董店。陈伯这会儿也该回家了,我要给他做顿好吃的。
“一万块。”笔直修长的身子拦到我面前。
“十万我也不卖,走开,再拦着我就喊非礼了。”他嘴角抽了抽。眼角也抽了抽。
陈伯捧着表老泪纵横。“谲谲,这块表是我媳妇儿当年送的那块,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真的很感谢你。”我看到陈伯满脸的幸福,心里也随之幸福起来。
陈伯决定送我去学校。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女孩子家,若是没有文化,到婆家要被欺负的。而我已经十三岁,早已过了入学的年龄,还好私立中学的制度很人性化。足够的钱,或者足够的聪明。我去参加了国瑞中学的招考,是本市最出名的学校之一,集中了初中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后保送美国,最人性化也最深得我心的是,三年一次面向全国的招考,学习阶段有考生自己选择,命中率百分之九十八,一切学费全免,学校还倒给两万块钱,有了这笔钱我就能给陈伯租一个好的房子,让他放放心心的住进去,不会再担心我拿出的钱是来路不明的了,这个学校,相当得我心。
我选择了高中阶段。我想早点毕业,然后带着陈伯去环游世界。
高一开学的时候陈伯很开心,带我报道的时候为了体面一些,给我买了一身好衣服。我也如愿的拖着陈伯搬进了三千一月的小区,陈伯腿脚不方便,有了电梯我很是放心。
新学期伊始,学生代表在讲台上讲话,又臭又长,听得我昏昏欲睡,可是身旁的女孩子却不叫我耳根清静:女生A“姜琊学长真的真的好帅,文艺又聪明,真是好喜欢,诶诶,我听说他们家还很有钱呢。”女生B:“是的呢,我也很喜欢他这类型呢,对了他是独子吗?”女生C:“这倒没听说,但他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哦。”女生ABC:“啊~太好了!”我揉了揉耳膜,头更昏沉了。
我以年级第一的名次分到一个不错的班级,是整个高一年级年纪最小的学生,他们私底下叫我,作弊鬼。真是肤浅,我以为他们会觉得我很天才。我只是在考试的时候捏了个小诀,使答案自动跳到面前罢了,这也能从另一方面体现我的天才啊,抄得好也是抄的天才。
学校为了鼓励我们努力学习,争取考进本校大学,也为了提高升学率,带我们参观了历届全校第一的专属教室。教室很气派,空调沙发电脑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游泳池和健身房,美其名曰,让学校的骄子们在繁重的学业中能有一片美好的栖息之地。我慢慢踱着碎步嗑着瓜子,参观者学霸们的小学间,不错,相当的不错,那真皮沙发估计得万儿八千。正感叹着学霸和学渣间的差别待遇是多么不公,一不留神,将瓜子壳撒到了地上,正巧撒到了“姜琊欧巴”的真皮沙发上,我正欲道歉,抬头看到这个万人迷姜琊,正是那天要强买我手表的泪痣男。“你弄脏了我的沙发,要么赔,要么,把整个房间打扫干净。”一脸傲气,最后还补上一句:“把我的书桌也整理了。”
我理亏,无法反驳他,校长老师也在一旁,我更不能造次,我忍,我恨恨的瞪着他:“无耻小人!”他冷冷回望我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给我等着!”我咬牙恨恨道。
“切。”他更加冷漠的回望我。
我与姜琊的梁子,算是结了个大大的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