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素代与吉尔恩刚都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庭院中气氛尴尬,冷到极点。
阿寿眼光别过面前的两人,盯着前厅里的某个地方,拿起手中的绢轻轻点过了嘴唇,冷冷道:“如此看来,若秘部部长带头破府,你等也没有什么办法。”
“夫人心思细腻,考虑布置周全,必不会引起慌乱。其次,即便长老堂听到了此事,没有有力的证据,必然也不会贸然破府。最后我等在此也可以威慑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并非毫无作用。”素代二人身后传来这么一段话。
原是游商杭亓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前的狼狈模样并未完全褪去,语气略有颤抖。
阿寿嘴角微笑,看着他说道:“地上的那个生死未卜,你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狼狈至此……”说道此处,她又扫视了一眼吉尔恩刚和素代,冷哼一声:“剩下两个,一个险些要了我的命,一个用同僚来试药——威慑?威慑谁啊?威慑我吗?”
游商杭亓看了一眼素代,然后转向看着阿寿,陪笑道:“夫人理应这么认为,毕竟今日是我等过于冒失,惊吓到了夫人,不过我保证这类事绝不会再出现。”
游商杭亓态度略微放软,语气平缓地接续道:“现下事态紧急,若我们走了,府主出了意外,我等必然死于非命。我们死便死了,也无妨,但是您和公子怎么办?”
阿寿听到此处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些什么。游商杭亓见阿寿神色变化,便紧接着说道:“夫人爱子如命,若府主没落,您和公子必然也会受到牵连。尤其是公子,有心人必然不会让他留存于世。”
游商杭亓特别加重了最后四字的语气,默默看着阿寿的神色变化。
阿寿听到最后四字,竟踉跄了一下,眼泪汩汩而流,幸好站在后面的女侍扶住了她,否则她又要栽倒在地。
“以我对长老堂的那个老朽的认识,他没有绝对的证据,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动用秘部的力量的。”游商杭亓又将此前的推测再次论述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定。
“夫人您惧怕秘部部长前来破府也并非是杞人忧天,若他们真如传说中那般恐怖,凭我们几人的能力的确难以抵挡。但是他们秘部部长要是真的前来破府,我相信我等还是有能力护住你们三人逃出虞府,不至于命丧于此。夫人,你要明白,只要府主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
阿寿听完游商杭亓这番游说,心中暗自下了主意,轻道:“我最后再信你们一次。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们自己思量清楚。”
阿寿环顾了一眼庭院中的众人,理了理衣衫,正色道:“只有我活着,府主才有希望活着,若我死了,你们即便带走了府主,长老堂也必以判府的罪名联合虞府新府主派秘部追杀你们。若是你们留下,等到他们破府而入,发现我死了,你们也自是百口莫辩,届时要斩杀你们,也是轻而易举。记住了,保我就是保府主,保住了府主,也是保住你们自己!”
这段话虽然声音轻,但无比坚决,坚决中也隐藏着一股杀意。
几人闻言依次点头表示同意。阿寿看着他们同意了,眼色一凝,反手抓住馋着她的女侍的手膀,言辞冷漠地道:“第一件事,务必给我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说着阿寿便将那女侍推到了素代身边。
“你们在此等我,不要离开此地半步,以防泄露身份!”
阿寿说罢便径直走入了前厅,而后辗转进入了内府。
女侍眼色惊恐,几乎要叫出声,素代立马单手箍住那略有几分姿色的女侍,捂住了她的口鼻。用鼻子抵着她的太阳穴,伸出舌头在她的脸上反复舔舐。
女侍眼中溢泪,奋力挣扎,但并没有引起在场之人的丝毫同情心。
度京似是司空见惯,并不理会,只是转身回到了前厅安静坐着,观看天色变化。
游商杭亓见素代如此模样,似是心生厌恶,眉头紧蹙,只见他单手捏诀,造出了一个隔绝声音与人影的小结界,将素代与那女侍笼罩其中,然后反身回到了厅内坐下。
结界中,那女侍被素代反复舔舐的脸颊像是被什么划破了一样,竟出现了许多细密的划痕,溢出血来。素代见有血溢出似乎更加兴奋,舔舐的位置从脸颊下移到了颈部,由此其脖颈也是血肉模糊,恐怖至极。
其实素代的舌苔上生有密集细小的锋利倒刺,这些倒刺在划伤人的肌肤的时候还会分泌出一种有毒的液体,让人瘙痒难耐。
被素代的舌苔刺伤虽不致死,但被倒刺划出的划痕会瘙痒不止,让人想不断地去抓挠。只要抓挠,伤口就会扩大,伤口扩大毒液感染的范围越广,毒液浸染范围越广皮肤血肉便越会瘙痒,如此反复,令人生不如死。
素代放开那女侍,直直地盯着她,看她抓挠自己的伤口,不断发出求死而不得死的嚎叫,在他面前呈现出一副极其变态血腥的模样。
约莫过了半刻钟,那女侍终于受不住瘙痒疼痛,睁着眼睛断了气。
素代似是没有没有尽兴,喃喃地说了句:“真没用。”
说完他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雪白药瓶,将药瓶中的形似粉末的东西倒在那女侍的身上。不多久,地上便只剩下了一堆衣服和鞋子,那女侍的尸身还有满地的血迹,甚至连那衣服的上沾染的血迹都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后,只见素代咬破手指,在先前装着形似粉末的东西的瓶子中滴下了几滴血,将瓶子放在地上,嘴中念出了一段晦涩的咒语。未几,瓶中的鲜血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那些形如粉末的东西。
这些东西形似粉末却并非是粉末,它们一种喜食尸体和鲜血的虫子,名为:呻。因为体形极小,只有当上千万亿只虫子聚集在一起时才能看出一些踪迹。
这些呻并不是什么珍惜的虫子,几乎无处不在。但单独一只呻并不能引起让任何事物发生变化,只有当它们大规模聚集时才可以显现出其威能作用,不过通常这些虫子通常都是独居,极难将其聚集到一起。
那素代为什么有能操控这种虫子的能力呢?
素代年轻时,偶然访得一处古地。当他到那古地时,古地中只剩下了一位将死的老妪,那将死老妪似乎是一位驭虫高手,大概是不愿族术失传,便将这一罐呻送给了素代,并将如何养育如何驱使呻的方法传授于他,且嘱咐不能将呻的秘闻传播出去,否则此世将大劫临头。
约莫一个时辰后,阿寿提着一盏灯笼由内府进入前厅。此时已经完全入夜,因为阿寿的命令,无人敢进入前厅院,所以前厅并未掌灯,一片漆黑。
度京几人倒也听话,即便无人来添灯,他们也不急躁,只各自在前厅打坐冥想。
几人听得动静,便纷纷睁开眼,站了起来。
阿寿拿着灯笼近前一看,笑道:“怎么,吉尔恩刚没死啊?”
吉尔恩刚早在半个时辰前就醒了过来,还曾在院中与游商杭亓还有素代发生了不小的争斗,直至素代再次拿出薨丸以作恐吓,他才彻底平息。幸是游商杭亓此前布下了结界,屏蔽了他们的声音,不然他们必将引起一番骚动。
吉尔恩刚听了这话十分不爽快,脸上显露出怒色,但由于之前被警告过了,不敢再次发作,于是并不言语,只是怒视着阿寿。
阿寿也不恼,刚欲说话,院子里便进来了许多下人,掌灯的掌灯,布茶的布茶,片刻间,整个前厅灯火通明,在厅院中还布了一桌卖相极好的菜肴。
“各位久等了,先吃饭吧,吃饱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料理。”
此时几人的目光才从前厅的布置中移到阿寿身上,几人看着面前的阿寿,心中都暗自吃了一惊。
头上是金色点翠贵气雅致的步摇,一头黑色长发垂至腰间,云鬓过处,韵味暗起。一双清眸轻起碧波,挺拔的鼻梁勾连眉眼妩媚神色,此下桃唇泛光,脸色微红。再往下看,其内搭是一件青浅的素衣,素衣上套着一件连身的大红锦缎长裙,缎上是开得绮丽的黄色花束,最后锦缎长裙外是一件浅红透明的丝罩。
妆容浅淡,着装鲜艳,听来极不相宜,但在阿寿身上这一切都是那么合适贴切,宛若画中走出一般的美丽、风韵。
四人看着不觉有些呆了,毕竟这与他们此前见到的阿寿实在相差过大,心中讶异。
“诸位可以落座吃饭了!”阿寿打发走前来掌灯布餐的下人们后,又再次提醒他们四人。
四人听得提醒便收了在阿寿身上的打量目光,全都入席,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我已让九峰古都的医者看过了我城儿和府主的伤势……”
“医者?”众人疑惑。
“九峰妙春堂的三位医师都不知所踪,为今之计只能先请医者了。”
“那府主如何了?”度京吞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问道。
“数十名医者都说,府主身体已经无碍了,只是神魂受创严重,如果半月之内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若醒不过来,只要一直用汤药吊着,就不会死。”阿寿说道此处神情忧伤,面色惆怅。
“那岂不是活死人?”度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惊讶道。
吉尔恩刚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阴沉的问道:“那些医者要我去解决了吗?”
他心中郁闷无比,早想杀几个人,以此来泄愤。
阿寿斜看了他一眼,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掩面轻轻抿了一口,“不用了!”
吉尔恩刚脸色一凝,郑重道:“你就不怕他们把此事泄露出去?还是解决了干净!”
“我说不用了。”阿寿语气加重。
吉尔恩刚听到此话有些气愤和失望,端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两口,再不言语。
“夫人,我以为吉尔的话不无道理,还是杀了干净。”素代劝道。
阿寿神色淡定,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道。这些医者都是以我因失窃急火攻心的由头找来的,若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未免引起恐慌和猜测。”
“为了不引起恐慌和猜测,你就选择冒险,将他们放出去?”吉尔显然有些不忿。
“我自然不会做那样的蠢事。他们进府首先是为我看病,经过你们的反复折磨,我的症状倒也符合急火攻心这一项……”
众人听得有些没好意思,只是低头吃着餐食。
“趁着他们为我看诊的时间,我也能休息片刻,饮下汤药已经恢复了一些,倒是能应付今晚。至于那些医者,我让他们给我看完后再去看的城儿和府主,假称是府中亲族和亲族的孩子因为在外面遭受到野兽攻击,受了重创,昏迷不醒。”
“以府主的威名和贵公子的像貌,这样的谎似乎有点荒谬吧!”度京有些嘲笑的意味。
阿寿瞥了他一眼,夹了一片菜到碗中,顿了顿,又将菜放到酱碟中沾了沾酱料,然后将蘸酱的那片菜放在身前的清水中涮了几下,掩面放入嘴中,细细咀嚼,最后,端起刚刚涮了菜的白水饮了一口,就着那片菜咽了下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神色诡异。
“夫人这是哪里的吃法?竟这样清新脱俗!”游商杭亓笑着好奇地问道。
“我自然不会让府主与公子以真面目示人。”阿寿并不理会游商杭亓,他的脸色有些尴尬,笑容僵在了那里有些难看。
“我使了一些手段,隐去了——”
“夫……夫人……夫人,完了!完……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