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贡院。公元一六六五年,四川官吏奏请就明朝旧藩王府原址改修为三年一次的,由全省秀才考取若干定额举人的考试院。因为考取举人要于当年贡到北京去考进士,故又称贡院。各省贡院也一样有至公堂,明远楼,但都没有成都的崇宏伟丽。因为成都贡院的至公堂是就明蜀王府端和殿原址建成,明远楼就是端和门原址建成。一六六五年以后,曾有若干次重修补修,以公元一七四五年增修为最好。以今天成都市人民政府大礼堂(即至公堂改建的)外那一座有石刻乾隆十年御制诗的石坊为例,足见一斑。贡院最后重修在公元一八六三年,成都县志上有所记载,特录于下:“同治元年壬戌,各大宪因贡院多所倾圮,通省筹款,彻底重修。以二年癸亥三月创始(即公元一八六三年),越三年甲子七月告竣(即公元一八六四年),共成堂楼院所大小五百余间,如明远楼、至公堂、清明堂、衡文堂,文昌殿及监临主考提调、监试、内外帘官住院,虽牵循旧制,但高大宏敞。又添建弥封所一院,抄录房十五间,受卷所、布科所共十余间,统用银七万两有奇”。只是没提到每三年秀才们最欣喜而又最烦恼的仅仅三尺高,照千字文编了号的一长列一长列用木板钉成的考棚子一万三千九百三十五间。但贡院范围已比蜀王府为小,御河之外,已是民居,仅止端礼门外直到红照壁,在科举未废,贡院未改为学堂以前犹留下一片大广场,平时客人搭棚小贸。到科举时就必须拆光,故后来三桥以北虽已改称贡院街(即今天人民南路的北段),但至今一般人尚呼为皇城坝。
三、满城。在清朝恢复成都大城墙时,仍照明时的规模,在原有基础上修建的一个完整的城。公元一七八一年,因由荆州调来之满洲蒙古兵丁及其家属要长住成都,以防御和镇压汉人和边疆少数民族,便在大城西部修了一道较为低薄的砖墙,一般称为满城。《成都县志》说:
满城“周四里五分,计八百一十一丈七尺三寸,高一丈三尺八寸。门五:御街小东门(今天祠堂街东口与西御街正对);羊市小东门(今天东门街东口与羊市街正对);小北门(在今长顺街北口与宁夏街正对);小南门(在今小南街南口与君平街斜对);大城西门。城楼四,共十二间(只小北门无楼)。每旗官街一条,披甲兵丁小胡同三条。八旗官街共八条,兵丁胡同共三十二条”。满城修建当时是有整个计划的。据书籍载:凡划入满城区域内的汉人官署和住宅,一律迁移到大城。满洲将官一家占地若干平方丈,骑兵、步兵每家占地若干方丈,都有一定制度。甚至房屋修建格式高低也是定制划一了的。在今天成都街道图上,还可明显看出长顺街是一条主要大街,俨然如鱼的脊背,几十条胡同分列东西,俨然若鱼刺。在公元一九一二年革命后,打破满汉界限,改称满城为少城,改胡同为街巷以来已经变了,变得顶厉害的是把一个近二百年的极为幽静的绿阴地区变为个极不整齐、杂乱而不好整理和改建的住宅区。
四、河流沟渠。清朝时代成都建设最足纪录的便是金河、御河的随时修理疏浚。考明朝时候成都城内除金河御河外,还有一条是在金河入城后分出一支绕由中城东流到铁板桥仍合于金河;还有一条是从西北城角流入、横经北城向东,在今天落虹桥处出城。这两河可能都是宋朝的遗迹,到清朝都淤塞了。有些变成没水道的大塘,叫淖塘,有些变为洼地,叫淖坝。
后来便只剩下一些桥名湖名。但就这仅有的金河、御河言在清末前,不惟是成都城内风景河流,且对于交通、饮用,消防都发生过一定作用。其次是沟渠(即今天所称下水道)。当时的官沟即干沟是全用条石砌得相当深广的。以前的官沟图有二份,一存成都府衙门,一存藩台衙门内,至清末都不存在了。据老人言,以前的官沟也是分北城中城南城三个系统,独满城没有官沟,不知何故。三个系统的总汇在今天劳动人民文化宫西侧,当时各大阳沟和今天的沟头巷一带。据说六十年前,即当公元一八九年时候,那带总沟还像小溪一样,水流。也从那时起,政治更趋腐败,官吏只知贪污。以前的一些善政,没能维持,加以成都人口日益增加,地面使用迫切,当时腐败政府既没规划也不干涉,一任私人侵占,因此河流就越来越窄,原有两岸都变成屋基,官沟就越退越后。原规定官沟以外的公地都是商店和住宅,不惟街道变为小巷,而且从宋朝以来一直没有遭过洪水的城市,在公元一九九年和一九一年竟两次因为河流沟渠不通畅,而且在豪雨之后,许多较低房屋都曾被淹过好几天。
清朝一代成都人口,在公元一九一年前无统计。直到一九一年,成都已经开办了几年警察,做了一次户籍调查。虽不很精确,大体还可靠。据正式发表数字,在城内为二十七万七千二百零三人,在城外的(当时只有北门外、东门外多一些街道,南门外较少,西门外更少),为三万七千七百七十一人,共计三十一万三千九百七十二人。也因仅止为数二十七万多人,城内便显得十分拥挤,许多园林胜地都被破坏,变作住宅,许多菜园荒地及城脚淖坝都变成了低帘矮户、简陋污秽的若干小街巷。因此更足证明唐宋明三代时候成都人口总之从不可能超过十五万。
由公元一九一二年起推倒清朝专制统治后,直到一九四九年年底解放时止,三十八年当中,成都的变化太大,但不是变好,而是向坏的方向走。虽然在清末时候已渐渐有了一些小型的机器工业,如造枪弹的兵工厂,造纸厂,造银元、铜元的造币厂,也渐渐有了一些现代设备如有线电报局,直流电发电公司等,但毕竟由于没有铁路,没有重工业,创造不出有利条件。更由于一九一一年以后军阀的争权夺利,有人统计从一九一三年起四川省的军阀土匪的战争便达四百多次。成都是一省的政治中心,凡有野心的军阀都想霸占它。因此,争城之战(连围攻和巷战在内),前后大小有二十多次,对日抗战期中日本飞机前来轰炸又若干次。每次焚烧杀掠的结果,还是人民吃亏,而且长期处在被帝国主义经济势力、军阀的武力压迫和剥削阶级压迫之下,人民日益穷困。而军阀政客匪徒特多,投机倒把的奸商们只知自私自利剥削压榨,过他腐化堕落生活,根本不想建设。所以在此段时期中,总的说来,成都是继西晋末巴西氐人李氏入侵之后,是继宋末蒙古兵侵入之后,是继明末张献忠夺占之后第四次衰败了。不过这次衰败与前有所不同处,是看起来好像有些小小的建设,但事实上都是甚至都破坏了。例如:
一、大城城墙。这是从一九二四年开始被破坏的,直到现在一大半已成了摇摇欲坠的黄土堆,一小半已不完整,现在尚未决定如何处理。
二、满城之墙。从一九一三年就陆续拆毁了。原来墙基已改为许多街道,今天的东城根街就是其间一大段。
三、皇城城墙。从一九二七年破坏,现在只剩一座三洞城门,还是一九五一年初才彻底培修,成为今天的模样。但城门的楼还未设计。
四、贡院内部和红照壁。红照壁系一九二五年拆毁的。贡院是从一九六年科举废后就改为若干学校和一所官署。从一九一五年起,几次改为官署,并曾作过两次战场,最后划为四川大学校舍。
抗日战争起后,四川大学迁走,曾遭日本飞机轰炸,原有建筑物被毁不少,一般平民遂移住其中。到一九四九年解放之初,整个贡院除一部分仍是实验小学,一部分改为博物馆,一部分驻公安部队外,几乎全为私人霸占,并化为几千家贫民窟。一九五一年,成都市人民政府迁入后,始逐渐建立一人民新村将贫民移去,并首先将半圮的至公堂改为大礼堂。其次将博物馆移到人民公园,整修了明远楼作会议之用。一九五二年底复将部分贫民移去新村,以那地段建修一个可容纳五万观众的运动场。
五、金河和御河。金河早已变成一道窄窄的阳沟。到一九五二年整修人民公园时,始将祠堂街的一段加以整理,祠堂街靠金河西的铺房西头一段是一九一五年以后修建的,东头一段是一九四一年修建的,把一长段金河风景破坏了。御河是一九一二年起便逐渐为人侵占,创成无数条极其卑陋的小街巷,是成都几次大瘟疫的发源地。现在已着手修复。
六、沟渠街面。官沟系统自清末业已紊乱,难于清理,但总沟尚部分完好。从一九二四年城内开始修建马路,始完全破坏。也从这时起,城内街面才渐渐拓宽,将全城石板街面完全改为三合土路。但拓宽街面并无整个计划,两畔街房有在三年中拆让到五次之多,使人民财产浪费不少。因而改修的街房都甚为简陋。现在几乎半数都成为危险建筑物。路面也因偷工减料之故,几乎无时无刻需要修补。雨天烂泥满街,晴天尘土飞扬,使成都成为一个不清洁的城市。现在下水道和路面工程已经有计划地开始了。
七、全城所有的中等庙宇、名胜古迹,大会馆、大官署都是从一九二四年起逐渐被侵占被破坏,被改修成私宅、大街、小巷、弄堂式的租佃小屋和贫民窟。如臬台衙门修为春熙路,藩台衙门修为藩署街、华兴东街和几条弄堂与私人住宅(今天四川日报社的房子便是其间的一部)。从唐朝著名的江渎庙改修为弄堂房子(现改为卫生学校),上、中、下三个莲池都填平了,修成大型住宅和若干小街。这太多了,举不胜举。
总的说来,成都在解放前确是在向坏的方面变。以前良好的具有民族风格,历史意义的建筑物,无论公的私的,全都受了殖民地码头建筑的恶劣影响,而向坏的方面变。虽然成都是有二千四百多年历史的一座古城,就因为在历史上经过三次的衰败时期和近三十八年的无意义的破坏,它需要重新建设,需要有规划的,某些可以恢复,某些可以不恢复,全面的使它发展成一个适合将来环境条件的现代化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