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的戴家在装修了快半个月后终于完工,整幢楼顿时又恢复平静。易主后的屋主是一对年轻夫妇,那妻子大腹便便,临盆在即。怪不得这么迫切搬进来,原来是赶着生孩子。
戴家的一些东西被于大同收拾了下来,惹来方女士一阵埋怨。只因女儿望着这些时,整个人像被定格似的,戳一戳都会倒。
于非飞很难接受他不回来的事实,心揪得很痛,痛得近乎麻目。或许可以问老爸要他的联系电话,但她已经失去了质问他的勇气。她凭什么?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是她太傻了,太傻了。
她强迫自己去面对,每天行尸走肉般过着日子,等待着时间慢慢地把一切冲淡。
十一月底的时候来了一场寒流,伴着雨天,于非飞染的重感冒,整天鼻水连连,精神萎缩。偏偏老板大人这段时间生意不好,总爱无理取闹,她突然觉得工作很无力,于是辞了职。
在家窝了几天后,感冒好了点,于非飞做了个决定----她要去旅行!
于大同紧张地说:“你这时候跑去哪?乖乖的待在家里吧!”
方女士担心地说:“你没试过独自出行,况且身体还没好,不许去!”
于非飞摇了摇头,淡淡的应了句:“我决定了,你们就当我为情疗伤吧。”
于大同还想说什么,被方女士制止了。
两天后,她毅然踏上丽江之旅。
十二月是旅游淡季,于非飞很轻易便在一家客栈订了房间,然后打电话回家报了平安。
初冬的丽江天气不算很冷,但早晚温差比较大。白天是暖暖的太阳,她最喜欢在阳光下的古城里游荡。发呆是最常做的事,院子里,小桥上,走到那都可以做这最廉价的消遣。
于非飞想,自己大概是最迟钝的人,跟情人分手一年后,才后知后觉的觉得痛,才知道要疗伤。难道是她一开始心里隐隐认为还有希望,所以一直没太伤心?
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刺骨,她拉了拉身上的薄风衣,突然发现,这风衣是去年跟他去大角湾时穿过的那件。那天晚上,她因为丢了拖鞋,他还背着她从海滩走路回度假屋。那时她的心,是何等的甜蜜?
于非飞垂下头,回忆让脑袋变得昏沉沉。
天色开始暗,街道旁的商铺点起了各式各样的红纱灯。入夜的丽江古城跟白天迥乎不同,古桥、溪水和街树融于一片殷红里,游人们熙来攘往来,热闹非凡。
于非飞只觉自己难以融入这美丽的夜色之中,身上的风衣抵不住夜晚的寒冷,风吹进衣服里寒气透骨,应该带件羽绒来的。
她随便在一家店里点了个凉米线,但因为不习惯当地的口味,吃没几口便没了胃口。独自逛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回客栈去。
陌生的床很难入睡,即使睡了两晚,于非飞还是不习惯。半夜的气温真的很底,客栈内没有暖气,她带去的衣服不够厚,前一晚睡到今天早上,脚依然是冰冻的。
她哆哆嗦嗦的躺了半晚,睡到零晨开始觉得难受,嗓子很痛,头晕眼花的。她猜自己是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再受了凉,极可能又病了。撑着沉重的身体起来,翻开行李吃了方女士为她准备的散利痛,再躺下时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夜晚,只有独个儿跟病魔斗争,于非飞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那次她肠胃炎,他在身边嘘寒问暖,是何等的幸福。思潮翻涌,都是他的错!呜......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没入枕头里。于非飞,不能想了!不能!
第二天早上,于非飞并没有起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过了中午,至下午。人像浮在水里般,柔软无力,身体忽冷忽热,连着整天没吃东西也不觉饿。曾清醒过一刻,她知道自己发烧了。她想,她会不会客死异乡也没人知道。果然是离不开家人,她真的应了方女士的话:你不会照顾自己。
电话响了好几次,她爬不起来去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开门声。是谁?有人匆匆走近她的床,是谁?
她强撑开眼,竟然是他!她是不是快登极乐,所以出现幻影了?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迅速把她抱起,她嗅到那熟悉的味道,尽管贴在脸上的衣服还带着寒气,但她听到那规律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很平静。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了。
戴展鹏在是下午三点多的时间到达丽江机场。一下飞机,他便马不停啼的打车去古城。凭着以前去过两次丽江旅行,他很容易就找到她入住的那家客栈。
打她的电话,没有接,他猜她可能出去了。问服务员,才知道她整天都没出过来,他开始慌了。求了那服务员很久,才答允开门。结果一进来,便见她蜷缩在床上,脸色通红,奄奄一息。
在客栈老板的带领下,他抱着她去看了病,挂水的时候她一直没醒。再回客栈时,已经晚上十点多。
从加拿大乘飞机回到于家,几乎没有休息,又订了到丽江的机票。这两天时间的飞行,他都快要晕了。回国是计划已久的事,于家上下,只有于爸爸知道。他不敢告诉她,怕她会避而不见。结果,他这头回来,她那边还是跑了。
望着床上瘦了一大圈的她,他的心疼得很厉害。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触摸那久违了的柔软脸庞。手掌传来热辣的温度,她还没退烧。
“还是那么不懂照顾自己!”他哑着声轻责,怜惜之情翻到胸口。俯下身以唇轻轻摩挲她的脸,还有额,眼睑,一直往下,到鼻尖,最后落到那胭红的唇上。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心悸动。他抬起头,离开那软软的唇瓣,轻轻执起她垂在床沿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于非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慢慢的睁开双眼。
发烧使她的头脑浑沌,她皱了皱眉,眨了几下双眼,当看清眼前人时,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分开了快一年,她数不清自己梦到过他几次。每次半夜醒了,望着黑漆漆的四周,以为他就坐在床边,结果都落空。
眼泪很大颗,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渗出来,落下,无声无息。她也不管了,也不拿手去擦,反正擦了也会有新的流出来。
戴展鹏伸手去接住她的眼泪,边抹边哀求着说:“不哭,求求你,别哭。”她这样子,让他的心都碎了。他宁愿她骂他,向他发脾气,也胜过现在这般默默垂泪。
于非飞的眼泪却越流越汹,心里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哇”一声,哭他的狠心,哭自己的不争气。戴展鹏躺上床,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发鬓,任由她的落下的水气沾湿他的衬衣。
那一夜于非飞哭了很久很久,久得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轻微的抽泣,她才清楚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她没说话,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回国,为什么会出现在丽江,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卖掉房子,为什么总做一些,她意料不到的事情。
她只默默地接受他递过来的粥,耐着性子吃了几口,推开。默默地随他帮她擦脸,帮她重新躺平,再被拉进他的怀里。
因为有了他的怀抱,加上药物的作用,她很合作的闭上双眼。
她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