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的日子一切如常,上班,下班,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表面上于非飞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同事间依然谈笑风生,在父母面前还是个乖乖女儿。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像缺了一角的圆,已经不再完整,任凭再努力,却是补不回来了。
很久以后,每当想起那晚做的梦,她的心仍然会悸动。忘记了当晚自己是怎样爬回家的,第二天睁开双眼时,窗外已日挂当空。身体像被辗碎后再重新整合过似的,一动就要散。顶着快爆裂的头起来,才知道他们一家已经上飞机了。
于非飞难掩内心的失落,仍乐观的告诉自己,走了也好,免得要面对别离的伤痛。
于家俩老对于她前一晚的宿醉没有多说什么,于大同只是很轻地劝了句:“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伤身。”
听完那话后,于非飞很自责,其实不应该让家人担心的。
第二天从方女士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安全到达。他之后有发短信告诉她已平安到达,她并没有回复,既然走得这么干脆,那就别联系吧。之后,他没有再联系她了。
陆陆续续从老妈那听到关于他的一些消息。听说他开学后很忙很忙,戴妈妈满心以为大家同在温哥华,全家人聚一起的时间会很多。谁知他连放假的时间,都得到那边的一家公司去实习,他们见面的时间,比在国内时还要少。
果然,分手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们还在一起,以他忙成这的样子,肯定无睱理会远在天边的自己,到时她呆呆的在这边胡思乱想,辗转难眠,说不准会疯掉。看,现在多好,即使心还是会痛,还是会想他,不过因为没了期望,所以痛也能淡然。
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左挑右挑都没吃上一口,方女士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女儿呀,你现在已经瘦了好大一圈,别再减肥了。”
她减肥了吗?于非飞这时才惊觉,自己最近真的瘦了好多好多,难怪衣服穿下去都变得松垮垮的。饭后她过了过磅,才一百斤多一点。
哈,想不到以前死活减不下去的肥肉,现在竟不知不觉的掉了也没察觉到。
从那一刻开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失恋又不是什么,她一定得积极!积极!积极!
春节过后,于非飞报读了一个网页设计高级课程,一周三晚加周日上课,顿时把空下来的时间填得满满的。
色彩配搭是于非飞很薄弱的一个环节,所以在学习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时,她特别专心。授课的老师叫张庭,听说是某某大学里的美术系研究生。他看起来很年轻,个子175左右,样子很讨喜。
普通老师讲理论这东西很枯燥无味,张庭说书却非常幽默,能把很抽象的事情,用简单的比喻表达出来,于非飞特别喜欢上他的课。
有一天晚上,下暴雨,有课,于非飞犹豫了很久不知要不要去。有鉴于最近因为自己上课后做的方案被老板大人盛赞了一番,她对学习有了很大的动力。不想错过一堂课,于是她不顾方女士的反对,毅然冒着倒水般的大雨去了学校。
上到课室等了很久,竟然没有一个同学回来。当张庭进来时,被空荡荡的教室吓得呆了呆。
“我是不是走错课室了?”他站在门口望了望外边的牌子,眨眨眼,神情非常搞怪。
于非飞抿着嘴忍住笑,回了句:“没,大概是我们都穿越了。”
对话其实很无厘头,说完后大家相视大笑。课自然是上不成了,反正大雨也走不了,俩人倒悠然自得的聊起天来。兴许是大家年纪相若,聊着聊着,后来就成了朋友。
那以后张庭约于非飞吃过几次饭,偶尔会通电话聊聊天。张庭是个很开朗的男孩子,跟他聊天很舒服很愉快,你不会觉得闷,也不愁自己没话题。他是那种即使你无话可说了,他也能找些话题出来跟你聊的人。于非飞见日子反正过得平淡,多认识些朋友没坏,于是慢慢的跟他熟络起来。
半年的设计课程很快结束,最后一天上完课后,几个同学邀张庭一起去吃晚饭庆祝。席间,于非飞被大家迫着喝酒,张庭英勇的替她挡了几杯,结果两三个人就起哄,说他们有奸情。
于非飞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不过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被人笑就不好了。饭后他们还要去唱卡啦OK,于非飞不想去,坚持要先走。张庭慌称明天有课,也跟着开溜。
从饭店出来后,张庭说要送她。于非飞说这边离家近,她步行20分钟就可到,但张庭无论如何也要送她回去。
走了一段路后,俩人没说话,张庭靠得她很近,有好几次俩人垂着的手几乎要踫在一起了,于非飞察觉到马上想把手收起来,张庭却在那时迅速握住她的手。她一愣,下意识就把手缩回来。
张庭有刹那的错愕,随即摸着后脑大笑:“于非飞,你这样太伤我心了。”
他的话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于非飞微微舒了口气。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对她有意思。
回到家楼下的时候,于非飞明显有点不自在。讷讷地跟他说再见,张庭却站着不动,似乎不太肯离开。
他眼光灼灼的望着于非飞,低声问:“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于非飞一下子不知要如何反应。虽然现在是单身,但这半年来,自己一点要拍拖的意欲也没有。
见于非飞一面为难的样子,他又笑了笑:“不要马上拒绝我,先考虑一下嘛。”说完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于非飞意兴阑珊的上楼,才开了家门,站在门旁的方女士便把她拦住:“非飞,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孩是谁?”
“......”怎么人家才第一次送自己回家,就会被逮个正着?于非飞怀疑她娘是不是在楼下装了个摄像眼。
“女儿,说!”方女士摇着于非飞的手臂,兴致甚高。
“妈,那是朋友!”于非飞没好气的推开她,走到客厅把包包扔下。于大同坐在一旁看报纸,见她回来掀了掀眼角。
“朋友有那么难舍难离?才不信!”方女士追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于大同旁边。
于大同被骚扰了,放下手里的报纸抬起头望着老婆:“你胡说些什么?这话不要传到小鹏那里,不然他还以为女儿一脚踏俩船啦。”
“你才胡说!女儿跟小鹏早在他出国前就分手了!猪!”方女士大声嚷道。
“什么?分手?为什么分手?”于大同震惊,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好端端干嘛要分手?”
“人家都出国了不分手难道等他吗?”方女士叉起腰,说话声音既响又亮。
“出国就分手?他是去学习又不是去玩?非飞,你太胡闹了!”于大同痛心疾首地怒斥女儿。
“你才胡闹!”方女士挺起身朝着老公大吼。
于非飞揉着额角,对于父母为了这事吵架实在很无力。老爸为人一向随和,平时对方女士非常谦让,想不到这次为了大鸟的事
而发怒。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既定的事实,吵也没用。他们现在连联系都断了,俩人已各不相干。
“非飞,来,跟爸爸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大同还是不相信,起来拉起女儿的手,走到餐厅那边去。
于非飞感到很头痛,老爸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
“说说说,说什么?告诉你他们分手了你又不信!”方女士仍不死心的在客厅那边叫嚣,于大同顿时就火了。
“你住嘴!我要听女儿亲口说!”生平第一次,他对着老婆大吼。方女士被吼得愣了愣,只好悻悻地闭嘴。
见老爸发威了,于非飞自知跑不掉。她慢条斯理地回答:“爸,是分了。”
于大同听了后倒抽了一口气。
于非飞知道老爸对自己很失望,戴展鹏大概是他见过最好的男孩,他一定认为是女儿没有好好珍惜。
沉默了片刻,于大同突然抬头问道:“展鹏怎么会答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于非飞怏怏地回答:“他出国前十来天吧,我们说好的。”
“不对!”于大同瞪着女儿,语气坚定。“出国前一晚,他送你回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还依依不舍的吗?”
这次换于非飞大吃一惊,她皱着眉问:“什么?他送我回来?”
“对!你还喝醉了,他送你回房的时候,你哭着拉住他不让他走!”于大同非常肯定地点头。“女儿,我还偷看到,他说他一定不会变心的!”
不会吧?那一晚,他真的有出现?那,那个春梦,是真还是假的?于非飞捧着脸颊,突然感到一股热气涌上来。要死了,那晚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那晚小鹏来过?怎么我不知道的?”方女士不甘寂寞,走了过来。
于大同斜斜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跟碧云吃完饭后去了买东西。”话语间满是不屑和谴责,仿佛老婆这次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不可原谅。
于非飞已无睱理会这对夫妻之间的埋怨,她游魂似的飘回房间,坐在床边。
那晚是真的,那晚他在她耳边呢喃着说爱她,也是真的?那晚,俩人抵死的缠绵,都是真的!天啊,你在玩我么?你怎么能在我已经快要死心的时候,才发现那晚他的的确确的出现过?
于非飞低着头,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心里曾一度怨恨,当初她坚决说要分手的时候,他真的拂袖而去。即使是她先放弃了,但他也没有留恋。原来......一切并非如此。
其实,他并没有放弃她!
于非飞抬起头,心情很惆怅。眼睛不其然的扫过床尾的书柜,那只被遗弃了的粉色猪娃娃,安静地坐在最下层的某个角落。一种不明的因素驱使她走过去,把那猪娃娃拿起来。
她慢慢地伸出手,迟疑了几秒,再轻轻的握了握它的右手,一道小小的,属于他的声音徐徐响起:“非飞......到我们重逢的时候,如果你还是单身,求求你,再给我机会。”
估计是录音到了极限,声音突然中断。当一切回复平静后,于非飞已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