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待在厨房的邓碧云听到关门声后跑了出来,站在客厅中央往他大声嚷道:“小非飞走了?”
戴展鹏咬着唇,烦燥地抓抓头发,转身回房,匆匆刷牙洗脸,换了衣服,急急往楼下的于家赶去。
于非飞从戴家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上了这幢楼的顶层。
天台上没有人,偌大的空间只有她独自瑟缩于某个角落。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背,想借此来阻止自己狂哭出来。如果倒立能够让眼泪不流出来,她宁愿倒立。
跟他从开始到现在,嗑嗑踫踫的才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凭借着从小的了解,俩人的关系除了开头不太顺,一路下来都是甜如蜜。她从没被男人这么宠过,即使会吵架,也只当是增进感情的催化剂。她以为,自己真的就这样嫁给那个男人,跟他共建一个小家庭。
可是,他竟然一早就预谋了要出国。出国是好事,如果俩人只是邻居,即使会舍不得,她也会举脚赞成,为他高兴。可是,明明知道自己要离开,为何还要来招惹她?
从小到大,他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那么优秀,站在他身边,她都要自惭形秽了。没想过会得到他的青睐,即使他生气吃醋时,她都不敢有这份心思。虽然平时嘴硬,说话从不认输,但这其实是为了掩饰她自卑的内心。她好怕,怕人家说她配不起他。
直到他说爱她,说会帮她实现那个公主梦,她才开始有真实感,这个男人,是真的不介意她的不完美,是真的把她放到心坎里去。他把她捧上了天,让她相信,其实她也是美好的。可是,这个人,竟然从头到末都知道自己会走。他把她,从高高在上的象牙塔狠狠的摔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于非飞捂着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他怎么能这么毅然的决定走?他就那么笃定,无论他去到哪,她还是会站在原地等吗?他以为,只要他说爱她,她就会哪都不去,谁来勾搭她都不予理睬吗?
即使其貌不扬,渺少如尘土的她,也是有傲气的。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别的男人欣赏到她的优点。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推至如斯境地?再之,他的家人都在加拿大那边,说不准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于非飞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哭了出来。单薄的肩膀剧烈地抖动,强忍着的哭声,如被困的小兽,从喉咙里一声一声沙哑地传出来。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急着要挣脱。
十一月的天气秋风正浓,夹杂着阴霾的天气,吹在身上,竟如寒冬般刺骨。地上还有中秋节时烧过蜡烛的痕迹,那时候人月俩团圆,他还向她求婚。他竟然,有胆向她求婚。想到这,于非飞哭得更厉害了。他是不是想以婚姻来绑住她?要她死死的为他守着?他怎么能够自私至此?
心脏像快要被撕裂般的扯着疼,于非飞感到被背叛,被玩弄。身心如陷进充满泥泞的沼泽,无法自拔,稍一挣扎,便会越陷越深。
他下个月就走,他下个月就走。只要想到,他将不在自己身边,她便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无力的抱着双臂,蹲着的小腿已经麻掉,于非飞抬头望天空,好想有人能给她答案,她应该怎办?
口袋里电话在震动,紧接着好听的歌曲响起。
呼我喜欢就这样靠在你胸膛
呼我喜欢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呼我喜欢像这样爱得好自然
不用管别人投什么眼光
随你带着我四处地游荡
呼我喜欢一醒来有你在身旁
呼我喜欢赖在床上看你喝汤
呼我喜欢你的手放在我肩膀
像是担心我会消失一样
为我每一寸消瘦而感伤
好想就这样有你在身旁一直到天长
当时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把这首歌设成他的专用铃声?她被幸福蒙蔽了眼睛,以为这样就是天长地久,谁知他会否曾为自己的傻气而偷笑过?
捻掉电话,于非飞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屈着双腿间。脑里空空如也,还是没法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一早知道他要出国,她就不会傻傻的陷进去。她会安守本份相亲,认识一个普通的男人,不用很帅,顺利把自己嫁掉就好。
别想,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于非飞用力的拍自己的脑门,想到自虐还没人看见,眼泪流得更凶。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响的是家里电话专用铃声。于非飞不想接,眼睛呆呆地盯着地上。有几只小蚂蚁因为她滑落的泪水,而身陷其中,挣扎了几下,慢慢地,慢慢地爬出湿滤的小水哇。她是否,也可以这般顺利的走出忧伤的困局?
音乐声停了,才两秒钟,马上又奏起来。于非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妈妈”二字。她缓缓地吐了口气,吸吸鼻子,按了通话键。
“喂。”声音因哭过而显得沙哑。于非飞抹了抹脸,再用手捂着鼻子吸了口气。
“非飞呀,拿个汤上六楼咋这么久都不回来?”方女士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仿佛知道她此刻受了委屈,是来安慰的。
可是于非飞并不想让家人担心,她捂着电话,别过头再次吸了吸鼻,然后装作轻快地回话:“没,我出去了。”
“去哪了?”方女士不睱思索就问。
“我见闷,上了顶楼去吹风。”
“哦,上七楼去了。”
“嗯。”
“没什么事早点回家,外面风蛮大的。”
“知道了。”看,还是家人好,有家人的地方,才有关心。他怎么忍受得了没家人的地方,自己跑去留学?这不是活受罪?
才刚止住的泪,因为想到他要出国又冒上来了。电话显示已经挂线,于非飞把它收进口袋里,一骨碌站起来。风真的很大,吹得头发凌乱。放眼过去全是大厦的屋顶,头上顶着灰蒙蒙的天,而她的心,跟这天一样。
她缓缓地走向梯间,虚掩着的铁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那个不想见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眼前。
“你......你怎么会上来?”于非飞拧着眉,猛然想起刚才老妈的电话,心头无名火起。“你利用我妈?”
戴展鹏轻轻带上铁门,双眼一直盯着她,慢慢朝她走过去。
于非飞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会被他摆一道。一直以来,自己仿如孙悟空般,即使很机警,仍然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她眨眨眼,眼角干涩,泪已流不出来,只剩下忿恨。
“于非飞。”戴展鹏去到她跟前,神色从容不迫,刚才的着急已不复见,说话淡定。“我们好好的谈谈。”
他告诉自己,此刻不能着急。她大概是气在心头,他更要平静。见她眼睛带红,肯定是哭过。心里一紧,他突然有些怨恨自己。
“没什么好谈!”于非飞冷着脸,踏开步子越过他。
戴展鹏在她擦身而过时迅速掳住她的手腕,沉着声道:“对不起!对于隐瞒要出国的事,我说对不起,好不好?”
对不起?如果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他不说还好,一道歉,她的眼泪又要来了。“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杀了你,再跟你说对不起,你会接受吗?”
“非飞!”戴展鹏按着她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对着自己。
于非飞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戴展鹏这么眼明,怎会忽略到她眼底的湿润?他心里一揪,更自责,忍不住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知道我坏,我不应该不告诉你。我害怕,怕你不理我。”听到她的呜咽声,他叹了口气,眼底是沉重的无奈。“你别哭,我要做什么,你才会不哭?”
“那你别去!”于非飞猛的抬起头,泪眼蒙蒙地瞅着他。“你别出国,别走!”她被脑里突如闪过的念头吓住。不要他走!只要他不出国,她就原谅他!对,就是这样!她心急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哀求:“你不要去!我不要你离开我!”
“”他极度挫败地低喊,就怕她这样!“于非飞,我告诉你,这次是好机会。你知道吗?我要成为总工程师,我要做最好的那一个。出国是通往这条路的最好办法,回来后,我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我不要!”于非飞大叫着打断他的话。“其实你现在够好了,对不对?大鸟,我并不贪心的,我只想我爱的人在身边,就这样而已!”
“于非飞你听说!”戴展鹏闭上眼呼了口气,张开时,眼里坚定无比,没有半分犹豫。“于非飞,做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现在虽然你觉得我不错,但五年,十年后呢?如果我们没有更好的条件,是很难坐得更高的。我要拥有更高的成就,就需要更大的实力。这是我做人的目标,也是为了能帮你实现愿望而做的最大努力。”望着她眼巴巴的瞪着自己,他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语气柔和了下来:“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只去两年,两年后就回来,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般,抚着她的发顶,于非飞就一直瞅着这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说服她了吗?不然为何嘴角带有笑意?于非飞,你真失败,你的要求,人家根本没当一回来。
“戴展鹏,你真以为,我会等你吗?”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别说两年,就算是两个月后的事,也无人能预料到。于非飞从没这么坚持过,她非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你如果坚持出国,我们就完了!”
听了这话,戴展鹏有些气了。他出国并不是去玩,她怎能如此胡闹,把分手随便说出来。“你不要任性,这种话不能乱说!”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吗?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不会等你!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于非飞对自己心底的想法前所未有的笃定,或许是他的态度惹怒了她,也或许是她真的想考验他的真心。如果是爱她,就会答应她的诉求!
戴展鹏开始只道她在生气,说的都是气话。但当飘进耳里的话越来越过份,他的火也上来了。他板着脸,语气僵硬地说:“你这是在威协我?”
“随便你怎么想!你就当我迫你吧!出国,分手,你自己考虑清楚。”这是二选一,于非飞心里在呐喊,不要后悔,说出这话,就不能后悔!
这丫头似乎是来真的,戴展鹏心脏突然猛跳,忙把她抱住,连求带哄道:“我们不要吵,非飞,你看,我下个月就要走,能相处的时间根本不多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于非飞挣扎了几下,推开他。第一次这么专心的看他的脸,从那双有神的眼睛,到高挺的鼻子,英俊如他,就算绑在身旁整天对着,也可能会守不住,更何况跑到那么远?就当是她自私吧,她真的没信心,她只能用这个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轻轻地摇摇头,于非飞木然地别过脸,不去看他热切的两眸。“戴展鹏,我是认真的。既然要分开,就没必要互相绑住。在你做好决定之前,不要来找我!”说完,没半分留恋地转身。
“于非飞!”戴展鹏大声叫,她只顿了顿,没回头,走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