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看着前方一片如被雷劫洗炼过的土地,以及一时不曾散去的狂躁雷灵气息,心下也自惊疑。
在这前后三次狂雷过后,他已经损失了整整六十个元神级鬼魂。而且神雷的威力一次强过一次,这道刚刚扫灭了三十大鬼的神雷,竟让他感应到一阵极强的生死危机。
更令他郁闷的是,神雷似乎对鬼道之术有极强的克制之力,那股无形威压竟能直接抑制他的阴阳鬼炎。
金王的气息同样大幅削弱,鬼契都产生了极大动荡。其余鬼众则更是不堪,本能的远远逃散。
至此方圆万里内的鬼众已消灭殆尽,想要重新集结鬼卒大军已非一时可以办到。而贺立似乎仍能再施展一次威力更加恐怖的神雷,而这种霸道且致命的杀手锏,鬼哥也不愿亲身抗衡。
就在事情几乎陷入僵局之际,鬼哥怀中一道赤光却猛的疾了出来,正是沉寂多时的龙冠血蚕。
此蚕结茧之后一无声息,但此刻似受到了这庞大雷灵的刺激,竟自己飞将出来,并迅速的吸噬着残留的雷灵气息。它这一下突兀之极,就连鬼哥也吓了一跳。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鬼哥不禁瞪大了眼睛。椭圆的蚕茧在疾飞中迅速旋转,茧丝竟然照葫芦画瓢依着先前雷电散逸的痕迹极速散布,如同再次复制出一片雷电之网。
虽然速度与威势并不如真正的雷电,但所到之处一扫而尽之势却不遑多让,其身上也渐渐具有了一股雷灵气息。
贺立已经扭曲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口中颤声叫道:“龙冠血蚕!这是龙蚕九转……”
他话未说完,蚕茧已经兜转一圈,将所有的残余雷灵吸噬一空。虚空中布满了血色蚕丝,已交织成铺天盖地的一张大网,而蚕茧却似意犹未尽一般,已经飘浮到了他身前十丈。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蚕茧,贺立却只觉其内有一双饥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上的奔雷神符,令他一阵阵毛骨悚然。
这让他不禁彻底失去了斗志,使尽了最后的力量大声尖叫道:“阳道友饶我一命!贺某服输了!”
贺立竟然被一只小小灵蚕吓成这般模样,鬼哥也十分诧异,不过他更为不解的是,对方是如何辨出他的身份的。
他一直以斗笠掩藏了气息,更以鬼道之术混迹鬼众之内,按理说贺立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但他与灵蚕魂念相通,已可确定有灵蚕在场,贺立的神雷已经不能对他构成致命威胁,也便不再遮掩而现出身来。
鬼哥信步来到贺立面前,看着他奄奄一息又惊又怖的模样,立知他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伸手一把将蚕茧握在手中,其内立即传来道道魂念,让鬼哥又惊又喜。
想不到这灵蚕即将蜕变,只需有足够的雷灵之力便要破茧而出。只是所缺甚巨,一时间恐难满足,也不知贺立喂不喂得饱它。
由是他阴着脸道:“贺兄竟能在我手中坚持一个时辰有余,不愧是名门符师。但在下自觉潜踪之术不差,并未露出什么破绽,贺兄是如何知晓对手是我的?”
贺立见鬼哥现身立时心下一松,对方既肯对话那自然就有了一线余地,未必会赶尽杀绝,就看自己识不识趣了。
所以当即也不敢再有隐瞒答道:“阳兄明鉴,这只龙冠血蚕乃是太古大凶之裔,此城诸妖与金天氏并示收伏它的手段。而此来之前,阳兄曾显露过一些龙族法门,若说有人能驾驭此蚕,定然非阳兄莫属。”
鬼哥立刻回想起当日自己助李跃龙凝聚的赤龙法相,心下这才恍然,暗赞贺立心思慎细。当下继续问道:“这小小一只灵蚕,不过元婴实力,诸位何以畏它如虎?”
贺立脸上一愕道:“这龙冠血蚕身具真龙之气,乃是当年随鬼玉冥王诛灭夜叉一族的仙兽。传闻其九转神通几有吞天噬地之能,阳兄不见这满地夜叉碎骨,多半便是因它而致。然而龙蚕九变形态万千,金天氏与满城妖族皆欲除之而后快,数万年里却无一得手反而逐渐一一灭绝,至今仍无人能摸清它的底细,也就无人敢惹了。”
鬼哥心中也甚是诧异,想不到这小东西的祖宗竟如此凶恶。不过这些毕竟都是传闻,它在自己手上只要能有其祖一半的凶威,自己也就满足了。想到此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于是转而道:“原来如此。现在我这灵蚕正值破茧之时,恐怕要请贺兄割爱了。”
贺立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一点,现在鬼哥开口,他纵然肉痛却是不敢拒绝,只得立即乖乖奉上奔雷神符,口中还忙道:“正是正是,这张奔雷符内还有九道神雷,请阳兄笑纳。”
鬼哥拈起奔雷符指尖立刻一阵麻酥,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犹如面对天威,便知此符的真正威能恐怕比他刚才见识过的还要强大,只是贺立未曾发挥出来而已。
此时从蚕茧内立刻传来一阵急不可奈的魂念,似是一个孩童盯着老爹手上的糖果,正自撒娇缠求。鬼哥本想亲自催发符力,但见它一副‘我自己能行’的架势,也乐得免触这霉头,就此将神符点在了蚕茧之上。
只是鬼哥未曾料到,神符刚一离手,其内便有一股悚人听闻的毁灭力量爆发出来。轰天巨响中,一身焦黑的鬼哥抓着几乎瘫软的贺立于八百余里外闪身出来,脸色一阵阵铁青。
惊怒之余,既觉好气又是好笑。这灵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瞬间便将一道神雷从符内引出,那猛烈的雷电虽有七八成都被其丝网吸收,但其余二三分却仍具有惊人的威力,将鬼哥闹了个灰头土脸。
数息后鬼哥身上的麻痹去净,便将目光又转向了贺立。其实他很想直接搜此人之魂,然后一掌打杀了事。
在挪移的过程中鬼哥已经尝试了一次,但却未曾成功。仿佛贺立的元神根本不存在一般,让他无从着手。这种从所未见的异状,让鬼哥不禁有些惊疑。
然而就在就在他迟疑之际,本来奄奄一息似在昏迷之状的贺立眼中精光肆放,厉喝中突然暴起,一记犹如泰山压顶般的重拳打到鬼哥面前。
于这电光石火间,鬼哥别无更快的手段,只得一掌迎了上去。但拳掌相交,他立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自拳上递来,凭他的力量与身骨竟也抵挡不住,瞬间便有溃败之势。
贺立拳端四指之间,一道暗黄色的符篆夹缠指缝之内,正是他最后一道保命神符,百岳符。此符与先前两符不同之处,在于它乃贺立的元神本命神符。
符力一旦发动,便立时有百岳神力加持在身,是以这一拳自有百座山岳之重。承受百岳之重,身化百岳之神,此等手段当非易得。此中固然有他一半自修之功,主要还靠门中师长仙法之妙。
激发此符后的贺立,其神力已经远远超出元神初成修士,一跃而几乎可与元神大成者比肩。他此时固然元气大伤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拳上的百岳神威却丝毫未减,本以为这一拳便立时可取鬼哥的性命。
然而却觉鬼哥掌上力道忽刚忽柔,虽然节节败退却仍吞吐不定,竟似游刃有余,迟迟不能杀之。
二人角力足有三息之久,鬼哥一连退了十数大步,筋内都出现了痉挛,却仍旧无法从这股巨大的压力之下脱身。而贺立则是步步紧逼,那血红的双眼中透露出的杀机,已经近乎疯狂。
然而这百岳神力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如此霸烈的力量岂可长久。他久战伤疲的身体在巨力压迫下,终于出现了一丝颓软。
虽然贺立即刻便想继续压榨自己的神力,但就这一丝的破绽,让鬼哥立即找到了良机。被压制的灵力猛然一松,八鬼缠暴闪而出,贺立只觉一股凶气扑面而至,大骇之下只得立时闪身退避。
鬼哥闪身立定在百丈之外,轻轻摇晃着右臂,感受着其上一阵阵的麻痛暗自咋舌。而贺立站在原地大口喘息,脸上身上一阵阵符纹闪烁神光,气息竟也在迅速回升。
“贺兄好深沉的心计,好狠辣的手段。为了取在下的性命,竟不惜卑颜屈膝,还舍了如此宝符。”鬼哥嘴角含笑,眉头却是紧锁。
贺立冷哼一声道:“让阳兄见笑了,可惜我久战颓惫,出手不免慢了一些。否则阳兄纵能接我一拳,势必也落得重创。倒是阳兄号令万鬼的手段,真乃不可思议。若阳兄再多点耐性,胜负生死恐怕就要倒转过来了。”
鬼哥一笑道:“贺兄何以突然有此信心,小弟的手段可还没怎么施展呢。”
贺立冷哂道:“原本看不透阳兄深浅,贺某不敢出此大言。但贺某神符加身仙机贯体,已明明白白的知晓阳兄不过元丹大成境界。我下一拳名为百岳崩天拳,有灭神损仙之威,即使阳兄有上天入地之能,也依然必死无疑。只是可惜阳兄这般不世人杰,才听你有何遗言罢了。”
鬼哥闻言哈哈大笑道:“贺兄祭元神入符,血不纳气,灵不行脉,身魂只剩一念为系。凭此生死大险,要施展所谓的百岳神力,也不过一击之能。不是小弟夸口,尊驾此拳多半是打不到我。不过不与你堂堂正正过上一招,谅你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