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上人这道乌光名为玄霜斩,虽说是他的得意之术,实际上杀伤力却并不甚强,至多仿佛打神锤的三分威力。不过此术另有一般妙处,那就是其中的阴寒之力极盛,对手如若无法避开而选择格挡,就会被这股阴寒之力大大迟滞行动速度。
而鬼哥的灵力之所以正处于极度混乱之中,是由于他刚刚吞噬的不仅仅只有元婴,而且还有数道劫火。连同他原本的天脉火与杀魇火以及修罗业火,几种极其霸烈的火灵齐齐肆虐。换了此地任何一个人,都早已经烧成了灰。
但很明显鬼哥并未如此。那是因为他身上诡异的鬼骨祭献之力,正让他处于饿鬼疯魔的状态之下。任何灵元神元,都只是他眼中的一道菜,即便是劫火抑或帝符,都未出离此属。只不过相比于劫火与帝符残力,鬼哥本身实在太过弱小,这么大的两道菜吃下去,没有撑死已是托了老鬼的福,有点反胃消化不了则是免不了的。
消化劫火与帝符残力的过程,也同时飞速消耗着鬼骨之力,这才是鬼哥能够寻回一线清明的关键。但他自己显然不甚了然,对他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消化进入尾声之际,这几种烈火的相互统属与演化,让他的身骨都几乎不堪重负。
此时的他像是一块被烧红了的烙铁,而无涯上人这记玄霜斩,正是那一瓢凉水,浇得那诸般火焰全部冷却下来。这驳杂的火灵之力不再引燃鬼哥的灵元,渐渐开始凝缩,数息间大幅收旋,最后在鬼哥元魂之上化为一个螺旋样的印记,色彩斑阑层次分明。
鬼哥的身骨受这一激,立时被打倒在地。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无涯上人自己,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毕竟千载修行,久经风浪而反应神速。在狼狈后退间突然一招得手,接连又是五六记玄霜斩发出,如同乱刀一般再次斩中鬼哥。
无涯上人见鬼哥的身骨迅速结霜凝冰,死死被冻在当地,心中蓦然涌上一阵惊喜。登时想到:“这怪物虽然骨骼坚硬无匹,却毕竟不是万法不禁,看来水灵术法对其正为克制。老夫久居北海,这水行法术正是看家本领。若当真如此,实是天助我也。”
又过了数息,无涯上人见鬼哥身上已经结上了厚厚一层冰霜,情知此时迟疑不得,便鼓起胆量奔了过去。他与鬼哥相距不过百余丈,虽是万分谨慎提防,也不过呼吸间即到。可就在他及近三丈之时,面前突然生出一阵灵力波动,一个人影蓦然从虚空中出现,正挡住他的去路。
无涯上人早有防备,丝毫没有避让的打算,大袖一甩时数十道冰锥闪着寒光向来人袭去,这时才看清此人竟是他的老对头西瀚海碧波老人。可此时碧波老人却是一脸的惊惶,像是完全没有准备一般,待到冰锥临身,才勉强释出一重护身灵障。但接连不断的冰锥之上的大力却是不断打在灵障之上,打得他狂喷鲜血,一连退了几大步,直接摔倒在鬼哥旁边。
不过碧波老人毕竟也是成名多年的老怪,受创之余也是应变神速。他紧咬牙关,衣袖猛然一震,将鬼哥身上的冰霜震碎,顺着身体抛飞的这股力量,直接抓着鬼哥的肩骨将他拉了出来,直接向后方疾退,双方立即拉开数十里之距。
无涯上人见状大怒,全身灵力魂力疯狂涌动,登时天地色变,一阵阵狂风骤起。一个由狂风组成的巨大漩涡笼罩了方圆百余里,欲将碧波老人的后路封死。可碧波老人重伤之下,逃命之心却是极为坚定,单手立诀口吐狂雷,迅速在狂风中打出一个缺口。
无涯上人能清楚的感觉到碧波老人的虚弱,不禁面现一丝狞笑,疾追不止的同时法诀变幻,狂风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猛烈的扭曲同时范围更加扩大,登时将碧波老人的退路层层阻断。如同无数条乱蛇一般,将碧波老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碧波老人面色苍白,颤声叫道:“蛇盘七海!无涯老魔,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可他一转头,便看见无涯上人一刻不停的向他疾冲而来。立时又大叫道:“送老夫回去,我和他拼了!”
无涯上人心下一凛,暗道:“难道这老东西还有帮手?是了,是那老虔婆。”可下一息他的脸色蓦然大变,因为碧波老人居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他与碧波老人的修为相差无几,速度也是极为接近,几百年的交道打下来,对方的遁术或者挪移之术,早已烂熟于胸。可现在碧波老人先后负伤,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眼见就要被他活活吃死,居然出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这让他无比震惊。可是他无暇再思索这一变故的原因,便要来应付对方玩命的攻杀。
雷震!
雷破!
碧波老人与无涯上人的狂喝声几乎同时出口。当碧波老人的雷震掌落在无涯上人后背之际,无涯上人的后背突然化出一个大洞,任凭碧波老人右掌穿过了他的身体。双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至背后,双手的指端发出两道白色雷电,直插入碧波老人胸口。
两股激烈的雷力同时在双方体内爆发,二人都是齐齐七孔流血。碧波老人虽占了先机,无涯魔君却更加阴狠凶悍,竟不惜以命搏命,直接与之魂力交拼,眼见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怕是数息之内便见分晓。
如此短暂而惨烈的厮杀,让观战诸人都惊呆了。如北海三剑这等人物都知道,碧波老人与无涯上人,可能是西荒仅有的两个修行雷灵有成之士。想不到今天在这里,二人竟会如此的殊死搏杀。碧波老人看似带伤有所不利,但魂力搏杀瞬息万变,又是在修为极为接近的二者间展开,谁能笑到最后根本无法预测。
可就在这个时候,碧波老人突然感觉到左手抓着的鬼哥一阵阵颤抖。心下正大骇之间,突然一股刚猛绝伦的力量从天灵贯下,将他的身体撕了个粉碎。而无涯上人也蓦然间感觉到指端一空,后心处的剧痛也瞬间消去,凭他的灵觉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底也不由的咯噔一声。
他不由自主的转头之际,正是碧波老人的身体化为灰烬的那一瞬间。随即他看见这骷髅似的怪物,一把抓住已近崩溃的碧波老人的元婴,然后眼眶中的蓝色火焰便转向了自己。骷髅张开大口,喷出了一股五颜六色的火星与烟尘,其中居然夹杂着极寒极热两种温度,冷的让他如坠冰窟,热的又让他似入火海。
众人都见鬼哥突然行动,掌毙碧波老人,并突然喷同了一口烟火,几乎烧黑了无涯上人半个身子,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鬼哥仔细看了看骨手中的元婴,似乎是有些犹豫,却又毫无意外的将其投入口中。
无涯上人的玄霜斩,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冷静机会。鬼骨之力大幅削弱之下,鬼哥终于夺回了对身体的一些控制,但不是全部。鬼骨之力仍旧以他的魔丹及元魂为根基,将六道魔欲化为无穷的饥饿。虽然他已经能控制自己一定的魂念,对于到了嘴边的食物却仍无法拒绝。
他环视四周,凌乱的知觉向远方扫荡,对任何一个活人都会生出干掉之后吃掉的想法,也包括不断在传音呼唤他的沈素心在内。甚至他还能感受到这里所有人对他的欲望,那是对于圣种的贪婪,无论修为高低。甚至沈素心对他也有所企图,奇怪的是云北雁却丝毫没有。
鬼哥想要劝他们离开,却发现自己凌乱的魂念根本无法传递出去。他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他们的下场将是一一被自己杀死,然后统统吃掉,就像是古九阴那样。而一想到古九阴,他的元魂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禁不住的仰天狂呼。
众人看见这怪物昂首一声尖啸,然后凶气毕露的向着奄奄一息的无涯上人抓去,无不心惊胆颤。而无涯上人只剩了下半个头颅一只眼睛,半张脸上犹现出一种无可复加的恐惧,仅剩的左手无力的将打神锤向鬼哥掷了出来。
鬼哥似是看不到打神锤般,右手直向无涯上人抓出,却蓦觉打神锤上轰然爆发出一股无边巨力。鬼哥闪电般收回右臂,化为双拳横于面前,却被打神锤轰然打飞上半空,而无涯上人却在原地奇迹般的消失了。
陷空阵术!
云北雁蓦然惊呼。虽然这样的状况先前已经有两次出现在碧波老人身上,可那时情况更为混乱,云北雁又双目尽毁,实在难以分辨。可此时在他灵觉紧锁之下,无涯上人的突然消失,终于让他想到了大衍门的陷空阵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