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眼望苍穹,道:“穿云之剑,可刺青天!神郎,现在你可死心?”
神郎愣了一愣,突然惨然一笑,似乎想通了一个问题,道:“穿云之剑乃沧海镇山神器,今见穿云,如见恩师。穿云之剑,可刺青天!师父赐你此剑,你便用"苍生永祭诀"吧!死在穿云剑下,神郎此生无憾!”
说完双眼一闭,却面带微笑,如同年少时温暖的笑容。
冷玉望了望神郎,眼中突显温柔之意,缓声道:“神郎,你错了。师父如要你性命,何待今日?你可知我只要祭起穿云,便可斩断这玉龙寒索。”
神郎睁眼惊道:“什么?斩断玉龙寒索!”
相传这玉龙寒索本是天州无量界的九天白龙,被沧海收服于此,不知几多岁月,沧海祖训"寒索断,群峰变",到时山崩地裂,三界圣山也不能幸免。
冷玉见神郎变了脸色,道:“师父知我恐不是你的对手,故命我万不得已可以斩断寒索,也不愿见你。神郎,如此这般,你还有何奢望?寒索断,群峰变,你……”
神郎听了此言,面颊抽动,突然仰天长啸,泪如雨下,高喊:“师父--”堂堂男儿,竟然泣不成声,或许十年来的苦楚均发泄在这一场痛哭里。
冷玉见神郎如此,缓缓闭上眼睛,良久方睁道:“神郎不必如此。师父视你如子,也许终有一日,会见你的。沧海传人,唯有你我。师父未逐你出师门,便是留有余地。不过……”
神郎一听有转机,止住悲声,道:“不过怎样?”
冷玉道:“不过你需发誓,没有师父召唤,永不踏入三界圣山。免得……免得师父再生新怒。”
冷玉见神郎似有所动,又道:“日后我会替你求情,若干年后师父也许思念于你,肯与你见面,恕你之罪也有可能。”
神郎此时方寸已乱,听冷玉如此说,原本以为此生见师父无望,此时仿佛逮住了一根稻草,也不细思量冷玉之言,叹了口气道:“玉儿,那要多久?”
冷玉略一沉默,道:“师父的脾气你清楚,少则一二十年年,多则百年,都有可能。你我修仙之人,还不是弹指一挥间!”
神郎黯然点头,良久才道:“神郎发誓不得师父召唤永不入圣山。”顿了顿,又道:“神郎罪不可恕,可一旦圣山有变,天魔之路若有异样,万载浩劫降世,我定赶回圣山。”
冷玉见她发完誓愿,脸上现出笑意,突然柔声道:“神郎放心,神州人找寻天路数千年,可唯有幻花误入圣山。天魔路口九幽镇魂灯不熄不灭,一切如旧。放眼神州,除了你怕也无人是我敌手。浩劫若来,我让雪鸟前去寻你便是。”
神郎这才似乎放了放心,望了望圣山,道:“师父,弟子等你召唤!”转眼又对冷玉道:“玉儿,你的伤?”
冷玉笑笑道:“有师父在一切无妨,你下山吧!”
神郎似有不舍之意,但踌躇了一下,道:“玉儿保重,替我叩拜师父。”
说罢转身要渡索而走,冷玉心中一痛,高喊道:“神郎!”
神郎转身,见冷玉流下泪来,如梨花带雨,神色复杂。
冷玉目视神郎良久,似乎要把其永远地印在眼中,刻在心上,幽幽道:“神郎,百世千劫,凄风苦雨,自有玉儿为你抵挡。圣山一切,勿牵勿挂!”
二人眼神交错,似有千言。
神郎知道,冷玉深情,今世无以为报,想说什么,却仍旧如鲠在喉。猛一点头,长啸一声,山谷回音,一挫身形,展开神龙九变,虚空中结印,青芒一闪,消失不见。
冷玉茫然相望,可是山高几重?那青色身影,不见在虚空里,不见在淡淡风雪之中,也不见在冷玉的婆娑泪眼里,亦如十年前消逝的背影,谁知有情还是无情。
十载的光阴,十载的思念,十载的等待,难道就是为了这生死的一战吗?还是为了彼此对望的一眼?
天地依旧一片苍茫,雪落有声,却是无情。
圣山,石室。冷玉回到了此地,心力憔悴,牵动内伤,又吐了几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推开左首一道石门,里面烛光通明,却烟气缭绕,内设香案,上供灵牌”先师沧海麻姑之位”。
冷玉走至案前,上了一柱香,跪在蒲团之上拜了三拜。拜罢,她突然放声大哭,似有万千苦楚,其声悲恸凄绝。
可是这山腹石室之中,唯有袅袅青烟和师父的灵牌听得见冷玉的悲声,却又默默无言,那早已消逝的背影此时却又应在何方?
良久,冷玉止住悲声,颤声道:“师父,神郎悔过。他的修为已入天仙上境,您仙界有知,当可告慰。可玉儿不孝,不敢让他来此拜祭,玉儿妄揣师意,定也不愿其负罪自刭。弟子代师哥九拜恩师!师父仙灵不散,保佑与他!”
说罢,冷玉眼角噙泪,恭恭敬敬拜了九拜,仿佛在为神郎赎过,又似乎在为神郎祈福,也许心中万千思绪,不知是何滋味。
不过在这斗室之内,冷玉的身影却显得无比凄然。
拜罢,冷玉起身,默默地出了石室。
圣山外。冷玉身法连变,飞向峰顶,虽然有伤在身,但冷玉依旧仙姿翩然。不知这圣山山高几重,云雾之中,冷玉停在了一座云海洞处,迈步步入,行了百丈,豁然开朗。
洞中央灵力波动,乃是一座法阵,无数印符密咒漂浮在虚空之中,散发金光。
抬头看法阵上方,居然还有一座洞,天光微露,波光潋滟,水汽氤氲,竟是一座仙池封在洞顶。
更奇处乃是仙池之中竟漂浮一人,赤身仰卧,不见面容,唯有近丈长的黑发散在仙池之中,微微波动,默然无声。
从背影看,那人身材长长,料想该是一位俊美的男子。
冷玉抬头望了望,双手结印,嘴中念动真言,虚空之中光华闪动,九盏古灯漂浮环绕在法阵四周,蓝色灯焰熠熠,冷玉微微点头。
可突然,一盏古灯,摇曳不已,险些熄灭,冷玉神色顿变,仰望头顶浮尸,却一切依旧。
那盏古灯却已恢复如初,冷玉双眉紧锁,暗道:“灯火摇曳,妖孽必生!”
冷玉手中印诀一收,九幽镇魂灯隐入虚空,抬头望了一眼洞顶的浮尸,叹道:“镇魂三万载,你难道真会破关而出不成?这神州往生界,莫不是要遭劫难。”
冷玉出了山洞,眺望云海,愀然独立,无限落寞,又想起那青色身影,自言自语道:“百世千劫,冷玉独挡。”
此时风雪又紧,冷风猎猎,衣裙翻飞。天高地迥,群山渺然。除了风声,万籁无音。
亿万年的岁月,似乎都可在这落寞中流走。
突然天边鹄鸟的一记清脆鸣叫,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