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丁鹿鸣一搅和,奕訢的心情便坏了。
他道:“天门,我皇阿玛准你在上书房读书,恩宠不必说了,对你是多么大的期望!我为国家的前途命运,跑这么远来请教,你却闪烁其词,毫无诚意,究竟是何意?”
“六阿哥,非是天门不识抬举,实是此事太过重大,天门不敢擅传天意。”
“你不是已经告诉曾国藩结果了吗?怎么对我反倒说不敢擅传天意?”
这句话把天门问住了,他有意要说,他是外臣,你是皇族,他可以传话于你,我却不便直接插手你们的家事,可是想想奕訢如今钻进自设的迷局里,未必听得进去解释。
便说:“你只管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便是,皇上心中自然有数。”
奕訢道:“我就想要你亲口告诉我皇阿玛的底牌。”
迟疑片刻,天门说:“做皇上有什么好,操心劳力,深锁禁宫,何如做一个消遥的王爷,你看惠亲王多自在。”
奕訢道:“我要成为第二个圣祖仁皇帝,开疆拓土,改革弊政,造福万民。”
“然后青史留名,万世不朽。”天门说。
“这是每个人都想成就的,难道不是吗?我认为我可以做到。”
天门说:“四阿哥未必做不到呀?”
奕訢勃然变色道:“做臣子最大的忌讳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见风使舵,左右逢源。”
“我乃一介平民,妄议朝政才是最大的忌讳。”
“你是不愿助我达成宏愿啦?”
奕訢忽然站起来,冷峻地盯着天门,目光里露出可怕的寒气。
天门并不怕他,微笑道:“我非诸葛孔明,你也非三国刘玄德。”
“何意?你是说我无帝王之相?”
“那倒不是,你们爱新觉罗子孙,谁做皇帝都有可能。天门的意思是,我没有孔明的本事。”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既然你不肯与我交心,咱们的同窗之谊便就此了结吧。”
“天门本就不敢高攀。”
奕訢年轻气盛,又碍着皇子的身份,没承想被天门驳了面子,由怨生恨,只这一刹那,便对天门有了敌意。
奕訢话也不说,冷着脸朝外就走。
天门追着送到大门口,说:“成大事者心里不能有怨气,六阿哥保重!”
天门关了门,反身回屋。
奕訢听他最后丢给自己一句话,似乎有些道理,回头欲再和他探讨两句,哪知身后的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奕訢站在门外恼得不行,亲随上前道:“六爷,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奕訢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有种没有?有的话进到这个院子里,把他们全都给我宰了!”
亲随吓得面无人色,道:“六爷,你说什么?”
“我说要你们杀了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鸡犬不留!”
“六爷,你说气话的吧?”
奕訢瞪着那亲随,半晌诡秘地一笑道:“是气话,走吧。”
天门回到自己房中,坐在书桌前,瞧着奕訢喝过茶的杯子发呆。
响地轻轻敲了一下门,走进来。
“天门哥哥,刚走的那位客人是六阿哥吗?”
“你怎么知道?”
“你忘啦?好几年前,咱们和他打过一架?”
“呃,你竟然还能记得清他……以后怕是还要再打一架。”天门问:“你怎么还没有睡?”
“若兰姐姐在隔壁念经呢,我睡不着。”
“深更半夜的,她念得哪门子经啊!”
“天门哥哥,你对若兰姐姐为何突然变得不耐烦了?是因为那个姓丁的小姐吗?”
天门愣了一下,伸手将响地拉进怀里,嬉皮笑脸说:“不管她们,只要你好好的,谁爱念经就让她念去。”
响地没有丝毫防备,被天门一拽,倒进了他怀里,红着脸挣扎道:“天门哥哥,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我媳妇,不亲怎么叫媳妇?”
天门抱紧了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真香。”
响地浑身一颤,也贴近了天门,摸着他的脸说:“若兰姐姐才是你媳妇,你们都……都同过房了……”
天门胸口一热,手不自主地伸进了响地的怀里,像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上下游走,口中喃喃说着:“她以前是天门的媳妇,现在不是了,你才是……今晚我就和你圆房……”
响地的呼吸急促起来,闭着双目任天门捉弄,嘴里却道:“天门哥哥,快放开我,让爹娘知道会生气的……”
天门已经被若兰调教过,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抱着响地滚烫的身子,摸着她光滑的肌肤,被撩拨得有些急不可耐,紧走两步,将响地放到床上。
响地害羞地用被子蒙住脸,顺从地任由天门脱去她的衣裤。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传来若兰的声音:“天门,你睡了吗?”
天门一吓,停住手回说:“已经睡了。”
“瞎说,你屋里亮着灯呢,快开门,我有事要和你说。”
“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已经上床啦。”
“姐姐陪你睡吧?”
“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快回去歇着吧。”
“姐姐是你媳妇,怎么不行,在石头城咱们不是就睡过一张床吗?”
若兰用手推了一下门,见并没有闩住,径直走了进来。
天门丢下响地,忙跑出来,堵在内室门口说:“姐姐要和天门说什么事?”
若兰瞧着天门神色慌张,疑惑地问:“你在干嘛?”
“没干嘛,天门刚见了客,准备歇息了,姐姐有事快说,天都快亮了。”
若兰含羞道:“姐姐想你了,今晚就在你屋里歇了好不好?”
“不好。”天门定下神来,恢复常态,淡淡地回答。
“你嫌弃姐姐啦?是的,姐姐是出过阁的女人,不配再做天门的媳妇……”若兰怅然道:“可是我没让江晨碰过,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姐姐想哪里去了,天门已经大啦,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响地在内室又羞又恼,穿好衣服,走出来,低着头朝外走说:“若兰姐姐,你留下吧……响地是来给天门哥哥送衣物的。”
若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响地从身边走过去,又瞧瞧天门,良久才说道:“天门弟弟,对不起,姐姐不知道响地在,我去把她给你叫回来。”
天门说:“姐姐,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是有事,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石经山出家,想今晚和你告个别的……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啦。”
“出什么家呀,如今你一步登天,做了福晋的妹妹,惠亲王又那么疼你,你舍得这红尘吗?”
若兰叹息一声道:“天门弟弟,你真不懂姐姐的心吗?说这样的话气我?”
“我懂不懂不重要,有人懂就行。”
若兰苦笑:“母亲身体不好,按说我该在她身边尽孝的……正是因为惠亲王对我太好,我才要舍弃这万丈红尘。家里有响地,如今又来了个丁小香,有她们照顾母亲,我便可以放心啦!明天我悄悄地走,你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让他们在这里好安心住着。”
“你不用走,该走的是我们。”
若兰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天门,道:“天门弟弟,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就答应姐姐这一个要求吧。”
天门推开她说:“你不要总记着邵家对你的恩,你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没什么恩值得你记着,这宅子是你家的便是你家的,我们不会要,你也不用拿出家来要挟,你走吧,我要歇息啦!”
“天门,你为何要这样说!”若兰登时噎住。
“你要我如何说?做你们庄家的上门女婿?还带着父母亲……别说门口挂着‘庄府’的匾,便是没那匾,我也不会住到你家里来!”
若兰眼泪汪汪地说:“天门,你怎么突然变得我不认得了?从前对我那样好,姐姐永远记着呢!”
“从前你也好啊?”
“姐姐现在不好吗?叫你如此怨恨?是因为我嫁过人?还是因为惠亲王对我好?姐姐对天发誓,我心里只念着你一个人……我曾在爷爷面前承诺过,要一辈子伺候你的……好吧,既然你不稀罕我,我明天就走。这个宅子你们住便住,不住便交还官府吧。”
若兰心里尚存一丝幻想,希望天门是和她开玩笑的,是耍小孩子脾气。可是等了半天,天门却说出一句令她万分绝望的话。
“江晨是个好人,你该回到他身边去,你已经伤害他那么多,他对你却毫无恨意……你们既已有夫妻之名,你该去尽到……”
若兰瞬间明白了天门心中的想法,不等他说完,哭着转身离去。
天门入睡时已是寅时初刻,直到日上三竿才迟迟醒来。
响地给他打来洗脸水,低着头放在他面前,站在一旁等他擦脸。天门拉住她的手,嬉笑说:“昨晚都是若兰姐姐不好,坏了我们的好事。”
响地甩开他的手说:“少爷,请您对下人放尊重些。”
天门愕然:“响地,你叫我什么?谁是下人?”
响地说:“少爷,您把庄小姐也叫起来吧,天可不早啦,老爷太太等你们用饭呢。”
“响地,你是怎么了?说这样的浑话?什么庄小姐,你不是都叫若兰姐姐吗?怎么,她还没有起来吗?”
响地乜斜着内室,冷笑道:“少爷真会说笑,庄小姐住在你屋里,起没起来你不知道吗?”
天门知道她误会了,笑说:“你想哪去啦,她不在我屋里……从此以后,我的屋只有你能进!”
响地端起洗脸水,朝外走说:“奴婢可不敢当。”
一家起来,去饭厅吃饭,却不见若兰露面。
知理问道:“若兰呢?她是不是病了?怎这个时辰还没有出屋?”
丁小香道:“天朦胧亮若兰姐姐就起来了,她出府去了……我瞧着她的眼睛好像肿着……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什么?她出去啦?一个女孩子,那么早出去做什么?”知理疑惑道:“天门,你可知道究竟?”
天门暗道不好,若兰姐姐莫不是当真出家去了。
响地瞧着天门,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昨晚上若兰姐姐和天门哥哥说了一夜的话呢。”
天门说:“我去她屋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