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五从的是武行,开了多年武馆,号称在易州跺一跺脚,半个易州城颤一颤。
此次来涿州行凶,原本不用他亲自出马,让大徒弟办就行。当年陷害庄家,就是大徒弟出面,买通庄家看护仓房的家丁,把鸦片偷运进庄家仓房里的。
习武的人大多手痒,喜欢隔三差五寻点刺激。可是凭狼五在易州势力,想找人打一架几乎不可能,和徒弟们比试又没挑战性,因此狼五很是无聊。
想要睡觉,便有人送枕头。狼五正闲得心里长草,江仁轩跑来放一把火,狼五心里说,练一辈子武,还他娘的没杀过人呢,这回一定要开次荤。
杀人放火,应当不露相不露名,速战速决,然后销声匿迹。狼五带来的那几个江湖流匪,做惯了这种勾当,最懂规矩。
那些人在路上便和狼五说好了,做这趟活,一旦闯进事主家中,做得成做不成,只一次,绝不停留绝不回头。
狼五怎能不知其中厉害,但是他见了庄若兰后,动了邪念,欲火一起,便扑不灭。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人多势众,觉得不差这一时半刻。
狼五想,他的刀开了荤,人若再开一次荤,这一趟冒险便够下半生回味的了。
狼五抱起若兰进内室,那伙游匪不干了。这不合规矩哪,再者说,你狗日的进去独自快活,让我们弟兄给你把门望风,当我们什么人哪!
游匪中领头的猛跨出一步,大刀一伸,拦在狼五面前,怒目相向,恶声恶气地低吼一声:“呜!”忽然冲狼五使劲摇头。
“兄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这小娘们长得如此动人,一刀宰了快可惜的……”
匪首不说话,也不让步,只是示意他把人放下。
狼五的徒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向来说一不二,从没有人敢忤他的意。即便在江湖上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任谁见了都要高看一眼。
狼五没想到,花钱雇的几个帮手,竟然对他指手画脚。他心里甚是不爽,可是事情没办完,他不敢轻易和这些人翻脸。
狼五忍住火道:“你叫弟兄们挨个房间再搜一搜,找出值钱的东西都归弟兄们,咱们各干各的,两不耽误。”
匪首仍是不允,坚决要他放下若兰,快些动手。
天门瞧着他们要起内讧,挑唆道:“狼五,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若兰听天门如此说法,心领神会,满脸讥讽的朝狼五一笑。
狼五的怒火被拱起来,冲那匪首喝道:“本大爷自有主张,你闪一边呆着去!”
匪首并不上当,只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示意手下点起火把,呼啸一声便齐齐退到门口,作势要烧房子。
狼五大惊失色,丢下若兰,抢步到门口,用刀一指那伙人道:“你们想干什么?要把本大爷也一起烧死吗?”
匪首冷笑,瞪着他,并不理会。
狼五威风惯了,花了银子却要吃憋,若传到江湖上,今后再说话便不灵了。因此为顾全面子,偏不愿认栽,刀锋一旋,快似电,疾如风,将一个火把削落在地。
“你们这帮龟孙,一点儿规矩不懂,大爷我花银子请你们来做事,竟然敢对我无礼。”
匪首怔了一下,使个眼色,和手下一齐动手,扑上来按倒狼五,拽出腰间的绳子,转眼便将他捆个结实。
捆完狼五,匪首亲自进入房内,把若兰也捆起来。
匪首仔细检查完所有人的绳索,退出去,将房门锁好,打声“呼哨”,手下把屋檐点着,把火把全都丢进房里,扛起狼五,出门而去。
邵家人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屋里屋外噼啪火响,毫无办法。
若兰哭道:“父母大人,都是若兰害了你们!”
知理哀叹不已,道:“这是我们的命数,怨不得你。只是可怜天门和响地两个孩子尚小……”
天门呛得咳了几声,瞧着火越烧越旺,眼看烧到脚下,便就势一滚,把拢在背后的绳子对准火头,“噗“的一声,绳子便烧断了。
天门来不及挣脱绳索,火便顷刻间烧到了身上。
若兰见他身上着火,急得哑着嗓子喊道:“天门,快打滚……”
熊熊大火罩住了天门,也烧掉了他身上的绳索。天门忍着痛,手扯脚蹬,翻滚腾挪,须臾间便把着火的衣裳剥离下去。
天门赤着身,搬起椅子去砸房门,可是,他哪能敌得过烈火浓烟,椅子还没有举起来,刹那之间就昏倒在地上。
眼看大火就要将众人吞没,这时房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泼水的声音,用扫帚扑火的声音,接着有水火相遇的水气钻进来……
该当邵家人不该命绝于此。
惠亲王亲率一队亲兵即时赶到,救了邵家老小五人。
原来,惠亲王接到亲兵的禀报,在江家没有找到若兰,审讯江仁轩,说是他儿子把若兰放走了。
惠亲王哪里肯信,江仁轩既然要害若兰,他儿子定然知情,怎会轻易放人。惠亲王怀疑其中有诈,要么是若兰已经遇害,要么是江仁轩把若兰藏匿起来。
惠亲王自做了亲王后,从未办过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那时因情灰心,不主动揽事,也不承接公差。
他是王爷,既然皇上不派他差事,军机处谁也不敢支使他,因此无所事事多年,朝野上下都把他当成了无足轻重的摆设。
自从若兰随邵家迁回涿州后,惠亲王彻底断了念头,心事渐渐淡了,便想找些事做。一来打发苦闷,二来也为在朝中重树威望,等将来新君即位,说话语才有分量,才能给儿子安置一个好去处。
他正留意机会呢,不期天门寻上门来,送他一个惊天的冤案,而且这个案子竟是若兰的家事。
不说办好此案,可以令皇上对他刮目相看,令大臣们对他们平添敬畏,即便在百姓中也会留下好口碑。
这些都不计较,单是为了若兰,他也要誓将此案反转过来。
惠亲王向皇上请旨领办庄家冤案,在皇上那儿点了卯,又是第一次办差,自当十分谨慎,容不得毫厘闪失。
惠亲王在请旨之前便抄了江家,抓了江仁轩,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想却没有找到若兰。
这可不妙,若兰是受害者,是重要的人证,如果江仁轩把若兰害了,或藏到无法找到的秘密之所,这件案子定办不下去,那时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丢人事小,只怕从此他这个“废人”要永远“废”下去,再从出头之日。
惠亲王把报信的亲信狠狠申斥一顿,当即立断,重新点了一队亲兵,快马加鞭,赶到涿州。
惠亲王亲自提审江仁轩,追查庄若兰的去向。
江仁轩虽被捕,并不甘心认输。
他的小算盘是,拖延些时间,让狼五把邵家一家灭了,给惠亲王来个死无对证。朝中那些拿了他银子的官员,为了自保,定会出面保他,到时便可绝处逢生。
面对惠亲王的审问,江仁轩一问三不知,连说过儿子放了若兰的话也不承认。
惠亲王命人上刑,哪知江仁轩审过的犯人无数,什么样的刑都给别人用过,经多见广,并不惧怕。
江仁轩知道惠亲王不敢要他的命,便死杠着,昏死几次仍是不招。
冷水浇下去,江仁轩醒过来,冲惠亲王冷笑道:“下官为朝廷辛苦当差几十年,没想到王爷竟听信谗言,硬要栽赃陷害,真是令人寒心,王爷,你把下官打死吧,叫天下士子看看,这便是做清官的下场!”
惠亲王怕用刑过度,出了人命,不敢再打。瞧着江仁轩一副死猪不怕开心烫的样子,气得脸煞白,却毫无办法。
惠亲王正无计可施,涿州衙门里的一个衙役,颇有些正义感,早看不惯江仁轩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此时见他落势,又是亲王亲自办案,觉得为民除害的时机成熟,就把惠亲王请到一旁。
那衙役悄声道:“既然姓江的这般滚刀肉,王爷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小的听着,王爷要找的人有一个叫邵知理,他是石头城人,王爷何不去他家瞧瞧,说不定他们已回到家中呢?”
惠亲王一经提醒,才转过念头,点头道:“本王让姓江的气糊涂了。你可知邵家的确实住处?”
“邵家老爷从前在京里做官,他在涿州颇有名气,小的是知道他老家的。”
惠亲王便命那衙役带路,向石头城寻去。
天下事,早一刻太早,迟一刻太迟。惠亲王一行人快要到邵家时,正遇上狼五和那伙流匪。
流匪扛着狼五走不多远,便将他放下,解去绳索,正要就此分手。哪知那狼五气愤不过,抓着匪首正在理论,惠亲王一行人骑着快马转瞬便到跟前。
涿州的衙役办得案子多,看这些人黑衣黑裤,身上揣着家伙,便知绝非善类,当即上前盘查。
狼五等人情知不妙,支应几句着便要逃遁。惠王爷的亲兵倒是训练有素,三拳两脚全都放倒捆了起来。
惠亲王赶到邵家门前,见里面起火,不及多虑,慌忙冲进去灭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