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想钱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但对我自己想钱的时候的心情却是清清楚楚。
我在八十年代还自以为能够抵抗金钱的诱惑,但进入一九九二年就有些坐立不安了。我对于钱的渴求与日俱增。如果说我刚开始的愿望还有点儿书卷气息,我想我要有点儿钱,能够进入一所我比较喜欢的高等学府去进修一下,然后到更多的地方去走走,再坐下来写作,这真是一种美事;但不久,这种想法渐渐淡了,我想我要有很多的钱,我就去买一辆车子,自个儿开着,想去哪儿就去那儿,不用去挤那好像时刻都会散架、车厢里堆积着蔗皮、果皮、呕吐物和充满一种莫名汗臭气味的车了。
有了物欲,人真是不同了,打算也不同了。比如我坐在窗前,我望着远处那山,便望不见以前那变幻莫测的风景了,我的眼睛在欲的驱使下。摸索着山峰和山谷,我想要是能把这一座山用一种方法卖掉它就好了。如果能够找到一种点石成金的方法,不是没有可能。但点石成全的方法也真不好找,那山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点石成金——哪怕是点成银成铜成铁的方法也好哇!但我自我训练了多年,到如今除去排列方块汉字,还有什么能力呢?想到排列方块汉字,我突然心里一动,我何不以此为突破口呢?咱们也学学,写点通俗的著作去卖卖。于是开始苦思冥想,将以前的写作计划全都放弃了,想呵想叮,眼见着一个个的写家被炒红,但自己还是没有找到一条路子。好在咱们还是天天动脑子的人,念头这种东西脑子里还是不少,心想,既然自己想不出来,何不去找书商呢?这是一条捷径,书商一定心里知道什么样的书好卖。跑出去找书商,人家让我写五本有关商战加言情的小说。这书肯定有人看。我算了下,五本书合一百万字,我用电脑写,也就年把工夫,如果都能出版,以现行最低价算,二十块钱一千字,也可赚它二万,如果五十块钱一千字,那就是五万了,五万块就是我十五年的工资啊!我用二十天时间写出第一本,不敢用真名,连稿子带软盘一古脑送出去,就盘算着拿私章去取稿费了。然而此书拖了快半年了,还搁在那里讨论,倒是对这笔理论上的稿费,我没作买车的打算,我想买台空调,夏天太热了,可如今,秋天都已经过去了,冬天正在严寒!
人一想钱真是痛苦。比如说我过去读书,多半要选那些称得上世界名著的,但想钱的时候不,专去拣人家地摊上的买,心里暗想,拿这回去参考参考吧,好在我的女儿现在还不会看书,不然我把这么些“精神食粮”抱回家来,还真不放心呢。
而写那所谓商战言情的书。人整天是满脑子的商人的刁钻和阴损,还有性心理活动什么的,真与过去写作抒情的文字相去十万八个里。
现在人们都在下海,我虽未下到海里去,只理论地下了下,个中滋味便是此生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