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往地上一看,刚刚绯绡乱击在地上的沟壑,竟是整齐有序,似是一张咒符一般,“这、这是封魔印?”那男孩见了不由脸色大变。
“不错,就是封魔印,连神仙都能封住的最强封印,这便是我五年以来修炼的成果!”
那男孩听了又仔细的往地上看了一下笑道:“你这封魔印使得不完全啊?要拿来封什么?”
绯绡住了手道:“最后的那笔,我写在了关键的地方,只要你不去碰它,这封印便不会启动!”
那男孩听了突然怒道:“就凭你,也想阻我?”说着,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王子进过去了。“你快快随我走吧,莫要拖拖拉拉!”一把就往王子进胸口抓去,要取他性命。
王子进没有想到他突然变故,竟是吓了一跳。眼见绯绡也来不及救他,这条命估计就要没了。
哪知那手还没有到他胸口,只觉身上一阵燥热,裹在胸口的绷带突然就崩断了,从衣服里面竟是透了耀眼的光辉出来。
那光辉照到那男孩的手臂上,男孩痛苦的叫了一声,王子进只见那手臂竟是突然间长满了鳞片,正纳闷间,那男孩却是空中一个翻转,这一下没有抓到子进,自己却硬生生的收了手回来,跌倒在雪地上,回头狠狠对绯绡道:“算你厉害,竟将这启动封印的咒符,刻在他身上!”
、王子进迷茫的望了望绯绡,他这才明白绯绡为何要伤了自己。只见那男孩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让你们二人都葬身这里!”
说着,又变回了一条大蛇,那大蛇吐着血红的信子竟是朝了绯绡去了,估计是怕了王子进身上的咒符,不敢随便出手。
王子进远远的只见绯绡持刀立在雪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刚刚的那一番打斗,着实将他累得坏了,似乎连避让的力气都没有。
王子进见了突然大喝一声,抓起手中的宝剑,纵身一跃,就抱住了大蛇的尾巴。
只觉怀中一片滑滑凉凉,腥气扑鼻,无处着手。那大蛇爬行了一会儿,一甩尾巴,便将王子进甩脱了,王子进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停住了一看,离绯绡果然近了好多。
那大蛇叫嚣:“杀不了他,杀了你也行!累我吃了如此多的苦头!”转眼间就冲到绯绡面前。
王子进只见绯绡垂首站在雪地上,并不抵抗。王子进见了叫道:“绯绡,快逃啊!”拿起宝剑又冲了上去。
只见绯绡回头微笑道:“子进,你一个人快逃吧!”眼中满是不舍,似是在与他话别。眼见那大蛇一口就咬了下去,绯绡无力抵挡,只是侧了一下身,却是还没有躲过。
王子进只见绯绡半个身子被它咬在嘴里,血瞬间就染红了绯绡白色的衣裳。绯绡拿着刀,撑住了蛇口,总算是没有丧命。回头喊道:“子进,快点逃啊,不要磨蹭了!”
王子进见这情景,只觉心中激愤,提起宝剑冲了上去,满脸泪水的喊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只觉冷风迎面过来,将脸上的泪水吹得刺痛,如刀割一般,自己的心中,却是比脸上还痛。想着那日与绯绡许约待得春暖花开,便要一起游山玩水,为何?为何造化弄人,两人却是连春天都见不到了,都是因了它,因了它!
“都是你!与我们一同去死吧!”王子进说着,提剑冲了上去。那蛇头甚大,见他来了,避让一下,哪知王子进一副拼命架势,一剑不中,竟是又来一剑,一下刺中的那黑蟒棕色的眼睛。
王子进一击得手,只觉扑面而来是一股腥臭的黄色黏液,他牢牢的攥了剑柄,不敢松手。那大蛇吃了痛,一张嘴吐出了口中的绯绡,一颗大头急速的晃着,要将王子进甩脱。
王子进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只觉头脑中一阵眩晕,暗道:柳儿,我王子进终要负你了!
“子进,你万万不可松手啊!”绯绡在地上叫道,王子进见他半边衣裳被血染成了鲜红色,连着地上皑皑的白雪上,都是点点的血迹,似是在素纸上,绽放了一朵朵红梅。
“绯绡,我抓不住了,你快走吧!”王子进叫道,他心中隐隐感觉自己此番是活不成了,若是自己的这条性命能够换来绯绡的生存也是好的。
绯绡见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子进,你要抓住,我这就启动那封印,将他封起来!”
此时,那巨蟒在雪地上不停扭曲着,痛苦不堪,一会儿已将附近的几个雪丘打散。只见绯绡在下面站着,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王子进在上面,只觉一只手已然僵了,没有半点知觉,身子如风中的败絮,随着那巨蟒的摆动在飘摇,神智渐渐模糊了。
突然之间感觉身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自己身上竟然冒出刺目的光来。他吓了一跳,神智不由清醒,只见地上方才绯绡砍过的沟壑中竟是都发出刺眼的光束。一道道,一条条,凌乱而又有序,直有方圆十几丈那么大。
“你!你为何要这样?”那黑色巨蟒叫道:“我是河神!你便是拼了所有的力气也不过封我百年而已!又有何用?”
绯绡不理他,只是低头不知在念什么咒文,王子进只见他十指尖尖,双手在胸前摆成一朵兰花模样,只是口中每念一句,那白衣上红的面积就扩大了一些,似是伤口在不断迸裂。
王子进见了,知道绯绡在以性命相搏,心中难过,自己本是一个庸人,识得他本已是今生的幸福,又何必累了他为自己死了呢?
想着,万念俱灰,一松手,人就从七八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自己死了算了,只要能换得绯绡的一条活命。
刚掉落下去,就听绯绡大喝一声:“成了!”只见地上的光,自己身上的光,突然一下暴起,冲到天际,那巨蟒拼命扭曲着道:“你这狐狸!将来我再出来,定饶不得你……”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吞没在光海中。
王子进这边“碰”的一声掉落在地,只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只听绯绡那边道:“不错,我是只能封你一百年,可是百年之后他便转世,你又到哪里找他?”
那光芒喷涌到极处,突然又如有生命一般,缩回到地上的沟壑中,再看,哪里还有什么巨蟒,只有一片狼藉的雪地,空余一个声音回荡:“你这般为了一个凡人?却是何苦……”却是那巨蟒的最后一句话。
绯绡不答,提着刀一下就坐在地上,似是又累得脱力。过了一会儿,爬起来,拖拖拉拉的往王子进这边走来,笑道:“子进,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你看到了吗?”
王子进却躺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动一下了,只觉周身无一处不痛,甚是难过。
绯绡见他不答,蹲在他面前问道:“子进,你这是怎么了?”
王子进只见他一张俏脸沾了鲜血,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难过。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滚了下来,只听他说:“绯绡,我此番不成了……”话才说了一半,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又继续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爽约的竟而是自己……”
绯绡见了,不由急道:“子进,不要紧的,我一定会将你治好……”语气中带着哭腔。
“不成,我是不成了,我刚刚又看到沉星了,她还在等我……”他说着喘了两口气又道:“我不能让她等得太久!”
“子进,子进,你莫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家……”绯绡说着,就去抱他,哪知这一抱,王子进又吐了几口鲜血出来,见这状况,他的心不由寒了,怕是王子进的内脏都已经摔碎了。
无奈中,只好将他又放在地上,道:“子进,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语气却是连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
王子进望着绯绡,眼中满是泪水小声道:“绯绡,你莫要难过,我与你相识,还未见过你如此难过!”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与你在一起的几日,便是死了也是无撼了!”又转头望了望绯绡道:“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柳儿了……”
绯绡见他不能活了,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面庞滚了下来。王子进见了,伸出一只手替他拭去眼泪,道:“绯绡,你怎的哭了?我还从未见你哭过……”
绯绡笑道:“子进,你过去问我有没有伤心过,我告诉你,我这一世,最伤心的那次就是见了一个男孩被人乱刀砍死,那时便发誓定不要他再死在我面前了!”
王子进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神智渐渐模糊,只觉身上越来越冷,那风雪,似乎要将他吞没了。他睁眼疲惫的看了看绯绡,又闭上了,好累啊,这人世,也是该告别了,仿佛又看到花海中的红衣少女,在招手等他。
“子进,子进,我定不会让你死的!”绯绡道。说着,拿起手中的长刀,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那长刀就在他手掌中飞快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仿佛是雪地里绽放的牡丹。
一会儿功夫,那长刀不见了,绯绡手中竟是托了一个血红的圆球。
王子进见了,眼中满是疑惑,只听绯绡道:“子进,这是我全部的修行,你吃了它,定可活命!”
王子进此时神智已然模糊,只见天上又下起鹅毛大雪,天空倒是越来越来越亮了,他只希望,再看一眼人世,再看一眼绯绡。
哪知突然像是有人往他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股清凉之气,直冲口鼻,那东西一入口便消失了,倒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绯绡见他吃了下去,伸出一只长指,沾了自己的鲜血,点在王子进的额头:“子进,我最后的法力都用在你身上了,令你今后忘了有关我的一切……”
忘掉?什么忘掉?他费力的说道:“不,我不要忘掉……”
“千年之后,若是有缘,你我再重逢吧!”绯绡说着,指上加力,王子进不觉头中一阵眩晕。
再睁眼时,只见面前一只白狐,不舍的看了看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了,那白狐一步三回首,似通人性般。王子进见了,只觉那白狐甚是熟悉,似乎以前也见过它,可就是想不起来,心底希望那白狐不要走远,然而那白色的影子还是渐渐消失在雪中,空余地上一串沾了鲜血的脚印,似一串串红梅,妖艳而寂寞,绽放在雪里,也绽放在王子进心中。
王子进心中难过,一时气急,竟而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见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积雪,已经掩埋了一切。
“我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进暗道。只觉自己心中难过,心中空落落的似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跌跌撞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对,回家,也许回家了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吧?
一路踩雪走了回去,他像是失了魂魄,心中尽是揪痛,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悲伤之事。
只见远远的可以看到自家的院落了,那乌漆的大门,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曾几何时?曾有人着了白袍,站在着门外朝他轻笑?
他正疑惑,见柳儿穿了一身猩红的斗篷,站在门外等他,那红色,似是给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添了一抹朱砂,鲜艳美丽,娇艳雨滴,柳儿见他过来,一下扑到他怀里,哭道:“你可回来了!”
“柳儿,柳儿,这是怎么了?”王子进茫然的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知为何在这里等你,可是见了你回来,我好高兴啊!”柳儿说完,竟是又哭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王子进只觉心中似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忘记了。当日去东京赴考,是谁?站在那绿柳堤前等他?在画舫上,又是谁,与他一起欣赏歌舞?
脑中似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子进,子进,子进!”清脆响亮,或开心,或失落,或痛苦,回荡不绝,那个名字,那人形貌,呼之欲出,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是谁。王子进心中激愤,一下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柳儿见状道:“子进,子进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王子进哭道:“我好难过啊,好像刚有什么人离我而去,可是我偏偏忘了他是谁!”说着,哭得更是凄惨。
柳儿见状也哭了起来,捧了子进的脸道:“子进,子进,还有我呢!”只见王子进的额头多了一个红色的痕迹,似是颜料,又似鲜血,她抹了两下,竟是怎么也抹不掉。
王子进见了她的一张脸,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只觉那答案就在这张脸上,又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哇”的一声哭得更急了,只觉这场大雪,似乎带走了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最为珍惜的人。
柳儿急忙抱住他,王子进委顿在地上,两人坐在门外,似乎时间就此停住,不再前进,将这一世,都浓缩在这场雪景中。
这世上沧海桑田变幻,又有谁?曾记得,春江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