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寻寻觅觅补新篇
故地重游不是去旅游。对从事西夏历史文化研究者来说是一门功课。不是权宜之计,而是终其毕生的事业。每一次新的考察和探访都会带来新的收获。可惜自我退休之后,便无缘也就是无钱再能实现故地重游的愿望;有的则是借口开学术会议,或举办一项活动,被主办者雇了去为地方旅游事业招引游客而已。
黑水城永远是我神驰梦游的地方。从1976年秋初访黑水城之后,2000年秋和2006年我又有两次机会造访黑水城。
2000年秋重访黑水城是为了一个沉重的话题:中国大陆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成为国人忧心忡忡的公众话题。据说“北京沙尘暴祸起内蒙古额济纳旗”。额济纳旗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高原的西北端,东部紧邻我国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今日之额济纳河、居延海,古称“流沙”或“弱水流沙”。古时是一片绿洲,黑水城就在这个地方。北京电视台策划和组织《居延沧桑》摄制组,赶赴古居延地区,即今日额济纳旗地区,对这个地区的历史文化和生态环境变迁进行考察,以期寻找对策。我应邀参加了摄制组的考察和拍摄工作。
此行,2000年9月24日从北京出发,飞赴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银川。同机参加摄制组赴银川的有国家博物馆考古学家杨林及其夫人蔡宁。其后加入摄制组的还有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蒙古史学家成崇德和北京大学考古系考古学家林梅村。还有内蒙古考古所所长魏坚已在额济纳旗。我们同行的几人于中午12时许到银川机场,有区文化局局长雷润泽来接,住银川南关清真寺附近之西夏宾馆。从当日下午起开始银川的拍摄工作,主要拍设对象是西夏王朝故都兴庆府外景;贺兰山西夏皇帝陵的遗迹遗物;贺兰山麓佛教遗址拜寺口双塔及贺兰山岩画。此外就是皇陵所在地的西夏博物馆和市内的承天寺自治区博物馆的藏品和展品。
26日至30日,摄制组一行离开宁夏乘汽车行进在甘肃境内。26日途径宁夏永宁、中宁,到甘肃后经白银、皋兰,当晚住兰州。27日离开兰州,经永登、天祝、古浪、武威、永昌、山丹,住张掖。28日由张掖赴酒泉。快到酒泉时,摄制组的一辆工作车“切诺基”在312国道2877里程碑处撞断路碑悬卡在路沿下,有惊无险,虽拉上路面,车已毁坏不能行驶,只好拉入酒泉汽车修理厂修理。是晚住地区招待所酒泉迎宾宾馆。29日至30日,在酒泉地区拍摄嘉峪关长城及祁连山远景、汉墓遗址和丁家闸晋代墓葬砖画。涉及西夏遗迹文物的仅是在酒泉博物馆的展品拍摄。在酒泉博物馆楼下库房中我找到了1976年秋我和史金波在县城十字街中心鼓楼西北一侧的县邮电局篮球场边发现和拓制过的《大元肃州路也可达鲁花赤世袭之碑》碑石。当年接待过我们的县文化馆主管文物的冯明义老先生赶来看我,他已有73岁高龄。故人相见,谈起当年他因保护文物被戴上古人冠帽游街的事,唏嘘不已。
10月1日午间1时许,摄制组车队离开酒泉市经高台、金塔,一路往北进入内蒙古地区,至晚9时到达额济纳旗政府所在地****库布镇。此行基本上是按照1976年秋我初次从酒泉搭乘公共汽车到额济纳旗走的路线。这次我在额济纳旗预计待到10月7日,主要工作是:参加故居延地区汉代烽燧遗址的拍摄;参加当地蒙古土尔扈特部牧民生产生活的拍摄;参加额济纳旗首届胡杨节开幕式;参加黑水城遗址西夏文献出土遗址的拍摄。
10月2日至3日,在额济纳旗****库布镇的郊外,参观和拍摄了举世闻名的“居延汉简”大部分出土地甲渠塞遗址的破城子等遗址;参观拍摄唐代宁寇军驻守的大同城遗址(马圈)和额济纳土尔扈特蒙古牧民居住的蒙古包。与我1976年初来相比,额济纳河已经断流,变成了沙滩。唐代诗人王维描写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美景永远不能再现了。现在当地的蒙古牧民已无水饲养马匹,仅剩下了能耐干渴的骆驼。从祁连山雪水汇聚的额济纳河,即黑河,到哪里去了呢?据说是被上游截断了,造成了居延地区的沙漠化。当晚我们在额旗电视台看到了播送的中央电视台新闻称:沙从居延来。沙尘暴带着巴丹吉林沙漠的尘土,飞向数千里之外祖国的心脏北京。
10月4日上午,当地政府举办的“金秋胡杨旅游节”在额济纳河岸边胡杨林中的空地上隆重开幕。这是额济纳旗历史上的一次盛大集会。参加胡杨节的除当地远近的蒙古、汉族农牧民外,还有来自内蒙古自治区各盟旗、甘肃、宁夏回族自治区及北京、上海、天津、广东以及全国各地党、政、军、新闻、文教、企事业单位的代表。为了此次盛会,经上级和有关部门批准,黑河上游的闸门大开,为本来是沙漠绿洲的额济纳草原放水。这几天,久枯成沙丘的河道和田野上、胡杨林中湿润润的,一片生机盎然。
胡杨林是额济纳绿洲的独特自然景观。它是世界上现在仅存的三大原始胡杨林之一。没有胡杨林,就没有绿洲,也就不会有人类的生存发展。胡杨是一种既古老又长寿的树种,有人说“三千年胡杨”,指它能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这种说法可能是一种夸张。但百岁胡杨,沿额济纳河比比皆是,树龄都在百岁以上。当地有一株三百多年高龄的“胡杨王”,至今长势繁茂,翠绿挺拔,仍具有繁殖力。它与周边茁壮成长着的世代子孙,在金秋的阳光下,笑傲风沙。
胡杨节是一个铺满黄金的神话世界。金色胡杨林中,红绿地毯上,穿戴起艳丽盛装的土尔扈特部蒙古族儿女们翩翩起舞;高音喇叭播放着蒙古族歌唱家、额济纳女儿德德玛的《赞歌》,赞美额济纳土尔扈特旗蒙古族光辉和可歌可泣的历史。它们是中华民族和蒙古民族的骄傲。
两年前,即1998年8月,额济纳旗政府举办了“额济纳土尔扈特部回归祖国300周年”庆祝活动。至今一座大型的回归300周年纪念碑耸立在****库布镇市区的大道旁。
土尔扈特部落是我国蒙古族卫拉特部中的一个部落名称。土尔扈特部源出蒙古历史上的克烈部,始祖王罕(翁罕)。12世纪时,克烈部游牧于蒙古高原偏北地区。随着元朝的覆亡,该部落逐渐衰落,并向西游牧,易名为土尔扈特。从元亡后的15世纪到17世纪末,土尔扈特部逐渐发展壮大。传至12世土尔扈特汗国的开创者和鄂尔勒克,因地狭贫瘠,不堪卫拉特部中准格尔部的压迫,决计西迁。17世纪初曾活动于西西伯利亚平原南部。1628年,西迁乌拉河上游。1630年,和鄂尔勒克率部挺进到伏尔加河草原,占领了伏尔加河中下游,把牙帐设在伏尔加河东岸的阿赫图巴镇,建立了新的土尔扈特汗国。1640年又将牙帐迁往阿斯特拉罕城附近。16世纪50年代后,这个地区被俄国征服。和鄂尔勒克在反击俄国军队侵略时中埋伏,牺牲在阿斯特拉罕城下。迫于俄国的压力,和鄂尔勒克长子书库尔岱青形式上臣服于沙俄,土尔扈特人保持着实际上的内政独立。同时,汗国曾经多次遣使向清政府朝贡。17世纪末,远离祖先故土,受俄国压力越来越大的土尔扈特首领自然地产生了迁回天山北麓故土的念头。传至15世首领阿玉奇汗时,1698年,派其侄阿拉布珠尔率部属5000人,假进西藏熬茶礼佛之名回到祖国,定居于额济纳河流域,形成了额济纳土尔扈特部。1771年1月17日,19世首领渥巴锡汗率土尔扈特部近十七万人历经千辛万苦,回归祖国。电影《东归英雄传》就是描写歌颂土尔扈特人东归的一首悲壮史诗。至此,土尔扈特汗国在伏尔加河流域存在了近一个半世纪,他们回归祖国,游牧于额济纳河流域这片热土上,书写着新的、光辉的历史篇章。
在额济纳旗的****库布镇过罢胡杨节,10月6日,摄制组由旗文化局干部和内蒙古考古所所长魏坚等陪同开赴黑水城遗址。一路十分顺畅,泛着干树枝的浑浊的额济纳河水仍在滋润着河岸。临近黑水城时,我从车窗中远眺黑水城头西北角,早有准备的眼睛还是有点吃惊。同24年前我初访黑水城时一塔独秀的景色不一样,如今变成了五塔高耸,新修的喇嘛塔塔身涂上的白灰泥在阳光反射下分外刺眼。我早听说1980年当地文管部门为了开发黑水城的旅游,除整修原存一塔外,又在已塌毁尚存塔基的塔座上修了新塔,这样就大大小小变成了五座。后来听一位宁夏文物考古学者说:当局某负责人对提出异议的人说:我还准备在黑水城头的古塔上贴上瓷砖呢!
黑水城像往日一样刮着狂风,卷起沙尘扑面刺骨,我的照相机很快便灌满了细沙,转动不了。到黑水城的新的感觉是似乎有了人气,已不再是一座“死城”了。城周的沙坡上围上了铁丝护网以阻止人畜。城外西南隅那座漂亮的清真寺建筑已安上了门窗,好像有守城人居住,还在代售矿泉水和饮料。我们雇来的骆驼队在城外的沙坡上步履蹒跚地作雁行。摄制组除在城内外选景拍摄外,还要拍摄城外西河滩高地上的一座大型佛塔遗址,这就是科兹洛夫(П.К.Козлов)著作中称为的“著名的塔”,他在1909年第二次到黑水城时在这座塔中发现大批的西夏文献而震动了世界学坛。
时隔六年之后,2006年9月份,我又一次有机会重访黑水城。这一次由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政府,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和日本国综合地球环境学研究所合作,在黑水城所在地的额济纳旗****库布镇举办“黑水城人文与环境国际学术讨论会”,会期四天。有来自中国、日本、俄罗斯、美国、蒙古国的七十多位专家学者出席。高兴的是我的同行、老朋友,俄国西夏学家克恰诺夫(Е.И.Кычанов),俄罗斯圣彼得堡爱尔米塔什(冬宫)博物馆西夏学家萨莫秀克(K.F.Samosyuk),美国西夏学者邓如萍(R.W.Dunnell)都赶来参加。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关注黑水城地区的人文、自然的历史面貌及其变迁。并从两个方面得出结论:黑水城地区的自然状况是环境变化的基础,而人类活动的影响是环境恶化的主要原因。与会学者对这一特殊地区的文物保护和文化旅游从不同的学科背景出发提出了不少积极的建议。保护黑水城地区的自然环境,保存黑水城地区的人文资源,对保护中国古代文化和中国目前的生态环境都具有重要意义。参加会议的中外专家学者们就近考察了古居延地区汉、唐、西夏、元代遗址以及额济纳河沿岸的胡杨林。
黑水城无疑也是外国西夏学家们梦游的地方。这次我有幸陪同国外西夏学者们游览黑水城,他们都是第一次到此。我们相伴在黑水城内外,额济纳河边,残存的居延海浅湖畔和干枯的怪树林中寻找西夏人的足迹和历史遗存,感受千年的沧桑巨变。这次我到黑水城,最大的变化是在离城墙不远处的戈壁上,新筑起涂上泥巴的栅栏式围栏,歪歪斜斜的泥竖门垛中央上方挂上了歪歪斜斜的“黑城”两个大字。进得栅栏门,望着黑水城西北角上五座耀眼的白塔,我的心渐渐地不安起来。突然想起上世纪90年代我在北京陪冬宫来的萨莫秀克教授游览明十三陵时,她向我表示:凡是新修建的庙宇厅堂一律都不进入。这次我扶着步履蹒跚的克恰诺夫到处寻找当年科兹洛夫挖掘过的那座“著名的塔”的遗址,好不容易在远离泥筑栏栅之外的一处高地上才找到,竟无有任何标志和说明。我对着光秃秃的遗址,本来想对克恰诺夫说:这就是你们科兹洛夫的“杰作”!但又想到:如果这是“国耻”,我们不是连国耻也忘记了吗,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别人。
看来,黑水城地区将变成旅游胜地是不可阻挡的现实。如今由北京乃至全国各地区到黑水城的交通是越来越发达了。由北京去黑水城有经甘肃河西走廊重镇酒泉北向和经宁夏银川东向到额济纳旗的公路;有从北京飞往甘肃鼎新的军用机场,我第二次由黑水城回北京就是坐的这条线。据说现在正在修筑内蒙古临河到额济纳旗的铁路线。大力发展旅游业当然给额济纳旗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但不可避免带给黑水城以及居延地区的古城和遗址遗迹是不可抗拒的灾难,甚至是彻底的破坏。
圣彼得堡,俄国在欧洲的一座美丽的古城。科兹洛夫从黑水城盗掘的大批文献文物就收藏在这里。百年来,圣彼得堡成为全世界西夏学者们的“麦加胜地”,谁都想有缘能来朝觐、拜谒。
因为参加北京电视台《居延沧桑》摄制组的工作,我能有机会第三次踏上这片“圣土”。2001年12月15日中午,由导演、两位摄影师、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的苏联问题专家闻一教授和我组成的摄制组一行五人,从北京出发,次日飞抵莫斯科。当晚又乘莫斯科开往圣彼得堡的火车,经过一夜行程于12月16日晨到圣彼得堡,住宿于拉多加宾馆。
这次到俄罗斯我们有两项主要任务:一是在圣彼得堡拍摄收藏的西夏文物文献及其相关资料;采访俄国的西夏学家。二是准备到伏尔加河上游拍摄当年土尔扈特人的游牧地。
12月16日上午我们到冬宫博物馆见到萨莫秀克教授,她是冬宫西夏藏品的全权负责人。我们同她进行了简要的谈判,踏查了拍摄现场,办理了进入冬宫的出入证。谈定在冬宫三楼的西夏展厅拍摄西夏文物75件,付价3000美元。12月20日,摄制组在冬宫的图书馆阅览厅采访萨莫秀克教授,由她建议采取我和她对谈的形式。12月17日,我和克恰诺夫约定到收藏黑水城文献的东方学研究所拍摄。到20日我们去拍摄时,原来约好的拍摄三楼西夏特藏库,他却推三阻四不履行诺言,其理由是说我们民族所的某人已拍光了。同时又谈到中国西夏学者黄振华对他的批评,以及在武汉大学讲学时受到的批评。朋友总归是朋友,我们在他的办公室对他进行了正式的采访。20日中午,我们在东方学所阅览室里采访了我的另一个老朋友,资深的俄国西夏语文学者克平教授。不幸的是她已于2004年病故。12月21日,我们到圣彼得堡瓦西里岛上的公共墓地去拍摄科兹洛夫之墓。这天雪后初晴,阳光灿烂,景色迷人。这次弄清了科兹洛夫墓之棕色石碑是由东方所出资建造的。我们并打听到科兹洛夫的故居,正想去拍摄时,听该所索罗宁先生告知,此处现在是“********委员会”所在地,也就作罢。利用剩余的时间我们还驱车拍摄了冬宫广场、涅瓦河及涅瓦大街街景。
结束圣彼得堡的拍摄工作后,于12月22日返回莫斯科。12月23日我们在莫斯科经过了一天的参观活动和准备,于24日飞抵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之滨的俄国港口城市阿斯特拉罕。
到阿斯特拉罕目的是到邻近的俄国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首府爱利塔进行拍摄和采访。这里是300年前额济纳土尔扈特部落游牧和生活过的地方。由于事前不知道情况,这项任务将由闻一教授带了新聘的俄国摄影师去完成,其余人将在阿斯特拉罕摄制外景资料后返回莫斯科。
300年前,游牧于伏尔加河下游包括土尔扈特蒙古诸部建立了土尔扈特汗国。1771年1月16日,土尔扈特部落的人民反抗俄国压迫,举行起义回归祖国时,由于伏尔加河一直没有封冻,无法把回归祖国的消息传给西岸的土尔扈特诸部,这部分人就留居俄国。俄国人称他们为卡尔梅克人。1771年10月19日,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下令取消土尔扈特汗国,成立了卡尔梅克管理处,由阿斯特拉罕省务厅直辖管理。1919年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后,于1920年卡尔梅克建立了自治州。1935年改为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1943年12月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被撤销,全体族人以通敌之罪,不分老少被流放中亚、西伯利亚等地。前苏联政府于1958年给予平反,大多数卡尔梅克人得以返回伏尔加河两岸的原籍。1958年11月7日重新建立了卡尔梅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苏联解体后称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
我们在阿斯特拉罕前后三天,主要在市郊拍摄外景。阿斯特拉罕是俄国南方一座古老而美丽的中型城市。市区紧依伏尔加河,时已入冬,宽阔的河面上,近处已结了一层薄冰,远处岸边停泊着一艘艘中型船舰。河边的树林中湿润的土地上黑森森的,暗藏着勃勃生机,给人以舒适的感觉。市内中心有着如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一样的城堡建筑,据说俄国的许多城市都有这样的建筑,当地称小克里姆林宫。
伏尔加河是俄国人民的母亲河。在我居住的宾馆,推窗远望由北往南蜿蜒流去的伏尔加河,耳边似乎听到学生时代唱过的俄罗斯民歌《伏尔加纤夫曲》;眼前又看到那幅俄罗斯画家列宾的名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动人心魄。不由得让我联想到喝过伏尔加河水的土尔扈特同胞,300年前从这里出发回归祖国壮举和悲壮历程,心潮逐浪,不能平静。
这次到俄罗斯也有可乐可喜的事:大概是因美国发生的“9.11”事件不久,俄国人十分警惕。机场安检和出关时审核护照,俄国小姐总用异样的眼光盯住我们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人不放,等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对视了,她才放行。从莫斯科到阿斯特拉罕,我们从北京带来的摄影机和灯光设备都不允许带上飞机,据他们说这都是爆炸品。所以才发生了我们必须在莫斯科另租摄影机并跟了俄国摄影师的事。在俄国搭乘飞机,到目的地,飞机降落机场跑道的一霎那间,你会听到机上乘客突然发出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原来是安全到家,悬着的心放下了。在莫斯科机场等候去阿斯特拉罕的飞机时,我们正发愁到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的首府爱利塔后通过什么途径和方式同他们联系时,突然在候机厅门口一个身穿呢子大衣的长者出现了。他也是黄皮肤黑头发,满面笑容径朝我走来,像久别的老朋友一样同我亲切握手。我正不知所措,于是赶快叫来懂俄语的闻一教授,通话交流:原来他是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芭蕾舞团团长,刚从法国演出归来,在机场看到我们几个人后误认为我们是他的同胞。交谈中知道他们也想到中国演出,希望我们给他们提供帮助。至此,我们到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的拍摄工作也就有了引荐人。
这次离开圣彼得堡的四年零十个月之后,我第四次踏上圣彼得堡的土地。2006年10月底我应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的邀请,参加了由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和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举办的国际西夏学研讨会。参加会议的俄国西夏学家有东方学所的克恰诺夫,圣彼得堡大学的索罗宁,冬宫博物馆的萨莫秀克。中国的西夏学者有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的史金波、聂鸿音、孙伯君和我;甘肃省博物馆的陈炳应,宁夏社会科学院的李范文,宁夏政协的岳健,台湾的林英津等。会议分别在圣彼得堡大学和东方学研究所举行。会议结束后,我同聂鸿音、孙伯君又在圣彼得堡停留几天,对东方学研究所、冬宫博物馆及这座古老而又美丽的城市和历史人文景观进行了参观访问。最难忘的是,我们与部分会议代表在鹅毛大雪中乘快艇游览了涅瓦河,当快艇驶过冬宫对面的涅瓦河时,我注视着停泊在那里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想起了1993年初冬同样是一个鹅毛大雪天,我曾登上过这艘军舰,参观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