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带我们进了“向亭鱼馆”最里边儿的包间,我看着这包间隐秘的程度,不禁心道:难怪刚才我们在外头闹那么大动静你们都不知道了,敢情这群皇子特喜欢叼角!
胤禩、阳雪、胖子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起进来,都是一脸诧异。
唯有胖子将这种诧异表现得最为明显,并还说道:“咦?怎么多了一个人?”
我一边看着桌面上还没动过的菜心说:真够难为你们的胃的!一边回头对欧阳逸凡笑道:“来,你坐我旁边吧。”
说着,自己坐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上,一边还招呼欧阳逸凡坐我身边的空位置上。
欧阳逸凡刚要点头应允。
白糖却道:“南初,你没看见八哥身边留着你的位置么?你应该和你的夫君坐一起,而不是和一个初次相识的男人坐一起。”
此话一出,我真是愣在当前,一瞬间我就终于明白白糖为何要邀请欧阳逸凡来吃饭了。
我看向欧阳逸凡,他有一些惊讶,但不明显,而且很快就将这种惊讶隐藏了下来了,且轻笑着对我道:“他说得对,你不必照顾我是客人,我独坐不会觉得尴尬。”
阳雪这时想站起身解围,我看见白糖一把按住她的手,阳雪无奈,只好隐了声。
我此刻就有点气不过白糖了,但是面上还是笑着道:“八哥不会介意我坐这里,我……”
“南初,我们可是说好的。”白糖打断我的话,瞪着我道。
我看着他,瞥他一眼,刚想发作,却没想到欧阳逸凡竟随着他们一起喊着我“南初”的名字道:“南初,你也是的,我都说我无所谓了,你要再这么讲客气,那我还不如走了。”
看来,他很能沉住气的适应环境!同时,也在替我着想,我不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白糖这么直白的跟他过不去,显然也是因为我!
想到这,我不禁就心说:我倒希望你走,我跟着你一起走才好!
我点点头,然后坐到胤禩旁边,一边落座还一边低声对胤禩学着腹语道:“你明明不介意,也不解下围,太不讲义气了。”
胤禩却无奈一笑,没有回答。
阳雪这时道:“欧阳大哥,你这次到邯郸来,是办什么案子?方便透露吗?”我知道她是为了赶紧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而转移话题。
欧阳逸凡看着她笑道:“也不存在方便不方便,只是这些公事,极其枯燥无味,你一个女孩子估计不会有兴趣听。”
白糖却又挑眉道:“怕是办公事是假,借办公事之期寻花问柳倒是真。”
我已经开始觉得白糖过分了。
欧阳逸凡淡定道:“邀请我过来吃饭的人虽是你,但我也是看南初的面子,才应你之邀,说穿了,对你的问题我是根本不屑回答的,而对于你对我猜测和看法我更是不屑理会。”说着,笑着看着白糖。
白糖一时语塞。
但随即又立马找到反驳之语:“刚才我要是没听错,阳雪口口声声的说她和你才是老友,你和南初不过刚刚认识,你怎么就说是看南初面子?而忽略自己的好友?难不成你有别的心思?如果真有,刚才你也看到也听到了,南初的夫君就坐于此,你也毋须有其他想法。”
话且说到这里,我就真听不下去了!
欧阳逸凡刚要开口,我就忍不住先他一步站起身冲着白糖皱眉严肃道:“你够了!”
白糖一愣,也站起身瞪回我的眼睛道:“嫂子,请注意你的身份!”
我看着他,心下骂道:你他娘的干什么?有必要这样吗?
口中却还是冷静着严肃道:“欧阳逸凡是我的朋友,请你尊重一下!”
白糖冷哼道:“哟,你的朋友?那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说着,怪腔怪调的冲着欧阳逸凡抱拳道:“得罪了。”
欧阳逸凡也站起身,似乎是怕我为难,没理会白糖,而是对我道:“南初,如果你需要问什么,按照我给你的地址随时来找我。”说着,又抱拳对大家道:“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先走了!”于是转身拂袖而去。
我看着欧阳逸凡的背影,心里那个气,但又不好发泄,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胤禩这时道:“南初,你的忍耐度就这么点儿吗?那人不是简单角色,你若是不出声,他倒不会觉得难堪,且也不会输给老九,安安稳稳的一直在这里直到我们酒足饭饱,你这样指责老九,只会让他觉得尴尬,反而会走。”
白糖听了也道:“就是,难不成你这么心疼他?”
我瞪向白糖:“你到底有完没完?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你们几个人没有权利接触任何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卑微的没有自我,只能受控任你们摆布?
他看着我,我却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一是因为阳雪在旁边,二是觉得这句话似乎除了激化矛盾以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不再理会他,而是埋着头吃起来,心中无限难过和委屈。
接下来,大家相对无言,饭桌上都是安静得只有筷子和汤勺的声音。
直到酒足饭饱。
白糖这时起身,似乎是去埋单。
阳雪也跟着去了,胖子伸着懒腰道:“唉,终于他娘的吃饱了。”说着,一边起身一边道:“我先出去活动活动。”
这时,包厢里就只剩下我和胤禩。
胤禩一边用他的专属棕色手绢擦着嘴,一边漫不经心道:“刚才那个人不错,如果你还是你,或许能试一试。”
我一愣,看着胤禩的侧脸,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接着又听他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客栈,早点歇着,明天早点上路。”说着,起身整理整理袍子,就也离开了包厢。
我见他出去,大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着我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心说:你看到我们戴着一样的戒指,难不成你是以为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吗?
……………………………………
晚上,我和阳雪住一间客房。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煎鱼一样的,半天都无法入睡。
而距离我左边两米的床铺上也时不时的有着动静,阳雪似乎也无心睡眠。
房间里安静得一比,只要用心,我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两床之间的油灯飘飘忽忽,好像有风时不时的在吹它,我往床尾那边的窗户看去,发现窗户还没有关紧,外面有风正朝屋里灌着。
我坐起身,下床,然后朝窗户那儿走去,风吹到我的身上,我不禁一哆嗦:“好冷。”
然后便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
阳雪这时在背后幽幽道:“外面估计变天了。”
我点点头,转过身,小跑的回到自己的床上,一边钻进被子取暖一边道:“这北方的天气我还真是不能适应。”
阳雪却疑惑道:“不能适应?你不是从小在这边长大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掩饰道:“就是…就是在这边从小长到大,但依旧无法适应。”
阳雪呵呵一笑,然后道:“诶,南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道:“问呗。”
她吱唔了一下,然后道:“你和欧阳大哥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们之间……”
她没说出后面的话,我就笑着反问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啊?”
阳雪微皱着眉头回忆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刚才碰到欧阳大哥的时候,你没表现得好像认识他一样,而且中途还突然要求看他的戒指,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们不认识,可是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
我无奈一笑:“唉,说来也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
我以为阳雪接下来会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认欧阳逸凡,又会我问那戒指又是怎么回事?我还在想用什么堂而皇之的借口来敷衍,毕竟我总不可能告诉她这一切都因为我不是南初吧?
可没想到阳雪也随着我无奈一笑,却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可能是我没有漏出想继续表达什么的话语。
我扭头瞄了阳雪一眼,她平躺着,微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什么。
我知道阳雪以为我在敷衍她,而她的素养是不会让自己在对方这种不欲表达的态度下还问东问西的,而且她心中似乎很是敞亮,这类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总会藏着一些不该别人知道的东西!
所以既然我没主动开口说,她也不会再继续问。
???阳雪不像我,有事儿说事儿,基本上是藏不住掖不住的,即便是吃了闭门羹,也要旁敲侧击一番!以不达目的却不罢休的思路为原则,进行挖掘式的探索!所以,她的素养以及沉稳的心理素质绝对要比我高!
想着,我就主动对阳雪道:“我终归是有夫之妇,不像有妇之夫,可以三妻四妾!我在没有回归单身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受着限制。”
我想,这句话足能解释一大部分的疑惑吧?
阳雪点点头,却是勉强一笑,这让我突然发现,她关心的不是这个!我这才恍然大悟,她关心的应该是白糖为何看上去比胤禩还上心?
我心说:这该怎么解释?我们表兄妹情深意重?自己的事儿都顾不来还要上杆子的管别人的事?
阳雪这时却望着天花板冷冷的笑道:“女人就是这命!不过你已经算很好了,虽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好歹也能得到八哥的尊重,还能过得自我一点!”
自我?我心说:我过的是他娘自我的生活么?
我干笑一声,想换话题,于是调侃道:“倒是你,不像是会谈及命理的人!你可是女人中的战斗女!千万家庭妇女的偶像啊!独立又自强,有个好家庭好背景,不用靠任何男人,都能过上锦衣玉食、受人尊重的好生活!”
我心中继续道:而且你站在了一个没有被固定的位置上,好像对于封建王朝社会的事业女性来说,本来就是很新奇的,特立独行、标新立异、行事另类应该也是有立场做的!而且,她是生意场上的人,应该是属于比较现实和理性的类型,所以,从她嘴里对命运的看法应该是——这样也不错!
——任谁有谁的活法!
——我不喜欢这样!我就要那样!
——我就不信!这之类的话。
而叹上一口“就是这命”的,听起来真是让我有点晕,感觉旁边这人不像是我所认识阳雪!
阳雪自嘲一笑道:“即便我阳雪在京城的生意场上再叱咤风云又如何?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而这命就是要么嫁给我不喜欢的汉人做正室,要么就是嫁给胤禟做妾!”
闻言,我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
封建王朝的事业女性再怎么特立独行最后也得被迫融入封建角度的习端。
她继续道:“而眼下,我几乎不去想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争取一次都好过束手认命!”她将这话时,我看到她眼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决绝,我以为那是她在决定自己要如何如何争取白糖,却没想到那是我好久好久都无法理解的女人的烈性。
我听着,不知怎的,我觉得,我的心酸酸的,有点不是滋味,这阳雪如此孤傲,又如此痴情,之前她所说的两种命,对于她来说,似乎都是无法接受的!
我欣赏这种个性,却不羡慕,因为我已经预见阳雪的不幸!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禁想起白糖,他之前努力的和阳雪一刀两断,是因为他早就想到了我今天所想的吗?认为只有一刀两断,或许阳雪还能有新的美好生活可以过?那如果是这样,那我不就是自作聪明了吗?
想到这里,心下就忍不住一阵抓狂!
而这时,阳雪又说道:“南初,你知道吗?你一定会比我幸福很多。”
我一愣,看向她,她正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是那样的诚恳。
……………………………………
今天出行,马车里的气氛不如昨天!
我还在生白糖的闷气,一直冷着脸不想说话。
阳雪见我不说话,她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白糖搭话,似乎一直在那想办法怎么缓解我和白糖的紧张关系。
胖子呢,似乎昨天晚上没睡好,在那打着盹儿。
胤禩不知从哪儿搞的书,在那一本正经的看着。
今天真的变天了,早上起来感觉非常的冷,还好马车里倒像个暖箱,避风、人又多,所以感觉挺暖和。
我回忆着昨天欧阳逸凡给我的地址,看我是不是还记得,想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关键词!接着就计划回北京之后去找他!
照欧阳逸凡所说,排除这戒指是这个时代流行元素的产物,那我和他同样姓欧阳,戴着同样的戒指,一定就有着什么关联。
更何况,他的戒指起始于清朝,我的戒指起始于二十一世纪,我甚至会想,我的这个戒指是不是本身也就是属于清朝的,因为母亲来过这里,然后将戒指带回了二十一世纪!
那……欧阳逸凡的戒指,跟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时候,胖子突然醒了,对帘子外的车夫道:“停下停下,我要去方便方便。”
马车这就停了,白糖看了他一眼,顺势又往我这里看了看,我斜眼睛看着他,也不躲闪,也不作回应。
白糖一急,转过身面对着他斜对面的我道:“诶,你到底是要沉默到何时?这件事情能怪我么?”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旁边认真看书的胤禩,一本正经道:“没人告诉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么?”说着,就一把抽掉胤禩手里的书。
胤禩怔愣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道:“如果不想我管你,你就去管管你的好弟弟,让他知道尊重我。”
胤禩无奈,看了白糖一眼,又看向我道:“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再说了,这次出来,我也打算好了后路,可能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贝勒府,所以,你的事情能挽回的就挽回,毋须再有所顾忌。”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白糖惊愕道:“八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想办法让南初离开?你……我们好不容易才……”
胤禩道:“南初应该跟你们说过,她为何要拉着我来洛阳,只是因为想帮我找到我想找的那个人,而我既然踏出了这一步,我就没想过再循规蹈矩的过下去,有可能我会辞请贝勒身份,留在洛阳与她厮守终身,所以那个时候,南初也没必要留在我身边。”
白糖却哂道:“八哥,你这想得倒是挺天真顺利,万一……”
“万一皇阿玛动怒,我就付上我的性命便是!”胤禩肯定的看着白糖,说的轻松,但却很是认真。
白糖被他这眼神触动了一下。
胤禩继续道:“如果不顺利,又不是何大事,性命也不至于丢掉,你毋须担心!而南初……”他看着我,笑道:“我会一纸休书。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啊!”我此刻脑中竟然一片空白,事情转圜得太快,我竟然有点无法接受,难道他是因为我帮他找他的老相好,要给我的报答么?
阳雪这时却皱眉道:“休……书……”说着,不明实情的她担忧的看着我:“那你以后如何见人?”
我这才又恢复正常思绪,连忙摇头道:“我不介意我不介意。”
阳雪皱眉,回头看着白糖。
白糖看着我和胤禩,皱眉道:“简直疯了。”
胤禩不再理会,将我手中的书抽了回去,继续看起来。
这时,胖子掀开帘子,一脸疑惑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