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光很暗,苏菲好几次都觉得手里的针都戳到肉里,疼痛又把她拉回清醒的状态,看来是该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她抬头看看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放下手里的针线,把屋内的灯关掉,到储藏室找了一个新的灯管。
一个铁架而已,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很轻松的便抬到屋内,西西已经睡下了,对于换灯泡这样的事情,她早习以为常。
一切手续完毕,“啪”一声,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安凯翊冷着脸站在门口,那个弱不禁风,娇小的只到他胳肢窝的女生,刚刚是在层高三米多的屋子里换灯泡么?本想上前去帮她,但又想到她做的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愕然,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宿舍吧。
“有什么事么?”
他淡淡的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眼,还是忍住怒气,沉着声音说:
“上来!”
她感觉到他的怒意,或许是介意在孩子面前不好发火,才让她上楼吧。
屋子里,安静得诡异,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脸沉着,不怒自威。
她小心翼翼的抬腿进去,走到他面前。
“有事么?”
“你动了我的东西?”
他侧头,眼里是一层层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苏菲低头一想,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因为好奇,就随手看了,以后不会了。”
“明天不用来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充满厌恶。
她一愣,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么?已经第二次赶她走了,都是因为同一个人留给她的回忆么?
她胸口一紧,努力遏制心中的难耐。
“我拿起来看过就放下了,并没有弄坏。”
“要坏了,你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他的表情始终是严肃认真的,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是在审判无恶不赦的罪犯。
她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去辩解,她只感觉被人狠狠的遗弃了,自己竟然连一只杯子都不如。
沉默良久,还是咬着牙认错:“对不起。”
“记住,它不是你能碰的!”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他要是抬头就能看到,此时的她正被他无情的语言狠狠的敲击着内心深处,眼里的委屈和伤心不比他少。
“明天,我不想再看见你。”他扭头,似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说着。
如若不知道他的秘密,她就当这是他最钟爱的杯子,但是知道一切的她,带着这样的心情站在这里,听着他为了其他人留下来的东西,这样训斥自己,一阵一阵的苦涩缓缓涌上喉咙,以至于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碰你的东西,但是,我不会走,我是安总雇来的,只有安总能让我走。”
她转过身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她怕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刻,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他惊愕,刚刚那个声音?她哭了么?
抬眸的瞬间,她已经快速的跑离他的房间,他冷哼一声,她的话不停的在他的脑子里乱窜:我是安总雇来的,只有安总能让我走。
安总、安总、又是安总?!
只见一个抬腿,“噼里啪啦”,茶几上的东西撒了一地。
大厅里清晰的传来楼上的声响,她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上楼,梓晨果然醒了,听到哭声,她慌乱的抬手抹掉脸上的液体,慌慌张张的推开门进去。
是不是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都缺乏安全感,就算随便一点响动都会被吓哭?
她轻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拍着他的后背,孩子只知道哭,哭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话也不说。
脑子里全是他刚才生气的模样,冰冷的眼神,果断的态度,决绝的言语。
安凯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难道除了她就没有人能走近你的心里么?
孩子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意识一点也不清醒,就像梦游一样,哭完之后便又沉沉的睡去了。
她转身下楼,没了睡意。
走到院子里,夜色很美,抬头看楼上的房间,他似乎也是难以入眠,昏昏暗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射到窗帘上。
走到秋千上坐下,老旧的铁皮发出摩擦的声响,瞬间就消失了,窗帘上的影子一动不动,似乎还坐在刚才的地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却感觉遥遥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已经冷得麻木了,那个影子才稍稍动了动,走到一个地方却看不见了。
安凯翊看着满地的凌乱,眼神越发的冰冷了。
他走到壁橱前,那个杯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杯底有灰尘的印迹,已经冰封的记忆,为什么又被她拉出来?
拿起壁橱底端的纸盒,他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进去,拿着盒子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在平时看不到的地方。
有冷风顺着落地窗灌进屋内,他走过去,拉开窗帘,准备关窗睡觉,只听见一阵“咯叽咯叽”刺耳的铁皮摩擦的声音。
他打开阳台上的灯,只看见黑夜中老旧的秋千拼命的晃着,发出孤独的声响,他疑惑的像四周扫了一眼,却发现院内有微弱的光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光亮消失的地方,瞬间便想到什么,紧接着一张阳光清新的笑脸便出现在脑海。
“工科的学生都好厉害呢。”
“我知道,不过从今天开始到以后都没有咖啡了。”
“好,我同意。”
..
那些个清脆明亮的声音萦绕在他周围,仿佛在他的记忆中她永远是微笑着,永远是没有脾气的,无论他怎么刁难,她都是温静的,一脸执拗的,和他对峙。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流泪么?
他转身回房,走到床头,习惯性的伸手,却发现桌子上没有牛奶,院内的灯已经关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安静的拉开被子,上床..
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烦躁的睁开眼睛,只感觉脖颈一阵酸痛,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起身,向四周看了一圈,身上没有长大衣,整个屋子冷冷清清,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缓缓的走到厨房门口,锅碗瓢盆安静的躺在那里,丝毫没有动过的样子。
他转身,看着院子的方向,眼神冷漠,半响,还是抬腿走了出去。
海贝尔温顺的躺在秋千旁边,除了在冬日暖阳下熠熠生辉的花草,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真的走了么?
转身走进大厅,梓晨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着了。
“爸爸还没有做早餐给我么?”
他皱眉,早餐么?之前一直都是贝姨做的。
他冷静的来到沙发边坐下:“叫外卖吧。”
梓晨听见走过来,奇怪的看着他:“爸爸难道连微波炉都不会用么?”
微波炉?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叫外卖好了。”他起身准备去拿手机。
“那多可惜啊,苏菲一大早就起来做了呢”梓晨撇着嘴小声嘀咕着。
他皱眉,转过身,一脸不解的看着梓晨。
小孩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她的字迹娟秀整齐,上面写着她有事要出门,早餐做好了放在冰箱里,热一热就可以吃了。每个字的头上还注有拼音,方便小孩子读懂。
耍脾气么?宁愿给一个小孩子留那么复杂的字条也不愿意跟他说一声?
他冷哼一声,起身打开冰箱,琳琅满目的食物映入眼帘。
就在他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西西从院子里走了进来。凯翊端着做好的食物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梓晨旁边的孩子,没有说话,还是把东西放到桌上,安排两个孩子吃饭。
他站在门口,看见屋里的一切就停在那里没有进去,地上没有了昨晚的狼藉,被单换了新的,一切都归还原位,窗帘整齐的拉在两边用丝缎绑好,摔坏杯子的地板上多了一块白色的羊毛地毯,一切装饰都没变,但是看起来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抬腿迈进屋里,拿起床上一个灰色的方形枕头。
这是什么?
像是一个刺绣的抱枕,里面有淡淡的香味传出,他皱眉,抬手贴近鼻子,很舒服的味道,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他把枕头放在原来的位置,转身去看壁橱,昨晚还放着杯子的空格,现在已经被一盆好看的洋甘菊代替了。
一夜之间,感觉已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丝毫没有讨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