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崇拜的第一个人,是在我们学校门口捏面人儿的师傅。我第一次看他捏面人儿就被吸引住了:红色的面团放进手心,用指头肚一捻,面团变成薄薄一片,从装面团的小抽屉里他拿出一只黝黑发亮的细齿木梳,将木梳往面饼上一压,面饼顿时变成一排小波浪,再用指头肚一搓一卷,带波浪的小面饼就变成了一朵花瓣层叠的大红花;拿一根细长的小草棍,在草棍头上抹一团娇黄的面团,然后一拉一卷,一根金黄色的金箍棒就出来了。他那粗糙、脏乎乎的大手,灵巧地摆弄着那些鲜艳、柔腻的小面团,三捏两卷就弄出来一个衣袂飘飘的的小仙女,或者手搭凉棚的孙悟空。为了得到一个面人儿,我跟母亲软磨硬泡,终于得到一毛钱,买了一个孙悟空回家。这是多么细嫩精致的一个孙悟空啊!粉白的小脸,漆黑的眼珠儿,水红的灯笼裤。我心满意足地举着它回家,像娶回一个绝世美人儿的傻小子。暗暗发誓要一辈子疼爱它、对它好。
小面人儿拿回家以后,我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它身边凝视它一刻钟,再去写作业。但是一个月后,我惊恐地发现它的虎皮裙上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又过了几天,它粉白的小脸也裂开了一道缝隙,最后,它水红色的灯笼裤掉下来一大块,露出里面粗糙的草棍。妈妈说面人干了就不能要了,将它扔进了垃圾桶。眼看着残缺不全的它躺在肮脏的菜叶子、鸡蛋壳里面,我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