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马车在皇宫南门前停下,苏锦瑟将令牌交给看守的士兵,立即得到了放行。
苏锦瑟长乐郡主的封号乃先皇所赐,并且她在宫中无限制,想何时进宫与出宫都由着她,所以即便北辰王府经历如此变故她郡主身份依旧不容别人否认。
进入宫中,苏锦瑟直奔乾坤宫。
“北辰王府长乐郡主求见皇上。”苏锦瑟并未让候在宫门旁的公公禀报,高声喊道。
乾坤宫内顿时因这声高喊而寂静,有些朝臣更是微微偏头,用眼角瞥向苏锦瑟。
承乾帝高坐于龙椅上,闻声望去,只见苏锦瑟站在乾坤宫门前,微仰着脑袋,眼神穿过众朝臣与他的视线交汇,顿时让承乾帝心底升出一丝愤怒。
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压低了脑袋装作不知,生怕会被祸及无辜。
而承乾帝却是不为所动,吩咐李兆宏出来将苏锦瑟打发走。
“长乐郡主,皇上正在早朝中,不便见郡主,郡主请回吧。”李兆宏手腕见搭着浮尘,一脸奉命行事的神情劝苏锦瑟回去。
谁知,闻言的苏锦瑟嘴角却是勾起笑意,对李兆宏说道:“本郡主就是知道皇叔在早朝所以才来,劳烦李公公帮带句话给皇叔,不见锦瑟,真的好吗?”最后八字苏锦瑟语速放得极慢,语气间更是将笑意加深,摆明是话中有深意。
李兆宏眉头蹙起,抬眸看了眼苏锦瑟身后紧跟着侍卫,虽然身上已无佩剑,但六双沉稳的眼神紧盯着他,将他再多劝离的话都盯会了肚子里。
想着苏锦瑟那日威胁承乾帝时的面容,与此时颇为相似,李兆宏内心哀叹一声,对苏锦瑟恭敬的说道:“郡主请稍等,老奴这就去请示皇上。
李兆宏重新进入乾坤宫,绕过百官从旁边走到承乾帝面前,低头附耳在承乾帝身旁说了两句,就退到旁边等待承乾帝决定。
得知苏锦瑟所说之话,承乾帝一双久经战场的眼神浮现出杀意凝视着门外的苏锦瑟,她笑意越发加深,眉眼间都是乖巧,丝毫无法看出就是对面那笑意可人的女子,竟然对他一国之君说出威胁的话来。
苏锦瑟之所以这样安排,并非是想要端架子而已。
朱雀符未曾找到,她无法将百万大军与三千铁羽军拥为己用。
皇叔对她是否拥有朱雀符一事尚且存疑,所以她只能找些侍卫来鱼目混珠,让皇叔知道她确实能号令军队与铁羽军,否则怀疑一旦加深,皇叔必定会想见到朱雀符确认真伪,她若拿不出来北辰王府死期将再至!
“传进来。”片刻后承乾帝收敛起情绪,给出答复。
“传长乐郡主觐见。”闻言,李兆宏面对着宫门外,扬声尖锐的喊道。
抬手示意绿屏与侍卫在门外等候,苏锦瑟跨过门槛,款步朝前行去。
只见苏锦瑟一袭紫色宫装长裙及地,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
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
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
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簪一支梅花簪子,簪子精致而华贵,与这身紫色宫装显得相得益彰。
她一步步走上前,步履坚定沉稳,双手交叠在腹间,目视前方稳稳地站定在前方中央位置。随即就见苏锦瑟身子盈盈一动,举止优雅地朝承乾帝行礼。
“锦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咋听如黄莺出谷清脆响亮却又温婉柔和,再一听却又如风拂杨柳,低回轻柔。
“免礼,起身。”承乾帝尽量压制着心底怒意,平静对待苏锦瑟。待苏锦瑟站直身体后,承乾帝复尔责问苏锦瑟来乾坤宫求见之事。“锦瑟,你乃我北定国郡主,应当深知女子不得参政这一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今日怎能如此胡闹竟是到这来求见朕。”
“身为皇族血脉,祖宗遗训锦瑟自然是了然于心,只是锦瑟的事关系到皇族颜面刻不容缓,所以才做出这等失礼之事,还望皇叔见谅。”语毕,苏锦瑟神情甚是为难,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是否该讲心中之事。
众位朝臣皆是不多言,保持着方才站姿,不予已任何意见。
“如此你便说来听听。”见状,承乾帝只能让苏锦瑟继续往下说。
“锦瑟遵命。其实锦瑟想说之事是关于北辰王府被收缴入国库的财物,锦瑟希望皇叔能归还王府。”苏锦瑟并不拐弯抹角的与承乾帝打太极,直接道出此次所来的目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关乎皇族颜面之事?”承乾帝皱眉反问。
“正是。”苏锦瑟更是坦然承认。
“大胆!朕念你年幼不追究你来此觐见一事,你竟胆敢糊弄朕。”重重一声拍打案几的声音在乾坤宫响起,百官乃至太子王爷都齐齐下跪,唯恐动作慢了一步会被承乾帝问罪。
而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对帝王之威做出回应时,唯独苏锦瑟身姿袅袅地独立于中央。
“锦瑟并未糊弄皇叔。”锦瑟睁着双无辜的眼眸,直视承乾帝那双燃烧起怒火的眼眸,见到承乾帝生气的表情不仅没流露出畏惧,反倒眼眸生出笑意来,似乎乐见于这种情况。
听闻苏锦瑟的反驳,百官身子更是压低,恨不得找到洞钻进去。
“朕还没说你们,你们这么急着跪是想让朕罚跪不成?”见底下那群官员连个少女都不如,跪了满地,承乾帝恨官不成材,却还是收敛起怒意,并但就争论苏锦瑟的行为而出其言。“你竟打着皇族颜面旗号来为北辰王府谋私,今日你若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定当重罚!”
“皇叔此言差矣,北辰王府在被污蔑后财物尽数收缴国库,可如今北辰王府众人回归,这些财物本应在当日就归还,奈何皇叔朝政忙碌无暇顾及。锦瑟体谅皇叔勤政爱民而忽略亲伦,但北辰王府一众人等需要生活,父王葬礼后再也无法揭开锅,锦瑟也是不得已才来请皇叔归还财物。”
“此乃小事,容后再议。”听完苏锦瑟的话,承乾帝竟是一句话就想将苏锦瑟打发。
“皇叔!”苏锦瑟嘴角笑意抚平,厉声喊道:“你当真觉得这是小事吗?北辰王府需要日常采购,无银两而难供膳食,锦瑟身为北辰王府掌权者,有义务解决温饱问题。赚取银钱之法锦瑟不是没有,外出做工,卖掉宅子,或是沿街乞讨皆是可行,倘若锦瑟这般做了百姓会如何说?只是锦瑟会难堪吗?还是皇叔非要逼着锦瑟做到这种地步?”
泱泱大国,竟需要皇族郡主需要做这等粗使事情,一经传出,难堪的何止是她北辰王府。
她之前就已说过,她就是死也要拉着皇族陪葬,所以一旦她走投无路,她绝对会拉着整个皇族陪她沦落。若因此而给北辰王府难堪,她必定会弄得承乾帝也难堪!
明白苏锦瑟言语里的意思,承乾帝一阵默然,但也不愿就此如了苏锦瑟的意。“朕近日忙碌,此事会尽快交代人办好。”
闻言,苏锦瑟摇头冷笑,仿佛早已料想到这个结局。
“皇上,早前我有言在先,难道您都已经忘记了吗?如今您能坐稳这把龙椅有一半原因是我按兵不动!在驳我意前,您该想想是否有十足的把握如枉杀我父王那般让我也丧生皇宫!”被再三反驳,苏锦瑟也不再与承乾帝装作叔侄情深的场面,不仅不再唤承乾帝皇叔,更是敢在承乾帝面前自称我,且大放厥词要威胁承乾帝。
话音落地,整个宫殿都陷入了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苏锦瑟大逆不道的话给震慑住了。
刑部尚书祁袁清见承乾帝脸色不断变化,但身为刑部尚书若对苏锦瑟这番最该致死话若置之不理,无法维护君主,恐怕苏锦瑟之后解甲归田的就是他了。
于是,祁袁清抬眸,那双染了戾色的双目顿时射向苏锦瑟。“大胆长乐郡主,竟敢不尊皇上,出言威胁,按当朝律法……”
“闭嘴!本郡主与皇叔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苏锦瑟目光中寒意逼人,厉声喝道。
此言一出,朝堂中所有人皆是一震惊。
祁袁清刑部尚书当久了,常年审问犯人,祁袁清脸上眼中乃至全身俱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骇气,更似乎有那牢狱之中的霉气与血腥味萦绕在他身侧,让祁袁清看上去甚是吓人。
苏锦瑟今次竟然如此在祁袁清面前说话,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转念一想,苏锦瑟都敢对承乾帝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了,岂会在乎区区刑部尚书。
只是苏锦瑟的突然改变,让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竟是觉得眼前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只觉在苏锦瑟身上看到了已逝的北辰王苏逸风的气度与傲骨!
收回目光,苏锦瑟抬手理理鬓角,装作无事人般,露出纯真无邪的笑意。“皇上想要枉杀我于皇宫中,今日怕是不行,我虽只带了六名护卫前来,但信号弹这种东西随时都能发出去。若无准备,我不会来此找皇上要回我北辰王府的财物。”
语毕后,苏锦瑟好似想起其他,并不回身的说道:“将账簿拿进来。”
声落,立即便有侍卫将账簿拿进来,恭敬地递给苏锦瑟,苏锦瑟拿起某本账簿,镇定自若的说:“皇上,账簿我已带来,可否容我在宫内清点好财物尔后带回呢?”
苏锦瑟在询问,却又不是在询问,更多的是她明知方才言辞会带来的结果,却故意发问。
“带她到国库,太子你一道前去。”承乾帝双手紧握着龙椅扶手的前部,声音压得沉沉的出声。
“多谢皇上。”苏锦瑟面带笑意的道谢,但连个礼都没行就转身离开。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早朝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她就是要让朝廷上下都知道,北辰王府即使没有父王当家做主,她苏锦瑟一样会让北辰王府恢复以前的辉煌,所有人都无法欺负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