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午时,苏锦瑟吩咐管家招待来客后,竟是突然离开灵堂,连曲华裳叫她一起用膳都拒绝了。
带着绿芜回到后院,苏锦瑟面容少了那抹无坚不摧的坚强,满面凝重。
“小姐,还没找到吗?”苏锦瑟的贴身奴婢见状,担忧询问。
苏锦瑟摇头不语,但凝重的神色却足以说明一切。
与府内奴婢擦肩而过,苏锦瑟只眼角微微扫过见礼的奴婢,无丝毫吩咐便走开了。
经过流云亭时,苏锦瑟脚步顿住,屹立与亭中观察着后院来回的奴婢,目光深沉。
许久,只闻苏锦瑟轻叹一声,随即肃穆起来,轻声道:“按照之前交代的去做吧。”
“是,主人!”那贴身奴婢抱拳躬身,不仅是对苏锦瑟的称呼有所改变,那张素日里老实怜人的纯真表情亦是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肃色,以及眼中夹杂着的狠戾与肃杀。
身影一晃,奴婢的身影从苏锦瑟身旁消失,而苏锦瑟却没立马离去。
在流云亭待了半盏茶时间,苏锦瑟这才躲过奴婢的目光朝东边书房走去。
因北辰王府刚经历过波折,家中奴婢身心皆是受累,所以此时大费周章地举办葬礼府内奴仆都安排了事情,以减轻每个人做事的量,所以此时书房附近无一人看守。
脚步轻盈地进入书房,探头查看了周围无人后,苏锦瑟悄声将书房门关上,行径小心翼翼比起是进入自家府内书房,更像是偷进别人宅邸里的书房。
苏锦瑟关上书房门后,一名女子从书房里间的帘后走出。
少女十七八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双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她身着北辰王府奴婢的衣装,而打扮与方才离去的“绿芜”竟是无异。
少女行自苏锦瑟身旁,浅声见礼:“见过郡主。”
闻言苏锦瑟轻轻点头,全然无任何怀疑,好似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苏锦瑟无心理会面前奴婢的见礼,出声询问:“如何?”
对方轻叹一声后摇摇头给出苏锦瑟回答,见此苏锦瑟更眼中担忧更甚,快步行自书架前,亲自动手将书架上一排旧书拿开,伸手进去轻触一个方位。
在苏锦瑟轻触到那微微有变的位置时,书架旁挂着的一副山猪画后响起一声细微且清脆的声响,但苏锦瑟却未去看那画后一眼,没有犹豫的走向书桌旁,将砚台位置移动,边移动边抬头在房梁上寻找。
苏锦瑟父王擅长机关术,幼时苏锦瑟经常来书房玩耍,父王给她见过许多机关,当时不懂这些的苏锦瑟看到机关很是新奇,纠缠着父王教她,但她幼时难以定性,学了几日便觉无趣而作罢。
现在苏锦瑟所了解到的皮毛,也只是听父王跟她提起过,再多的她便不知了。
入狱前她从父王口中得知朱雀符所在,当时她亲眼所见父王如何将朱雀符藏起,藏在了何处,而前世她也因交出朱雀符而死,所以朱雀符确实该藏在她所知晓的位置,若皇叔前世未能得到朱雀符,必然不敢杀她。
但昨夜回府后她亲自确认朱雀符时,却发现朱雀符并不在父王藏起的地方,之后翻遍书房都未曾找到朱雀符的踪影。
朱雀符并未落在皇叔手中,却也消失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苏锦瑟忧心,她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朱雀符上,以朱雀符威胁皇叔换取今日平安,但这样的威胁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皇叔心绪稳定下来,然会怀疑她身上是否有朱雀符,而她若拿不出拥有朱雀符的证据,随时都会失去现在所谋划得来的一切。
朱雀符一日不到手,北辰王府便岌岌可危。
“郡主,时间快到了。”少女见苏锦瑟神情严肃,还在思考着如何得到朱雀符,便出声提醒苏锦瑟该在被人发现前离开。
闻言,苏锦瑟立即敛起心神,将砚台复位,再将旧书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少女见状走到书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外面动静,没听见有人来往的声音,在确认苏锦瑟将东西复位后这才敢打开门。
虽然没能找到朱雀符,但苏锦瑟知道现在北辰王府不安全,她若让人发现在父王的书房就留必定会让人生疑,只会过早的暴露她手中无朱雀符的事实。
走出书房,苏锦瑟如无事人般,故意扰远路离开东院,而紧跟着她离开的少女,眼眸中的精明褪去,换上老实怜人的纯真表情顶替了“绿芜”的位置。
苏锦瑟从西边的拱门离开后院,再路过后院通往庭院的的门前时,竟是见到一男子背对着庭院这边闲庭信步的行走在后院中,让苏锦瑟眉头微微蹙起。
脚步一转,进入后院,直朝那男子走去。
只是苏锦瑟还未走近男子,身后传来管家刘管家的焦急的声音。
“郡主,出事了,北院着火了。”刘管家匆忙小跑而来,来不及见礼就向苏锦瑟禀报现在情况。
苏锦瑟停住脚步,侧身看了眼额头布着细汗的刘管家,并未做声,随即将视线投向后院里闻声转过身来的男子。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庞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像幽暗深邃的冰眸子,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意,邪魅性感。
男子回望过来的视线清正无比,浑身散发着清雅的气质,竟一时让人难以怪罪他擅闯王府后院。
苏锦瑟不远不近地看着转过身来的男子,竟是洵王!
此洵王非北定国王爷,要说起他身份比此时这般境地的苏锦瑟相差无几。
南初洵乃南浔国武勋帝第四子,因南浔曾战败给北定国而成了北定国质子,但如今南浔国实力远超北定国,南初洵质子身份早已解除,无须留在北定国。奈何南初洵行事令人费解,毅然拒绝了武勋帝召他回国的圣旨,执意留在北定,皇叔为安抚南浔国不在边境出兵,以南浔王爷封号为称给南初洵封了王,所以尽管南初洵是他国王爷,但在北定国依旧能享有王爷权利,只不过与本国王爷相比,他无实权而已。
看清来人后,苏锦瑟不慌不乱,站在原地朝南初洵见礼。
礼毕,苏锦瑟收回瞳眸,转身对刘管家吩咐道:“此乃女眷居住的后院,请洵王到招待宾客的西院。”
语毕,苏锦瑟率先领着人朝着火的北院走去。
可还未走出了后院,本应被刘管家领着去西院的洵王,却是快步走上前来拦住苏锦瑟去路,一双深邃着眸子看向苏锦瑟时竟是微皱起眉头,好似不满苏锦瑟行径。
“不知洵王有何指教?”苏锦瑟退后一步,拉开与南初洵见的距离。
南初洵一言不发,与苏锦瑟僵持互望。
直到苏锦瑟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不耐,面生怒意,南初洵方才收回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他拿下别在腰间的折扇,轻轻一打,扇面正好对着苏锦瑟打开。
折扇乃普通的竹木所做,扇面画着山水风光,并有题诗加印,如何看都很寻常,而在这折扇上唯一不寻常的便是扇骨的手握处坠着的玉佩。
明明是把寻常可见的折扇,却偏偏坠着价值昂贵且难得的红玉!
且红玉冬暖夏凉,一般都会将红玉佩戴在贴在肌肤的位置,南初洵竟是坠在折扇上!
到底行事该是多奇怪,才能如此大材小用?
那他让她看这折扇又是何意?
苏锦瑟眼眸紧盯着那柄折扇,扇面上所绘着的山水风光图,也不过是寻常的山水而已,而题诗上无论横读、竖读,亦或是斜着读都没有任何寓意。
“后院女眷出入多有不便,还望洵王海涵移步西院。”思来想去,苏锦瑟都看不出其中问题,便无心再与南初洵僵持。
未等南初洵同意,苏锦瑟便用眼神示意刘管家请南初洵离开此地。
“洵王这边请。”刘管家接收到苏锦瑟的吩咐,立即微微躬身请南初洵前往西院。
南初洵不为所动,深深地看了眼苏锦瑟,致使苏锦瑟被迫先走。
与南初洵擦肩而过时,只是片刻,只见南初洵嘴唇蠕动,不知说了什么,而苏锦瑟却仿若未闻般继续朝前走去,但她广袖下的手越是猛然握紧,眼神更为严肃。
这火是她吩咐“绿芜”所放,或者更准确的该说,是她吩咐绿屏所放。
绿芜与绿屏乃双生子,绿芜是时常出现在苏锦瑟身边伺候的贴身奴婢,而绿屏是躲在暗处随时待命的杀手,一旦苏锦瑟有事需要交代绿屏,绿芜与绿屏的身份才会互换,所以放火的是绿屏,而书房帮她寻找朱雀符的人是绿芜。
苏锦瑟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她的行事,而让绿屏放火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她与绿芜能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时候进入父王书房寻找朱雀符,并且将姐妹二人的身份再互换回来。
当然其中苏锦瑟如此做的原因,便是警示北辰王府众人,她们身边并不安全。
可惜,计划很顺利,但朱雀符却是如何都找不着,并且暴露了绿屏的存在。
刚才擦肩而过时,南初洵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山青水绿!分明是在提醒她关于双生子的秘密。
山刚水柔,一武一文,这便是父王将双生姐妹安排在她身边的原因,文武皆能助她成事,且绿屏同样身着一身绿衫。
苏锦瑟估摸着,方才南初洵并非是看她深究,而是看的绿芜,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