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所居住的院子是王府内最好的听雨轩,之所以取名为听雨轩乃因院内有一景——夜听雨声。
听雨轩内有一听雨亭,亭外响起落雨声。哪怕此时天气晴朗,万一无云,亭子四周却是雨声不断。
雨点落下,错落有致,似点鼓又似银铃,声音似有节奏,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然听雨亭不仅仅是听雨那么简单,听雨亭处处机关,巧夺天工。
机关在亭子上方,还有亭子外面的水槽,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每一滴落下的速度与时间都算计好了。要让雨水按韵律落下,可不是简单的事,听雨亭上大大小小有上百个机关卡扣,不仅能够用来赏景,还能利用听雨亭的机关改变院内格局困人。
之所以说听雨轩是王府内最好的院子,不在乎此难见的绝景,乃因听雨轩是已经去世的北辰王专门为苏锦瑟所见,好的是这听雨轩的机关所用绝妙。
苏锦瑟快步踏入听雨轩,在门前等待多时的绿芜立即回到屋内,端来水盆让苏锦瑟洗脸漱口。
“伺候我沐浴更衣。”苏锦瑟没有接过绿芜递过来的湿帕子,快速走进内室。临近门前,苏锦瑟好似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将那件翟凤望仙裙拿出来。”
一向对苏锦瑟行为毫无异议的绿芜,听到苏锦瑟所说的那身衣裙后,心里一惊,随即出言道:“郡主,那身裙装……”绿芜提醒的话语还未说完,抬眸时对上苏锦瑟望过来的眼神,眼神里是如早霜般的清冷,绿芜只能咽下要出口的话语,朝苏锦瑟请罪一声。“是奴婢多言了,奴婢这就让人准备。”
绿芜会惊讶在所难免,那身衣物乃先皇所赐,放眼四国都难寻出与翟凤望仙裙相提并论的衣裙。
那身衣裙是北定国全盛时期,寻四国最好绣娘与布料所做,衣裙上所镶嵌的晶石流光溢彩。先皇宠爱北辰王将此物赐给北辰王,后北辰王给了最受宠爱的苏锦瑟,光是那份恩宠惹来多少人艳羡不已。
可那身衣裙到了苏锦瑟手里后,却没有穿过一次。一来此裙装太过贵重,放到哪个宴会都会压了别家的场,二来这毕竟非不坏之物,御赐圣品弄坏可是要被问罪的,所以苏锦瑟从来都不穿,而是当做宝物般单独珍藏在一个紫檀木的大衣柜里。
而今日,苏锦瑟竟是主动说出要穿这身衣物,让绿芜担心不已。
苏锦瑟这一准备,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候这会早朝已经开始了。
苏锦轩目送着百官从身边走过,步入乾坤宫内,他肃着脸色站在门外,等待着宣召。
百官们同情的眼神,讽刺的低声苏锦轩不去看,也当做没听到,挺直腰背站在原地。
早朝开始,承乾帝端坐在龙椅上,如平常那般议政,将苏锦轩晾在乾坤宫外,权当是没有看到或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百官们见承乾帝态度如此,各个缄默不语,充耳不闻,除去承乾帝的询问与必要的对话外,目不斜视,嘴不发声。
半个时辰后,朝会接近尾声,承乾帝还是没有宣召苏锦轩进入乾坤宫。
苏锦轩站得累了,却没有挪动一步,更没有心生不耐。
大姐说得对,丢什么不能丢了骨气,落什么不能落了气势!他一旦做出退步就会让承乾帝得寸进尺。
议政结束,李兆宏察言观色地站在承乾帝旁,一双眼眸转动着,看看底下已经无事启奏的官员,再看看站了半个时辰没有离去的苏锦轩,心思透亮,低声在承乾帝耳旁提醒。“皇上,北辰王府的四少爷还在外面候着,要不要宣进来?”
承乾帝不耐地挥挥手,李兆宏立即回忆,扬声到:“宣北辰王府四少爷觐见。”
刺耳的声音传出,苏锦轩面容连丝愉悦都没有,迈动有些僵硬的腿,一步步走进乾坤宫内。
行至中央,苏锦轩一撩锦袍,端正的跪在下首扣头,三呼万岁。
一切礼仪表现得挑不出丝毫错误,让承乾帝不知该往何处发难,但却没有让苏锦轩免礼起身,径直问道:“今日是你世袭王位之日,朕有几个问题想要考考你。民乃国之根本,百官为民请命,各司其职,你年纪还小,不懂官场之道,你若身处王位如何为民请命?”
“恪守本分,尽忠职守。”苏锦轩匍匐着身子,简略的回答八字,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好似想要的都包含在这简单的八字中了。
“好个恪守本分,尽忠职守啊,你若是懂得恪守本分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承乾帝的双手重重的拍在龙案上,声调拔高,怒斥道。
“臣子不知皇上所言。”苏锦轩因承乾帝那声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一颤,却还是镇定回答。
“你以为苏锦瑟所打的注意朕不知道吗?好个北辰王府,谋反在先,朕念起家眷无辜酌情释放,竟还敢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情来骗取王位!”承乾帝见李兆宏已经将信件呈出,对李兆宏示意一下,李兆宏立即拿着信件到苏锦轩面前,让苏锦轩查看。
苏锦轩原本匍匐在地,见有双鞋子出现在身旁,直起身来,看到递过来的是一封信,他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但还是在百官的瞩目下将信件接过、拆开。
抖开信纸,里面内容只有短短几字:苏锦轩非北辰王苏逸风之子!
苏锦轩拿着一张轻轻薄薄的纸张,却感觉指头被千金重物压着,让他拿不稳手上的纸,让纸张颓然飘落在地。
不敢说话的官员们见此,纷纷有眼角余光去打量那张纸,当见到所写内容时,即刻就收回了眼神。
冒充皇族子嗣,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事啊!
“不可能,我是父王的孩子。”良久,苏锦轩才憋出这一句话来,小小的内心荡起千万层浪,在他心里不断翻腾。
那一瞬间,苏锦轩的镇定被打破且碎成了渣。
“要不是有人通知朕,朕还要被你们北辰王府蒙在鼓里,来人将欺君的犯人带下去!”还不等苏锦轩从中反应过来,承乾帝就快速做了决定。
守在门外的御林军手执长枪走进乾坤宫内,气势汹汹的要捉拿苏锦轩。
“我看谁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锦瑟还未走进乾坤宫,凌厉的声音就将乾坤宫内的寂静给打破。
乾坤宫外,苏锦瑟不经宣召直接踏入大殿,严眉肃眼,威严无比。
“大胆长乐郡主,未经传召擅闯乾坤宫,你可知罪?”李兆宏率先一步发声给苏锦瑟按了个罪名。
苏锦瑟冷哼一声,一双美眸盯着要抓苏锦轩的两名御林军,将人看得连动都不敢动。
见苏锦瑟如此嚣张出现,承乾帝的假怒顿时变成真怒,扬声道:“来人,将长乐郡主抓起来。”他正愁没处问罪苏锦瑟,苏锦瑟就送上门来给他机会,到底是扶不起的阿斗。
片刻,外面涌进来十来名御林军,御林军统领李复手执长剑拦在苏锦瑟身前,苏锦瑟不露惧意,继续朝前行去,惹来李复的警告。“郡主,再往前休怪刀剑无眼。”
“皇叔,您这群属下真没眼力见,您要不想我今日让这乾坤宫染血,还是嘱咐他们莫要碰我半分,这翟凤望仙裙可非凡物。”苏锦瑟无视眼前十来柄长剑都指着她,缓慢优雅地行至苏锦轩身边,将人从地上拉起,故意道:“若皇叔愿当那不孝之人,我们便没必要跪个不孝帝王。”
听到翟凤望仙裙的字眼,本低着头不敢张望的官员这时都纷纷抬头了。
翟凤望仙裙,他们只听闻未曾见过,如今有幸能得一见,肯定会把握机会。
只一眼,众人百官皆被苏锦瑟那身衣裙惊艳到。
只见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广袖上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牢牢固住。
光是色彩便已经炫目不已,尊贵更是显而易见。
见苏锦瑟身上穿着的确实是翟凤望仙裙后,百官恭敬的面向苏锦瑟,整齐的跪下。“参见长乐郡主。”
这何止是一套衣裙,而是先帝圣宠,苏锦瑟行径如何不符礼数,如何狂妄,百官如何不满,也容不得百官不跪。
且不止要跪,还得跪得心服口服,否则就是不敬先帝,苏锦瑟随意一句就能给他们一个莫大的罪名,丢了乌纱帽不要紧,怕的是会丢脑袋啊。
苏锦瑟眼含威严的将跪了一地的官员一一扫过,似是在观察是否有人没有认真见礼般,弄得她眼神扫过的人身子不禁更低了一份。
等到她满意了,苏锦瑟这才慢条斯理答道:“起身吧,再跪下去真担心本郡主一不乐意,让你们跪着听事了。”
百官心头一颤,连忙谢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