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夜晚,尽是凄凉。
冷风越过高高的沙坡,卷起稀稀拉拉的灰尘,然后肆意扑打月夜下的行人。
苏雨溦心事重重地走在最后,她不清楚接下去该当如何,只觉得出来一趟却是徒劳无获,是时候要回去了,但又心有不甘。
时间不断的在犹豫当中流逝,他们倒也走得飞快,跨过一个沙丘之后,前边高高树立的尖头木桩便进入了视线,换句话说,此刻的小胖子由尚天珩背着,若让他下来走动,反倒没那么快了。
深深插进地里的尖头木桩围成一堵气派的城墙,在寂静无声的夜晚也不失震撼。
围墙的缺口,也就是黄地寨的入口,此时,那里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让尚天珩背着的小胖子由于视线开阔,最先瞧见了黄地寨标志性的木头城墙,他立即欢呼雀跃,没成想动作太大,稍微好点的肚子又开始闹腾起来。他一边揉弄个不停,一边又好奇地道:“谁呀,大半夜的出来吓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的呀。”
尚天珩立足眺望,虽然能看见确实有个静静站立的人影,但论细节完全分辨不清。
后头的苏雨溦原本一直低头冥思,此刻听到他们说话,便抬眼望了一下。
那身形高大挺拔,竟是如此的熟悉······
终师兄?
苏雨溦心里疙瘩了一下,寻思道:他来干什么,莫不是师父?想到此处便立刻加快步伐,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她的心绪混乱不堪,半命仙人曾经说过,自己的师兄终难己为人狡诈,手段毒辣,她虽然不太相信,却又不得不多加提防,甚至比起无寒窟同门对半命仙人的看法,她更加愿意信任自己并不认为是好色之徒的那个老人。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只觉得就半命仙人相处的短暂光阴而言,即使他的确古里古怪,但仍旧捕捉到了可以选择相信的眼神,以至于她认为那些同门的偏见过深了。
“师妹?”
远处那人发现此处的动静后,凝神了好一会儿,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好似认定会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撞见他的师妹,不过片刻之后,又摆出非常讶异的姿态,道:“好巧啊,我不过是想出来赏赏月亮,就找到你了呢。”
此人正是无寒窟的大师兄,终难己。
苏雨溦扬了一下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终难己背过双手,细细打量起另两名少年。
尚天珩轻轻将背上的小胖子放下,而后看了看苏雨溦的脸色,又木讷地看了看前面高大威猛的男子,迟疑道:“苏姑娘,这位是您的师兄吗?”
苏雨溦没有答话,只是点头示意。
尚天珩随即抱拳施礼,道:“幸会幸会。”
尴尬的是,终难己并未理他,就好像把他当做空气一般,然后用这一种类似苏雨溦的傲慢口吻,道:“你这贸然下山,可曾考虑过师父的感受?”
“师父······还好吗?”苏雨溦的声音低若蚊蝇。
“哼,你还记得师父她老人家吗?看看你现在多么的逍遥自在,到处游山玩水,亏师父一直最疼爱的都是你,唉——”终难己深深叹出一口气。
“不是的,我当然想着师父。”苏雨溦否定道。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语调平淡,语气冰冷,这样的话语进到另二人的耳里,不得不联想无寒窟的人会不会都是如此目中无人,高傲冷俊的模样。
尚天珩有意打个圆场,就替身旁的少女维护道:“这位无寒窟的师兄,其实苏姑娘一直心心念念自己的师父,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举止优雅,谈吐毫不慌张,可那姿颜雄伟的男子仍旧没有搭理他。
这时候,腹痛难忍的孟杰看不下去了,急道:“喂喂喂,让一让嘛,我的肚子都难受死了,大半夜的吵什么嘛,就不能消停会儿。”
终难己这才又看了他们一眼,只是那双眼睛,犹如泡在冰雪里的利刃,随时都会爆发出腾腾的杀意。
孟杰吓了一跳,赶紧将探出来的脑袋缩回去。
终难己露出轻蔑的笑容,随后冷冷地道:“三年后,就是各大门派约定的‘天下会武’,望师妹切勿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别光顾着贪玩而耽误了修行,毁坏我无寒窟的名声。”
苏雨溦低着头没去争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是几阵冷风吹来,尚天珩便紧了紧身上的破旧衣衫,虽然这件黑色短衣算是他最新最好的衣服,但与无寒窟的两人对比之下,确实显得十分土气。
孟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肚子迟迟不见得好,脾性便越来越焦躁,只是那魁梧男子好似挡住了整个黄地寨的入口,让他不能大摇大摆地进到里面好好休息,而且这名唯独可以帮忙付钱的少女还呆愣着一动不动,假使没有她,自己便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特色吊床上,这时候的小胖子,终于懂得了有人付钱的重要性。
尚天珩心知同伴腹痛难忍,道:“不如进去再说吧,外面风大得很,不适合女孩子呆着······”
言罢,苏雨溦的秀美脸庞便添了盈盈笑意。
终难己看在眼里,露出一丝不悦,忿忿地道:“荒谬!天下会武越是临近,越不该动了儿女私情,即刻与我回去,别让师父挂念太久了。”
“我,我没有!”
苏雨溦少了刚开始的冷傲,言谈举止更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
“你没搞错吧,大半夜的能去哪啊,边上也就这里可以正常的睡个觉,明天你们回去也不迟呀。”才说完,孟杰就觉得方才隐隐作痛的肚子受到了一股寒流的冲击,霎时间疼痛全无,只是片刻之后又觉得难受的很,小腹表面就好似贴着块寒冰,那感觉就像大冬天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跑。
没过多久,小胖子便冻得蜷成一团,嘴里哈出热气,浑身哆嗦个不停。
再看终难己的右手掌正对着孟杰,他还说出两个字。
“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