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骚动竹影,以为夜深人静。
深秋已有些许寒凉,然而屋内仅有一道烛火能够暖人心脾,这点淡淡光焰并不会增添多少温热。
屋外由碎石铺成的地面甚为冰冷,这种平常不过的院落在严欢看来,却是仙境,他一直梦想能够在一个平凡的地方度过平凡的一生,情愿潇洒不羁,也不愿被仇恨牵绊。
只是现在他无法静心欣赏,毕竟师父交代的事还没有完成,更何况此地暗藏杀机,惹得夜晚格外漫长。
两人都无睡意,一直静静地坐在木桌旁,却是不再多言。
就在此时,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声音急促有力,富有节奏。
此刻将近子时,那店家应该早就睡了,曾荣清了清嗓子,警觉地问道:“是谁?”
无人应答。
这时候严欢也站起身来,一脸警惕。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但见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背着身对向当头明月,仰望,沉思。
屋内二人认得他的身影。
这人就是住在西边客房里的其中一个,他的块头足足比曾荣大了一圈,个子也比曾荣高了半头,光看背影,便感觉他无处不透露强者之气,无处不彰显霸气之风。
门外的人觉察到身后动静,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他一见曾荣警惕的神情,立时发出爽朗笑声,道:“在下见你们屋内还亮着烛火,又见你们很长时间都未有过行动,就像两尊雕像似得,在下觉得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二位吧。”
“幸会幸会,想不到阁下还与我们一样没有睡意,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严欢抱拳行了一礼。
门外的人仍旧一脸笑容,他垂下宽大的袖子背于身后,一副王者之气瞬时逼人耳目。
“可否请我到屋内聊聊?这出门在外,在下也想多交些朋友。”
“失礼失礼,请——”
严欢听罢以礼相迎,只是那曾荣却面带难色,不过他倒是很快将自身隐蔽在了黑暗当中,形如鬼魅。
那陌生男子的和善面容不曾退去,他不客气地捡了条凳子坐下,道:“在下姓终名难己,请教二位朋友大名。”
严欢若有所思,暗自想道:这终难己一名甚是古怪,父母何尝会给自家孩子取此怪名,想必终难己只是他化名而已。于是道:“终兄果然人如其名,至始至终都要为难自己,提高自己,在下佩服。小弟严荣,这位是我交情颇深的朋友,名叫曾欢。敢问终兄为何会到这荒山野地来?”
严欢故意叫错姓名,因为他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
“无事走走罢了,就当游山玩水”,名为终难己的男子接过严欢沏好的茶一饮而尽,“此茶本已索然无味,不过配这深夜寂静反倒还添了些许味道,不错,不错。”
冰凉的茶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好喝搭上边,这会儿受得终难已一番夸赞,另二人顿觉尴尬。
曾荣哼了一声,道:“你的同伴呢?”
“哦?”终难己摆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片刻后道:“他呀,也只是朋友,说是阎生门的出来办事。”
“你不是阎生门的人?”
“在下可不是”,终难己淡然一笑,道:“这位曾朋友好像很在意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对了,你们轮回地与阎生门不是经常发生争斗嘛,难道互相都不认识?”
说完这话,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气氛也变得越发异常。
半晌之后,终难已又是微微一笑,“在下看两位朋友年纪尚轻,本事可不小,”说话间,他的态度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不知能否向二位朋友询问点事?”
严欢点头道:“终兄请讲。”
终难己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又看了看严欢的,道:“瞧我的双手丑陋不堪,再看严兄弟的葱玉手指,白皙修长,端得好一番模样。”
严欢怔了怔,也不知面前这人心中所想。
突然,终难己仰面朝天,悠悠地道:“在下七岁时,曾经杀过一人,那时候父母非但没有责罚我,还让我去学奇门绝技。于是,我的手变得越来越显苍老,倒不是因为修行的缘故,是我觉得练武之人的手不该太过白嫩,于是便常常用针划破手掌,想以此来提高我修行的欲望。可我仍然不满足,觉得与人打斗才能让它像是习武之人的手。”
说到此处,另二人已经一身冷汗,不过严欢仍旧面不改色。
终难已笑了笑,接着道:“后来我又多了一个爱好,每当我看到别人白嫩的手时就想将它毁了。”
严欢不明所以,虽然吃惊,但还是故作镇定道:“终兄真爱说笑。”
终难己顿了顿,而后哈哈大笑道:“两位朋友果然不凡。”
这时,那隐于黑暗中的曾荣急道:“阁下说话高深的很,像我这样的山村愚木怎也懂不进去,难道这就是你要问的?”
终难已止住爽朗笑声,“倒也不是。”
曾荣耐不住性子,扬起丑脸斜眼看向别处,嘴里哼哼一句,“净会瞎扯。”
此言一出,顿觉那高大的身躯动了一动,只是面色不曾改变。
严欢致歉道:“他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去,望终兄见谅,还有,终兄若真有事相问,大可直说。”
终难己看了他一眼,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无寒窟弟子,因门中师妹擅自行事,出来寻她,不知二位可有见过?”
“原来是无寒窟的师兄,果然气度非凡啊,不过你师妹么不曾见过。”曾荣抢先道。
严欢虽然有过猜想,却也没料到真会碰见无寒窟的人,顿了顿道:“对了,今日在沙海方向见到一神秘的面纱女子,她当时跟两个小少年呆在一块儿,有些······”
终难己闻言,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准备话别,又道:“倘若严师弟乐意的话,在下可将‘离焰手’传授给你。”
此话说得不急不慢,但字里行间却戳进了另外二人的心里。
曾荣冷笑一声,大声喝道:“严欢乃是‘轮回地’的人,背叛师门实属大逆不道,我想师兄他绝对不会贪图武道,做出此等龌蹉之举。”
终难己背对于他,好似旁若无人,只管盯住跟前的青年,低声问道:“严师弟态度谦和,温文有礼,实乃我无寒窟所需人才。”
这一下,曾荣更为恼怒,骂道:“你条臭气熏天的野狗,敢不把我轮回地放在眼里。无寒窟算什么东西,还不是趁着他族矛盾由此从中获利。”
就在这时,终难己那双好似看破岁月的眼眸,满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