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自从群居生存,便有了社会,有了社会,自然就开始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江湖也不例外,大到朝堂,小到贩夫走卒,一并可归纳其间。
上九流之中,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酿酒)六流当(当铺),七商八客(庄园主)九庄田(农民)。
别意外,在农业为主的封建社会,农民确实属于上九流范畴,并不为人轻视,不像后世。
中九流则分为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而最为人所不齿的则是被称为下九流的职业,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头担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街(乞丐)九卖糖。
娼门就是属于下九流。
然而,与其他下九流职业不同,尽管外八门之中其他行当对娼门不耻,但这个职业却一直欣欣向荣,历朝历代都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娼门有明暗之分,暗娼相对而言地位比较低下,姿色方面也非常普通。明娼却不同,她们是拿到了执业许可的,属于开门做生意,有些做得大的妓院,甚至背后有达官贵人甚至官府朝廷撑腰,官营的妓院被称为乐坊,一般是犯了罪的犯官女性家属,因受到株连,被发配充当官妓,不仅没有多少收入,而且很容易遭受悲惨遭遇,死在乐坊。
也有一些运气好的,因为姿色出众或是年纪幼小,被其他青楼使了银子买了回来,从小就开始进行专业训练,成为这些青楼的头牌或是花魁支柱。
出生官宦家庭的小姐一般都有不错的修养和功底,这也是青楼之中头牌或是花魁大多为犯官之后的缘由。
从周围的人们谈论当中,铁非烟和黄宝隐约知道了台上这位留香姑娘的来历。
原来留香本名迟瑞香,原本是青州司马迟峰之女,因罪全家男丁全被斩首,她与两个妹妹被发配乐坊成为官妓。
因容貌出色,13岁的她便被“随风楼”的老板买下,被教授琴棋书画,一直到双八年华。
虽然她不曾正式接客,但艳名却早已远播,以书画琴技连续夺了绥阳县三年花魁大赛,绝对是“随风楼”实打实的头牌第一。
今日,听闻是她的“竞标开宝”之日,方圆百里之内的雅客士绅全都聚集于此,这才有了现今这般热闹的场景,不然,平时绝没有如此热闹,就连整座花园都坐满了人,一簇一簇争相踊跃,有些性子急的都扯开了胸襟,一双炙热的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窈窕美人。
“好了,请各位恩客安静,留香姑娘要出第一题了。”
月如影虚按手掌,台下所有人全部收起了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场面安静下来。
留香姑娘蒙着面纱,如水眼眸四周扫了一眼,当落在铁非烟身上的时候稍稍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过去,轻启朱唇:“去年如影姐姐送了我一颗九曲琅嬛珍珠,乃是出自深海之中的极品,我欲佩戴在身却因此珠内洞孔系天然生成,无论如何都难以将细绳穿过去,也就无法佩戴在我的脖子上,再次,留香斗胆出第一个难题,谁能帮我穿好这颗珍珠,即算过关。”
“当然,还是得先竞标,方能答题。”旁边月如影连忙补充。
此题一出,顿时台下鸦雀无声。
半响之后,无数人开始交头接耳,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请开始出价。”
月如影示意一名丫鬟点燃一支香,朗声道,“这支香烧完若是无人能够回答此难题,便就此作罢,只等来年再来竞标。”
“又来这一套,”一名摇着折扇的公子叹了口气,脸上神色有些不爽,“两年前就这样,每年弄一个‘竞标开宝’,结果年年没人答出问题,年年落空,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谁知道这样的问题有没有答案?真真是难为人啊。”
铁非烟耳朵尖,听到了这话,洒然一笑,冲着黄宝努了努嘴巴,低声道:“瞧瞧,一群白痴,这留香姑娘聪明的紧,不过是利用难题让这些精虫上脑的家伙知难而退,你当是什么凡夫俗子都能上这聪明美人的床么?”
黄宝顿时哭笑不得,他摇摇头,一指自己的鼻子,无奈道,“以贤弟的说法,我也是白痴之一,因为这个难题我还真想不出来答案。”
“哦——原来黄大哥还真想成为留香姑娘的入幕之宾啊,那简单,我帮你!”
黄宝脸色一变,刚想阻止,铁非烟已经站起身来,冲着台上高喊,“留香姑娘,我大哥已经想出答案了,在回答之前,我出银子竞标。”
“敢问公子出多少银子竞标?”月如影微笑问。
“我出——1两!”
月如影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她恍若没有听清,疑惑再问,“公子说多少?”
“我出1两,1两雪花白银。”
铁非烟声音提高了几分,再次说了一个数字。
月如影呆住了,全场呆住了,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就连一直蒙着脸异常淡定的当事人留香都似乎愣住了。
1两银子竞标,你当是在街上买白菜呢?
“公子莫不是开玩笑?”
月如影即便是再好脾气,脸色也沉下来了。
台下的客人纷纷或是讥讽,或是斥责,整个花园一片嘈杂。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1两银子就想竞标开宝,开玩笑。”
“这人肯定是失心疯了,分明是让随从在此胡搅蛮缠,捣乱来着。”
“你看那人一脸黄疸,怕是个穷光蛋。带着1两银子来青楼,前所未见。”
“有辱斯文,简直就是一个败类!呸!”
……
无数鄙夷目光看向坐在铁非烟旁边,一脸木然的黄宝,让他几乎羞愧的欲钻进地缝里去,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丢过这个脸。
好在他的神色无人看得见,否则堂堂……,传出去简直是要丢尽祖宗的脸。
“贤弟,你……你若是没钱,我这里有,你怎地如此……”
黄宝又气又急,低着声音对铁非烟埋怨,铁非烟毫不理会,而是继续高声说话,“诸位,刚才并未规定多少两银子起拍,也没有规定1两银子就不可以出价,若是有谁高过我家公子,便可随时开价竞宝,我绝不拦着。”
“不过,就算是你们出的银子高过我家公子十倍百倍,最终却回答不出这个难题,那这场问答,也还是我们胜,月大掌柜,您说呢?”
月如影一窒,随即看了看留香姑娘。
此时的留香姑娘已经恢复平静,她默默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手指微动,微微颔首,月如影便摆手压下全场骚动,大声回答,“不错,这位小兄弟说的极是,既如此,那还有没有人参与竞宝?”
“我呸,1两银子,这岂不是侮辱留香姑娘,我出一百两!”
花园前排一人高声喊话,声音甚是豪迈,众人举目观瞧,有认识的一眼就看出这位头戴着书生巾,身穿锦袍,打扮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中年男子正是本县大乡绅何员外。
这人是本县大财主,平日里喜欢流连烟花柳巷,家有良田千亩,为人极为阴狠,欺男霸女无所不为,只是因为他的侄子在官府担任县尉,所以无人敢惹。
此人还有个毛病就是喜欢附庸风雅,平日里总是戴着书生巾,扇着一把纸扇,冒充斯文,认识他的人都对其十分鄙视,却不得不当面奉承,弄得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极为风度翩翩,十天之中有八九日都是这般打扮。
今天他急着跳出来,就是想着在留香姑娘面前有个好印象,在他的小心思看来,自己出了一百两,又帮着留香姑娘抬高了身价,就算自己随便回答了问题,为了不让那个出1两银子的家伙得逞,留香姑娘肯定会捏着鼻子认定自己胜了,到时候自己拔得头筹,美人在怀,实在是惬意的很。
铁非烟见有人抬价,开心的笑了笑,一摆手,示意让他先回答,回到黄宝身边坐下,笑嘻嘻的看戏。
“话说这年头,什么都不便宜,能省就省,不要大手大脚!”
铁非烟抱起茶壶,一口气灌了一口,教训起黄宝来,把黄宝郁闷的不行。
“好,既然何员外价高,那就请何员外答题。”月如影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微笑对何员外说道。
何员外看到月如影那勾魂的笑容,顿时全身骨头大轻,迷迷糊糊嗯了几声,直到月如影蹙着眉头再说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惹得周围的一群男子大声取笑。
“呃,”何员外顿时为难了,他一肚子草包,哪里会答什么题,踯躅了半天,嗫嚅无言。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庄客顿时急了,连忙窜了过去,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何员外顿时眼睛一亮,中气十足的说道,“留香姑娘,这事简单,你先拿一根粗一点的棍子,照着那颗珍珠屁股后面一直杵,狠狠的爆,最后穿出一条道来,再用绳子穿过去,不就行了?”
说罢,他得意洋洋的看看周围,还摆出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众人顿时绝倒,哄堂大笑,有些正在喝茶的人几乎要把满嘴的茶喷出来,一时之间整座花园笑声一片。
铁非烟还好,并未喝茶,不过他在吃东西,结果听到何员外粗俗的话语,顿时一口东西喷了出去,好悬又喷在了黄宝脸上。
“这人真有才!”
黄宝一本正经的说话,又逗得铁非烟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