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感到惊讶和愤怒的是冯顺,他虽然对于主管锦衣卫神机营的都督张永一直都有提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多林竟然会背叛刘瑾,这有些让他看不懂。
内阁大臣一直不忿阉臣干政,多次参奏九千岁,但因为刘瑾深谙皇帝性情,牢牢掌握京城军畿大权和掌印批红,往往能先发制人,所以,内阁清流虽前仆后继,但对于干爹大权,均无所碍。
但往往大树倾倒,始于内蛀,原来最深谋者却是刘公身边的人,看来,这张永、谷大用、邱聚等都各有算盘。他们是一只只潜伏暗处的白耳狼,随时都会反咬一口。
而黄宝看着面色狷狂、杀意毕露的多林,皱起了眉头。
月色映照下,微风渐起,夹带着睢阳地区特有的细黄沙尘,轻卷环绕,荡起了场上对峙两人的衣角。
眼见众人都跟着出了大堂,衙役们也都拿着腰刀、水火棍,四周保护戒备,场上气氛一触即发。
多林带来的几个神机营军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往那边站,场上的形势让他们有些发懵。
多林眼顾四周,哈哈狂笑几声,盯着一脸淡笑的铁非烟,一竖大拇指,赞道:“英雄出少年,好一个神捕铁非烟!算我多林小看你了。我想问一下,韩、金二人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寻常刑罚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铁捕头,你是如何让他们招供的?”
铁非烟一脸茫然,“多大人,他们没有招供什么呀?只不过是你做贼心虚罢了。我只是跟他们两个人开了个玩笑而已。”
左继昌哼了一声,冷道:“多林,你个笨蛋,铁大人他是诈你而已。”
他把铁非烟的所谓“弥字之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多林,等多林听完事情始末,不怒反笑,他点点头:“多某栽在铁捕头手上,不枉不枉!那金子想必也是铁捕头用奇谋找出来的?”
铁非烟点头道:“不错。”
“好、好、好,”多林从背后拽出了一条物件,色彩斑斓,“不知铁捕头是否身手也有你的头脑那么好?让多某也见识见识!”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多林手中的东西正是一条六节长鞭,裹着一层亮晶晶的金银碎片,若是给人打实了,不用说,非得把人一层皮肉给剐下来不可。
铁非烟还未答话,旁边黄宝冷冷一笑,他从铁非烟身旁站了出来,他脸色仍然是个蜡黄僵尸模样,但语声倒是清朗磁性,他缓缓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我等都是铁大人的跟随侍卫,自然不能让大人犯险,多大人有意,不如让我来领教一二。”
“不行!”一个声音响起,场上正是铁大人的护卫江彬。
场上江彬把衣服下摆撩起,右手从腰上抽出一件兵器,是一柄软剑,月光之下,流光四溢,端是一把好剑,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多大人,刚才这两下,江彬还没有尝到些许滋味,怎肯让你和他人酣战,江湖之上,高手难求,不如你我再以兵刃切磋一下,至于输了的人……”
“怎样?”
“若是你输了,你必须得束手就擒,听候发落,若是我输了,任凭你发落,你看可好?”
多林一笑,“这样岂不是便宜尽被你们占尽了,我发落你做什么?若是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希望你们让我离开此地,不知可否?”
江彬摇了摇头,道:“这事,我无法做主。”他把头偏向了黄宝。
黄宝回身看了看铁非烟,铁非烟眼神之中透出了常见的沉思之色,他的眼睛正好也看着黄宝,见黄宝向他请示,他又把目光移向场上两人。
他点了点头,高声道:“我答应了,既然大家都是江湖男儿,以江湖之规来断,未尝不可。江侍卫,你尽力一战吧。”
江彬点点头,他双眼紧盯着多林的右手,从刚才兔起鹘落的数招交手来看,这多林武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为高。平时神机营统领不过是掩饰,对于他真正的实力决不可小觑。
风声突起,六节断龙鞭如蛟龙腾空,电闪而至,直奔江彬咽喉而来,江彬不急不躁,侧身闪避,谁知,那鞭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循着弧形,鞭头如毒蛇的蛇信,向江彬的太阳穴点来。
江彬目不稍瞥,右手一振软剑“琉璃闪”,“铮”!地一声,已然荡开了软鞭攻势。
只这一招,已经让在场的众人心惊胆战,这两人都是口中客气,手不留情的人,招招都是夺命招,而且,软剑和六节长鞭都是非常难以驾驭的武器,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和武术的天分,是很难有所成就的。
由于场上两人腾挪攻取,圈子已经打开,尤其是六节鞭施展开来,数丈之内,都是攻击范围,衙役们都渐渐向后退却,深恐一个不留神,被这毒辣的武器扫着。
多林浸淫六节断龙鞭多年,对于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但今日他却着实看不出这江彬的武功路数,只见他曲、挂、点、刺、穿、撩,极尽阴毒能事,往往在无法预料的地方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开始他认为,既然他掌法是藏家“断碑掌”,那剑法必定也是藏家武功路数,谁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路数,他仗着力大招沉,才堪堪不致落败,但时间一长,绝对难以持久。
他一边挥动长鞭,护卫身旁,一边脑筋飞转,想着什么破敌良策。
他慢慢地将左手伸向怀中,众人因为人影翻滚,没有人注意到……
他右手一旋,使了一招“龙卷长风”,直扑江彬面门,而真正的杀招却是左手扣着的两枚丧门钉。
他反手背后,运劲正待挥出。
忽然,“嗤嗤”两声破风声响,两枚石子竟破开两人风圈,击在他的左手手腕和手指上,叮当一声,丧门钉落地,而他左手被震得发麻同时,江彬已经趁他慌神的功夫,右足踩住了他的长鞭,右手“琉璃闪”指在了他的咽喉。
多林面如土色,他惨然看着自己尚在发抖的左手,喃喃自语:“弹指神通……弹指神通……”
江彬面色惊讶,等他顺着多林的脚下一看,登时也是大惊,这才明白刚才是有人相救。
“你可服气?”江彬冷道。
多林眼神空茫,无意识地点点头。
众人大喜,都围拢过来,齐声赞叹江彬武功高强,将强敌拿下。
江彬将多林穴道点了,交给衙役看管,仗剑向四方团团一稽,高声道:“多谢高人相救,不知是那位高人,可否现身?”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江彬知道相助之人不肯现身,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