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自己的话十分僭越就不说了。
“你这蹄子也是个口无遮拦的。”韩清漪笑着掐她的嘴,“我还待人真诚,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为人憨傻。”
“奴婢不敢。”沛菡口中说着,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看向韩清漪。
韩清漪慵懒的靠在床头,拍了怕她的手背,“你这丫头。”
“小主,深宫多事,唯小心谨慎才能避祸。”多日来沛菡被韩清漪的不着四六的行为弄得十分郁闷,终于得出了个由头好好的劝劝她,“而皇上的宠爱是这深宫最好的护身符,小主一定要把握机会。”
韩清漪胡乱的点点头,目光迷离的。
沛菡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见她一直避宠以为她在宫外仍有心上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集宠于一身,便集怨于一身。不得宠不一定好,也不一定不好。可是真的只是个无名之辈怕是早晚就得成人家争宠的牺牲品、替罪羊。得宠,真像元妃那样三千宠爱在一身,在这后宫中又得处处算计、处处提防。这尺度还真让人拿捏不好。”韩清漪忽然睁开眼笑道。
面对着韩清漪,沛菡暗自摇头。看起来这位小主实在糊涂,可是实际上谁也没有她来的通透。只是没人知道韩清漪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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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璇玉换了一身衣服,躺在软塌上,揉着微微做痛的头,“真没想到韩清漪居然因祸得福了。”
香寒凑上去,给她揉捏着肩膀,“没想到平安这死妮子连说个谎都不成。要是做点蜜饯之类不用油烟的就好了。”
左璇玉摆摆手,“这事也不怨平安,总不能说她们去御膳房做的。至于蜜饯,做芙蓉饼就已经大违韩清漪的本性了。咱这凤翔宫里谁不知道她,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不动就差不多吃饭都要人喂,要是喘气费劲估计她连喘气都不愿了。你说她做蜜饯,说出去谁信。不过,也是我小瞧了韩清漪。那种时候还能冷静到不伸冤,不求饶,没有恐惧,没有激愤,还偏偏那么冷静的陈述事实。”
“要是昨天在她房中做点手段就好了。”香寒懊恼的。
“那昨天就露馅了,沛菡在宫中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左璇玉摇头,“虽然说韩清漪把人都支出去了,但是,房里真的出了什么响动沛菡不可能不管。这种人,弄不过来这是个麻烦。”
“她?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香寒撇撇嘴,“也不知道韩清漪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忠心。”
“你别小看韩清漪,她是懒得争。”左璇玉示意香寒把茶盏递过来,“选秀那天还假惺惺的说希望被撩了牌子,可是,连元妃亲自对她表示不满都能被留下来。从犯了元妃的忌讳到这回的五石散,她不拉党结派,她不曲意奉承,却又能活得如此自在。”
香寒递过茶盏,“就是,上午还说什么给最好的朋友送上出嫁酒。我看她就是想博得皇上的注意。”
“这招不错,她也有胆子,居然敢说,永泰帝是最没有规矩的皇上。”左璇玉说道。
“看来皇上应该是对她额外注意才对,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招她侍寝?”香寒问。
左璇玉吹开茶叶末,加了冰糖的菊花茶甜丝丝的,“所以我猜,如果她上位,只怕连元妃的地位都会被她挤了。”
“皇上已经招她侍寝了。”香寒急急的问,“怎么办啊?”
左璇玉悠闲的品着茶,“得宠还能失宠,这得宠容易固宠难。皇上毕竟是天子,不会喜欢太过飞扬跋扈的女人。”
快到未时的时候,沛菡推醒睡着的韩清漪,“小主醒醒,小主?”沛菡还是第一回看到这种初次被召侍寝的小主,不紧张、不兴奋、还不梳妆打扮懒在床上安安稳稳睡觉的。
韩清漪靠在床头,嘴里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不理沛菡。
“小主,快未时了,醒醒吧,皇上赐浴瑶池,轿子已经备好了。”沛菡努力的拍打韩清漪的脸颊。
“不要吵,我还没睡饱。”韩清漪迷迷糊糊的抗拒着。
沛菡无奈的抓起韩清漪,凑在她耳边大喊,“走水了!”
“救火,救火。”韩清漪摆摆手,示意沛菡赶快走。
“小主……”沛菡无语。
正在这时,左璇玉推门进来,“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韩清漪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睁开眼睛。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妹妹,你怎么来了。”
沛菡若有所思的站在旁边,韩清漪亲热的搂住左璇玉。
左璇玉的身后跟着抱着衣服和首饰的香寒。左璇玉示意香寒把衣服放在韩清漪的床头。
“你这是干什么?”韩清漪拿起一件淡紫色长裙,暗绣的花纹,十分华丽。
“妹妹知道姐姐一向不擅打扮,又唯恐这些奴才有什么想不到的,这才带了一些妹妹的新衣。”左璇玉笑着捻起韩清漪的衣襟,“还是妹妹给姐姐打扮下吧,虽说姐姐风华绝代,但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姐姐总是不施胭脂的白白糟蹋了你这好容貌。”
韩清漪笑着,迭声道,“好好,还是妹妹想得周到。”然后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看看,就我这脑袋,简直是被驴给踢了。沛菡也是,也不早点提醒我。”韩清漪说着白了一眼沛菡。
沛菡站在后面还没说上话的时候,左璇玉就把韩清漪拦住了,“这奴才懂得什么,就你这种性子,早晚被她们骑在头上。”
“就是就是。”韩清漪附和着。
左璇玉拉着韩清漪,“姐姐还记得么?当日咱们说过了,绝不独占皇上的宠爱。妹妹刚刚侍奉皇上时,就跟皇上提过姐姐的温柔可人,柔情似水。想是皇上还记得姐姐当日选秀时的样子,还说,姐姐的美丽在这宫中是头一份。”左璇玉不停地把皇上找韩清漪侍寝说成自己的功劳。
韩清漪点点头,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似乎是感动的抱住左璇玉,“多谢妹妹今日为我做的一切,若是他日我有出头之日,绝不忘记妹妹的恩情。”
沛菡在左璇玉身后,这是正对着韩清漪。韩清漪眼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流动,泪水扑簌簌的落在左璇玉的肩头。
左璇玉忽然感到肩头上落了一滴两滴的滚烫的液体,忙推开韩清漪。韩清漪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哽咽着,“我娘说过,这后宫没有真正能交心的人,没有人能成为知心姐妹。我韩清漪何德何能,能让妹妹如此厚爱。上苍带我真真不薄。”
左璇玉的泪水也在这时滚滚而下,轻轻地逝去韩清漪脸上的泪珠,“姐姐今夜还得侍寝,仔细哭红了双眼,皇上要责怪我惹姐姐伤心了。”
韩清漪摇头,“若不是妹妹拼命相助,今日,我万难逃过毒害皇妃的罪名。必然逃不脱一杯毒酒的下场。若不是妹妹……”韩清漪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左璇玉笑了,“傻姐姐,当日你不也为我出头了。”
韩清漪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嘴唇,“当日,我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妹妹,几乎搭上了前程、性命才……”
“好了,咱们谁也不说这事了。姐姐,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人家说人生四大喜事,这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份啊。”
韩清漪苦笑,酸酸的,“那是什么洞房花烛啊。我哪有妹妹的福分,皇上亲自安排了隆重的仪式给你。”
左璇玉自豪的笑着,也不搭话只是遣出沛菡,“行了,姐姐快换身衣服吧。”
淡紫色的长裙,紫罗玉带上嵌一块羊脂美玉,薄底的快靴竟是男子式样,束发紫金冠。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打扮,最是考验人的气质,奇怪的是韩清漪却穿出了别种味道。左璇玉呆呆地看着打扮好了的韩清漪,心里有一种苦涩涌上。只见韩清漪眉如剑,鼻若刀,薄唇微抿,英姿勃发,顾盼间竟与元妃有几分相像。
韩清漪怯怯的问,“我这样打扮能行么?”
左璇玉径自出神,不理睬韩清漪。
“妹妹?”韩清漪双手绞着衣带,小声的问。
左璇玉回身,拍拍她的肩,“太漂亮了,流转间万种风情。”
韩清漪终于笑了,“真的。”
沛菡敲门进来,“瑶池那边有人来问小主什么时候能出发?”
韩清漪还没说话,左璇玉就替她回答,“好了,这就走。”
沛菡看见韩清漪的如此打扮,问道,“小主就穿这身去?”
“当然,妹妹帮我精心挑选的。”韩清漪开心地随口答道。这会,韩清漪听说有人来催,忙过去招呼沛菡走。
左璇玉在屋里到了个万福,“恭送姐姐,预祝姐姐旗开得胜。”
韩清漪回头冲她笑笑,转身出门。
左璇玉推开香寒,笑道,“不要紧,沛菡,你还不给你家小主沏杯茶,好好的压压惊。”
韩清漪终于回神道,“妹妹先进屋吧,这会身子不爽,仔细惹了风寒。”
左璇玉点点头,“还是姐姐心疼妹妹,我就说了,姐姐才不会害妹妹呢。姐姐也好好梳洗打扮下,晚上还得侍奉皇上呢。”左璇玉交代完了回身进了东暖阁,反正这里离她的地方最近。
人散的挺快,沛菡扶着震惊与侍寝的韩清漪回房。僵硬的膝盖几乎让韩清漪无法行走,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沛菡身上。两个时辰啊,两个时辰。这些年也算养尊处优,好久没有受到这种苦了,韩清漪这会有点郁闷。韩清漪苦着脸哼哼唧唧的把腿抬上床,沛菡轻轻地为她揉捏着。
“小主,今天真险。”沛菡想起平安的诬陷,这会还心有余悸,“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沛菡笑着拜下,嘴里恭贺道,“恭喜小主。”
“怎么样,你家小主我够不够英明。看,我自辩的多清楚、多明白、多感人……”韩清漪臭屁的自我吹嘘。
沛菡笑笑却不顺着她说,有些担忧的,“也不知道平安是被谁收买的?”想起平安被高彦兆带走时那土黄色的脸色,沛菡又道,“要是这背后的人一日不除,小主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安稳多少。”
韩清漪摇了摇头,“平安真是个人物,最后连眼神都管住了。死也没看过别人。”平安临被带走前只是怨毒的看了韩清漪一眼,然后就无声的跟高彦兆走了。韩清漪冷笑,“死也不肯拉下那个背后的人,好一个视死如归。多少年没见到这种人物了。”
沛菡叹道,“可惜了小主对平安一番至诚。小主并没有薄待了她,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哎小主一向待人真诚,可是,这后宫……”沛菡说了一半,忽然
左璇玉看着韩清漪这身行头出门,眼中划过一丝冷冽。
左璇玉出门招呼香寒回了自己的东暖阁,关上门,坐在软榻上发呆。
香寒不解的问,“小主不是一直防备着韩清漪出头么?怎么还去帮她打扮?而且还把皇上刚刚赐下来的衣服给她穿。”
“那衣服,你不觉得穿上去很像一个人么?”左璇玉冷笑。
“元妃娘娘?”香寒恍然,又不解,“她穿这么身去见皇上,元妃娘娘也看不到。”
“我想我这不走错了。”左璇玉想了一会。
香寒见她正在沉吟不敢搭话,静静地等着她。
左璇玉双眉凝结成个“川”字,左手抵住额头。
“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皇上怎么会喜欢这种样式的衣裳?或者,皇上曾经喜欢的人喜欢这样穿戴。对了,香寒你在宫中也有三四年了,你知不知道以前有没有那位嫔妃喜欢这种衣饰?”左璇玉想了很久问道。
香寒想了好久,“除了元妃娘娘没听说谁喜欢男装。”
“那先帝的嫔妃呢?郡主?哪家的小姐?或者宫女?”
“肯定没有,先帝喜欢温柔的女子是公开的秘密。那时候哪有人做如此打扮。而且,如果皇上真的是喜欢哪家的小姐宫女的大可以收做妃子,可是,真的没有人是有这般的喜好。”香寒斩钉截铁的。
“不是?”左璇玉想不通。
“难道,皇上好男风,可是碍于群臣的干涉所以才不能得偿所愿。所以皇上才喜欢后宫的妃子穿男装?”香寒揣测着,伏在左璇玉的耳边轻轻地说。
左璇玉憋不住笑道,“你瞎说什么呢,掉头的大罪啊。”
香寒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忙跪下请罪。
“罢了,这话也就是跟我说说,以后可不能说出去啊。”左璇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