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他坐在床前望着她小心翼翼的为自己包扎伤口,但是无论她怎么样的小心,他都能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似乎,每一次她与他在一起时,都会如此。纱布包扎好后,她抬首轻声问他是否疼痛,他沉默不语,而她,则是再次低首,轻抚着他的伤处,眸光若有所思
他从来都不懂她的心,她也从来未曾告之他,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她给他的从来都只是善意的谎言,而他,却像是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已经习惯了她的谎言
“好了”在纱布系成结之时,她轻抿了一下红唇,那神色,像是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一般,他依旧不语,看了一眼手上包扎精巧的纱布,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洒落的细雨,突然想起,今日匆匆前来看她,却忘记了这外面早已下雨之事,还湿了满身
“皇上,您的衣裳湿透了,臣妾”她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长睫煽动着望着他的背影,而后素手不自然的扯了一下丝帕,抿唇又道:“臣妾让秦公公送一身衣袍来”
送衣袍他的剑眉拧起,随即闭上双眸,清漪,他冷的不是身体,是心.可是,她终究不会明白,她防他就像防贼一样,仿佛他随时都会害了她一般。耳边,传来她小步走向门口的声音,而他,却不去阻止
他知道,她必然是去殿外询问今日发生了何事,因为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只要有他的宠幸即可,他渐渐感觉到,她其实跟他极为相似,她走的每一步棋都极为巧妙,极为精明,就如同上一次砒霜之毒一般,她以拜见皇后为名,但却又以路过顺道看看欧阳红玉与上官婉儿为诱饵,顺理成章的让众人以为上官婉儿投毒害她,像这样精心的棋局,并非一般女子所能想到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缓睁开双眼,她太过于聪慧,而这一次布下这套棋局,原因必然还是因为如月,又是如月...他的拳头握紧,他曾想过她对如月的好会胜过对他的,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竟然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为如月开山劈路
门,吱呀的一声响起,他握紧的拳头强硬的被自己松开,微转首,他看到她捧着自己的锦袍走进寝室,但却在抬首看他之时,面色带着窘迫。心一动,他转身望着她面上泛起的微红,顷刻间明白了她的窘迫为何,但是他却兴起了挑逗她的心
她是一个会羞涩的女子,即便她平日里的所为极为大胆,但是在面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与面对他时,她都会生涩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来都不曾拒绝过他,但是却也不是全然的接受,因为每一次,她都是生硬的面对自己,默默的承受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一直都很欣赏她的冷静与淡然,可是却是在愈发喜欢她的时候,却愈是希望她能有淑妃的修为,她是他的妻,她没有必要在面对他时如此的遮掩,甚至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从来都不希望自己宠幸她,陪着她“为朕换衣”因为不喜欢她表现得对自己那么陌生,于是他冷硬的命令,在这后宫中,也许也就只有她会在面对他时,表现得那样不情愿,但是却又碍于不敢得罪他,而顺从他的意一个女人,能有趣到什么程度,能让他觉得新奇到什么程度在初见到她时到现在,他终于感受到了这种有趣与新奇,他看着她伸出素手,有些颤抖的缓缓解去他身上的衣带,却又在脱去衣袍之时,抿了抿唇,面色嫣红的道:“皇上,臣妾愚钝,还是请秦公公进来为皇上更换衣裳”,说着,她再不看他一眼,别扭的转身向门外走去
而他,又怎么可能在此刻放过她,她为了别人可以伤害自己,可以完全的将他对她的宠爱和怜惜抛之脑后,是否该得到一些惩罚?他拉住她的手,在她惊愕之时将她扯进怀中,低首寻找她的唇,而她却是微颤道:“皇上,臣妾受伤了,恐不能服侍皇上,还请皇上移架别宫”
眸光一冷,一丝隐匿的怒火窜上心头,她竟要他到别的女人那里拳头一握,将她的整个身子扣紧在怀中,而后猛的吻上了她的唇,接着,在她惶恐挣扎时,扯下了她腰间的丝带
“不要”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颤抖,似乎是刚才的惊恐还未缓过去一般,眸光中带着点点的晶亮,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那神色,像是在哀求他,他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柔弱的她,那样的娇柔无力,像是轻轻一捏,就会粉碎的玉瓷一般,可是,那样哀求的眼神却另他更为疯狂的要了她|
他知道,她身上带着伤,但是自己的孟浪却无法克制,就像第一次一般,他失去了节制,看着她在他身上欲哭无泪的承受着,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停止,所有的心思就只剩下想要她,狠狠的要她
夜,深沉,她在自己的癫狂中,累极沉睡,而他,则是百般爱怜的吻着她的睡颜,轻抚着她的面容,将她的身子抱住怀中疼惜,她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遇到她之前,他或许也没有想过,竟然有一日,会有这样一个女子教会他何为沉溺,何为沦陷,何为温柔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寝室门外,秦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抚着清漪面容的手不禁一滞,而后剑眉紧拧的抬首望向寝室大门,秦安向来守礼,不会不识趣的在此刻打扰他,所以必然是有什么急事,眸光收回,落回清漪微颤的长睫,知道她已经被吵醒,但他却不识破,将被子掖好后,低首吻了吻她的面容,而后在她耳边轻呢道:“清漪,别背叛朕,否则...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而后在看到她秀眉一动时,为她将伤口包扎好,起身下床
大殿门口,秦安在见到他踏出寝室时,跪地叩首道:“皇上,宫内传言皇后在‘凤栖宫’中攉掌充容娘娘,并要与其断绝姐妹情谊”
他剑眉一拧,瞥了一眼跪拜在地上的秦安,有些不甚其烦的甩袖负手,又是皇后,皇后本还未除禁足,但是现在竟然又给他闹出这样的笑话,倘若没有欧阳红玉,皇后恐怕早就在这后宫中被辗成了傀儡,而现在她竟然自找死路
欧阳迟本是个狡猾的狐狸,但是没想到生了两个女儿竟是天壤之别,他握起拳头,不禁冷笑一声,如今出了这等事,欧阳红玉必然委屈了,而且今日她还为皇后挡了他的奏本,薄唇微抿,带着几许烦躁,他大步走进了黑漆的夜色中
天空中的细雨,依旧淅沥的下得没有止尽,他上了车辇,打算前往‘坤宁宫’与太后商议皇后禁足私自离开‘凤栖宫’与攉掌欧阳红玉一事,但是却没有想到,车行半路,却见细雨中一身潮湿的华琼拦住了车辇,见到他便道:“皇上,冷国主夜会德妃娘娘于‘子云亭’”
车辇停落,他猛的掀开车帘,眸光泛冷的望着跪拜在雨水中,抱拳低首的华琼,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华琼怔了一下,却是将头低得更低,不敢再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而后猛的一拳击在红漆木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从纱布上映出了鲜红的血迹,秦安心惊的上前想劝慰他,但却被他挥退,他闭上眼,想平息自己心头想杀人的冲动,但却依旧克制不住的怒道:“反回去”
华琼的面色微苍白,忙又道:“皇上息怒,奴婢虽不知晓冷囯主与娘娘的关系为何,但是看当时的情势,是冷囯主强行将娘娘带到了‘子云亭’”,说完,便退下了。但是,她的话并不能安慰他,他的心满是怒火和混乱,在车辇回转之时,全身都开始泛着冷气
冷孤云,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他的女人,拳头发出了关节的响动,他闭上眼,抓住坐椅扶手,而后猛的将它掰断,清漪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冷凝宫’一到,他怒气冲冲的步下车辇,但却发现寝室内原本透亮的灯火已经灭了几盏,寝室门上,只映着昏黄的烛火,心一窒,他大步冲上前去,但是在推开门时,却看到了室内热气袅袅环绕,瞬间,他便已经明白寝室内的女子在作何,于是,他弹指将烛火熄灭,而后猛的关上门,走向屏风后那正在沐浴的女子
她在蜡烛熄灭之时,眸中划过一丝慌张,而后随即从水中伸出白皙的玉臂打算抓起挂在屏风上的衣裳,而他则是在她之前先扯下那件薄纱,心头揪起的愤怒让胸口不断起伏,另他想都不想的一把将她从水中拉起,而后紧紧的抱住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无助的承受着他强硬的拥抱,黑暗中,他看着她缓缓的抬首,像是想看清他的神色,而后小心的唤了一声:“皇上”,接着,在他沉默不语时,低声道:“皇上不是该”
“该在‘重阳宫’与朕的充容温存,是吗?”他怒气更甚,但却只能压抑的冷声道,她的话没说完,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认为他是去哄欧阳红玉了,因为她从来都是如此,她以为他能做到像她一样无情,她以为他能在与她温存之后还能再去找另外一个女人他的胸口溢满了疼痛与酸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究竟是怎么能把一切都给了他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无所谓
她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愤怒,黑暗中,因为无法分辨他的喜怒,竟浅笑道:“今日...秦公公的话臣妾听到了,因而猜想皇上必然是去安慰子辰姐姐了,毕竟此事都因清漪而起”
“的确是都因你而起”他毫不避讳的打断她的话,怒火从胸口充斥而出,这个皇宫里的哪一件事不是因她而起?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欺骗了他之后,又要去骗三弟,现在竟然又多了个冷孤云
“皇上”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长睫不停的颤动,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愤怒的他一般,他看着她轻抿着唇,带着恐惧道:“皇上是否能回避一下,让臣妾更衣”
他的呼吸急促的望着她,此刻才察觉她身无片缕,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心一动,而后闭上眼放开了她,将手中的衣裳递到她面前,随即转身走出了屏风,但是却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屏风后,穿衣的声音沙沙的传来,带着一种极为诱惑的冷香气息,扑到他的周围,丝丝弥漫在空气中,他的呼吸有些凌乱,在自己也无法克制这愤怒与内心爆发的蠢动时,他转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身子,走向了床榻
“皇...皇上”她的恐惧显得分外明显,一触及床榻就紧紧的扯住一旁的棉被,抱在怀中,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黑漆的双眸闪烁着另他心疼却又隐怒的害怕光芒
“爱妃没有话跟朕说吗”他靠近她的鼻息,伸手强硬的握住她纤细却冰冷的素手,与她十指相扣,咬牙阴冷道:“是否有人曾跟朕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身子僵直,双眸错愕的望着他,但少许后,眼角竟起了泪光,竟对他轻道:“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踪,而纠结流离”,他微怔,不明所以,但她却带着哭音的道:“皇上所爱的人不会离开皇上,但清漪所爱的人却随时都可能会离开,难道清漪不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吗?清漪的心情,皇上了解过吗”
他怔住了,心,在她说完这句话时,不住的颤抖抽痛起来,他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在黑暗中滑落在粉色丝绸的枕巾上,看着她眼中悲哀的伤痕毫无遮掩的袒露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她,他从来都不曾见过
他的身子有些僵住,大脑中清晰的思绪渐渐的变得模糊,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在演戏,倘若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深爱自己,是为了自己才去演绎这场戏,那么他胸口的伤痕为什么依旧存在?她是为了如月,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别人,并且...她还与冷孤云在他离开的片刻里相会,更是伤了三弟的心
“清漪,你真的是为了我吗”她在撒谎...他强硬的告诉自己,但是她眼中的泪依旧让他的心痛着,少许,他看着她那双哭红的双眼,道:“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为什么连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的身子僵了僵,而后像是想要辩驳什么一般的开口,但是他却已经不想再听,因为他知道,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她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说假话,她当初隐瞒自己与三弟的关系,而今竟然还隐瞒了与冷孤云见面的事,想到冷孤云,他心头原本已经压抑的怒火再一次溢了出来,另他愤然
“你是朕的”他狂乱的吻着她,在她耳边呢喃,她是他的,无论如何,她只能是他的。她的神色无助而惶恐,但却如以前一般,闭上双眸,默然的承受着他的一切,无论温柔与粗暴,她总是轻咬着下唇,不出半点声音,而后在无法承受时,昏然睡去
而他,则在她最后清醒的时刻,轻抚着她玉臂上的伤疤,而后滑过她的肌肤指向她的胸口,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清漪,这道伤疤告诉朕,你这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他低首望着她粉色的唇,带着痛苦的询问道:“那里还有朕的容身之地么”
晨起,他一刻都不想待在她身边的起身离去,但是,她却意外固执的扯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起身时,表现得那样留恋,而不是像往常那样,焦急的请他上早朝,可是,这一次,他却连片刻都不想停留,因为,这一夜,她都没有对自己坦诚,她此刻的留恋,恐怕也只是想让他不要再追究她所做的一切而设下的圈套罢了,他太过熟悉她的伎俩,也太过于心痛她这样的手段
秦安在听到声响时,带着两名侍女前来为他更衣,而他,则是在更完朝服后就大步走出寝室
寝室外,萧童与另外两名宫女跪拜在大殿内,而他,走到萧童身边时,突然想起来清漪昨夜沐浴的不方便,于是便清冷的道:“今晨伺候德妃到‘温泉别馆’沐浴,不得有误”
萧童先是愣住,而后忙低首叩拜道:“奴婢遵命”
他瞥了一眼萧童那张与木成器几分相似的面孔,双眸微眯,而后大步离开‘温泉别馆’是后宫禁地,惟有帝王才能进入沐浴,他今日让萧童带清漪去,就是想告诉她,他对她是特别的,只是他的心,恐怕她永远都不能明了
离开‘凝雪宫’时,秦安上前询问:“皇上,德妃娘娘的药饮”,他剑眉一动,却是不动神色的上了车辇,大手握住红漆扶手,眸光在车帘垂下之时闭上,冷清道:“补药”|蓝蓝
秦安低首,道了一声是,随即一甩拂尘,尖声唱道:“起驾”
车辇晃悠的向前行驶,而他的心,却在渐渐远离她的宫殿时,渐渐的变冷,他是舍不得离开她的,他自己很清楚这份上瘾的思念有多可怕,可是,她不会在意他这份思念,因为她没有感情,握拳,心头颤动着丝丝痛楚,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喜欢上一个人竟然会让自己这么痛苦。
“秦安”他撑着泛痛的额头,带着几分疲惫的握紧拳头,冷道:“下朝后,你去给三王爷带句话”,说着,他抬起头,薄唇一抿,冷道:“就说,要他遵守那日对朕的承诺,否则,朕不会放过他”
秦安怔住,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也随即低首,恭敬的道:“奴才领命”,他在听到秦安的这句话时,不禁闭上眼,依靠在椅背上,紧握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