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殿’前,清漪伫立半晌,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子云亭’,萧童怔住,随后在瞥见大殿之上,皇上那双带怒的眸光,心下一骇,赶忙上前扯住清漪的长袖,言语结巴:“小小姐”
清漪脚步停滞,双眸微微转向萧童惧怕的方向,那十阶之上的明黄被暖阳寂静笼罩,但却散发着冷冽冰寒,一双黑如深潭的眸子透过垂落的重重柳枝飞絮紧紧锁住她的身形。:
就是这样的眼神,清漪的双眸淡然清澈,却不得不微微眯起,嘴角不免扯出了一抹轻笑,何时,这个帝王居然连虚情假意都懒得表现了,今日竟在‘子云亭’如此给她难堪。
抿唇,一阵微风拂过,凌乱几缕发丝,清漪微微低首,素手轻抚垂落胸前的发丝,既而转身,这次,竟头也不回的走离‘新月殿’。
萧童被清漪的固执吓住,她忙提裙跟随,但心头却隐隐不安,刚才皇上的神色小姐明明看见了,但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明知龙颜不悦,却依旧反其道而行,如此,岂不是自找死路?
“小姐,皇上他”萧童抿唇,下面的话咽回了腹中,此地是皇上的寝室,耳目众多,即使轻声言语也不能大意,于是她跑上清漪身前,小声道:“小姐,圣颜动怒”
然清漪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在听闻萧童如此说法,长袖一甩,素手背于身后,粉唇微抿:“萧童,你马上去查一查刑部上书的底细”,说到此处,清漪突然停住脚步,眸光微冷,轻道:“倘若他身家清白的话,那么就无中生有”
萧童这此被彻底怔住,一双水灵的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一脸冷静的清漪,素手揪紧手中的丝帕,声音微颤:“小姐,皇上已经动怒了”
皇上已然动怒,如今他们的生死尚未定数,而她家小姐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还要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对付‘上官氏’,如此杯水抽薪,怕是会尸骨无存。
清漪深吸一口气,知道萧童这次不会那么听话的任由自己差遣,她转眸望着渐渐低首咬唇的萧童,不惜代价的冷声道:“仙儿,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的如月姐姐”,是为了如月的愿望,更是为了自己的自私。//
萧童一惊,眸子睁得更大,而后惶然的后退两步,樱唇微颤,一股浓烈的不安与不敢相信袭上心头,难道小姐已经知道她接近她的目的?
“小姐,我”萧童一时语塞,身子不由得有些轻颤,然让她更为诧异的竟是清漪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却是轻描淡写的道:“倘若不想如月一辈子出不了冷宫,立刻就去调查上官忠,所有消息,丝毫不漏”
萧童的身形晃了晃,双眸望向清漪那双异常坚定的冷瞳,不知道为何,她竟毫无反抗的点了点首,而后在清漪松手之时,依旧跟随。
‘新月殿’中,气氛凝重,冷孤云双眸时不时瞥向大殿外,冷笑道:“皇上,倘若下臣没有记错,这宴席,似乎少了一位”
此言一出,皇后这才惊觉萧童竟然未到,刚才她一时被皇上的冷落而忧伤自怜,竟忘却了要督导后宫,而今竟然在贵宾面前出了如此纰漏。
皇后神色紧张的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御昊轩,本想开口圆场,却见欧阳红玉也一脸心神不定的望向自己,秀眉轻揪,皇后这下当真是慌了阵脚,她微笑着对坐在自己身侧的上帝,轻柔道:“臣妾督导不严,皇上”
御昊轩轻抿薄唇,双眸转向皇后,然,就这一眼,却让皇后打好的腹稿全部变成了空白,心头翻滚着丝丝苦涩,不禁低首,紧揪丝帕。
“德妃身体不是,怕是难以陪宴,朕想冷国主不是如此计较之人吧?”说着,嘴角扯出一抹笑,俊美绝伦,但却冷若冰霜,一举杯,低沉道:“来,朕先敬国主一杯”
冷孤云双眸微微眯起,大手执着酒杯,一干而尽,大声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皇上可让那位德妃娘娘受了不少委屈,否则又何来身体不是?”,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冷眸一扫群芳,又道:“‘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皇上好福气,竟有如此的娇妻美妾环绕”
此言一出,御昊轩道是没有丝毫反应,独自饮酒,但坐于一旁的御昊风云淡风清的朗笑出声,他轻抚着手中的竹笛,道:“早闻冷萧国美女如云,冷国主又何须羡慕本王的皇兄,难道即使冷萧国佳人无数,却依旧无人入得了国主的眼?”
冷孤云扯笑,却并未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的深吸一口气,语气极淡,但却又含着几分认真,笑道:“红颜易老,知音难求,下臣所渴求的佳人,可非红颜”
言音落,宴席之上的众妃道是好奇了起来,知音非红颜,这道挺有趣,哪有男人不喜红颜只求知音的?更何况是眼下这位高高在上的英俊男子。
上官婉儿也起了几分兴趣,娇柔的伸出玉手抚了抚云鬓,轻柔巧笑道:“冷国主刚才的话道是有几分意思,本宫道是想听听何为‘知己非红颜’”,说完,轻掩而笑,双眸转向御昊轩,撒娇似的唤道:“皇上”
御昊轩目光清冷,但瞬间却温柔的对上官婉儿展露笑意,生硬的声音带着几分宠腻:“如若冷国主不介意,朕自然依着爱妃”
一句随意的话语,却含万般柔情一般,使得上官婉儿面颊一红,微微低首浅笑,而后竟抬首望向皇后,神色尊敬,但却语带珠玑:“皇后,您看呢?”
好一个下马威,欧阳红玉的素手微微成拳,但却别首不语,而皇后则是僵了一下,浓厚的脂粉下却依旧挡不住难堪的煞白,她气息不稳,但却又不敢轻言于表,只能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御昊轩后,红唇一抿,生硬道:“随贤妃的意了”
这时,上官婉儿如同争斗赢胜一般,心花怒放,面色红润,然冷孤云却闲扯两句便做了回答,让她一时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直到,门口的秦公公速速跑进大殿,通报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德妃娘娘旧疾复发,不能陪宴,娘娘让老奴来向皇上请罪,并道会在御花园陪同贵宾赏柳吟诗”
秦公公这般话一传,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更为僵硬,就连一直温和有礼的三王爷也敛下了笑颜,秦公公感受到了气氛凝固,他怯怯的抬首望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但这一眼却让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御昊轩竟温和的笑着,但那双眸子却冷冽如霜,只见他忽而站起,薄唇扯出一个看似温柔却另人无法琢磨的弧度,低沉的笑起:“还是朕的德妃有心,朕都差点疏忽了冷国主乃是十六国中最富有盛名的才子”
然,冷孤云却轻扯薄唇,淡笑不语,俊美的容颜上出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意,但这抹暖意却清晰的落入了御昊轩的冷瞳中
‘凝雪宫’朝恩殿之上,清漪款步走下石阶,依旧坐在了那海棠书下,手执‘怀月本纪’,但却乱无章法的翻着,一字一句均未看尽。
萧童一身便服,匆匆走向清漪,神色紧张,素手紧揪袖中丝帕,杏眼盼顾左右,语带轻颤:“小姐,此时出发,怕是不合适宜”
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小姐却派她出宫,若是再次惹恼圣颜,怕是当真性命难保。
清漪轻叹一声,将书放下,伸手揉了揉额头,但却毫不在意的道:“武门口官差询问之时,你就说是去将军府探望大夫人,本宫身体不是,由你代劳便好”
萧童睁大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招,昨日老爷来派人传话说大夫人病重,今日小姐竟然
“小姐,可是皇上不会怀疑么?‘御吣宫’一事皇上的确给了小姐难堪,但是小姐这么做是否有失妥当?”萧童心思缜密,事事分析透彻。
清漪轻笑,抬首望了一眼不远处翠绿的景色,素手抚着胸前的长发,丝丝环绕指尖,神色若有所思,但随后却道:“萧童,你此次出宫必要先去将军府一趟,想来父亲与兄长必然会对我这些日子所做所为怀有芥蒂,你当知道怎么做”
萧童低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在想起清漪在‘新月殿’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之时,心里却坚定了一些,轻咬下唇,而后点首道:“小姐,奴婢明白,奴婢定当不负小姐重托。”,而后便接过宫女收拾的一些东西踏出了‘凝雪宫’
萧童一走,清漪却沉思起来,她凝望着头顶上的那朵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双眸轻轻闭上,深吸了一口气,但却感觉到自己心头那原本坚持的东西渐渐被拧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御昊轩,当初的你,今时的她,是否依旧如此
缓缓睁开双眸,却当真看到了一身素洁单薄长衫的如月,她面色略带苍白,神色窘迫,带却带着几分坚定的望着她,那双美丽的双眸却含着点点不安,但却依旧没有停下向她走来的脚步。//
清漪起身,却没有迎向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如月略带喘吁的跑到她身前,眉眼之间带着淡然却又深郁的忧愁,声音温婉,但却带着急切,青葱玉手拉住清漪的手腕:“萧童”
仅仅两个字,但如月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唤出一般,她神色不安,欲言又止,但是清漪却已经了然她想说什么,轻抿笑,回握她温暖的手,道:“进殿再说吧”
如月仓促之间四下观望了一下,而后微微点首,提裙踏进大殿之上,跟随清漪进了偏殿的一间房内。
这间房平时无人居住,在清漪未进宫之时据说曾是某未已逝故太妃所设的佛堂,只是现在佛像依旧完好,香火却断了多时,清漪平日里也曾未踏进过。
佛陀神灵,信则有,不心则无,然对于清漪这个异世漂浮的一抹幽魂来说,信与不信,这些东西都已是存在,六道轮回,生死契定本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因而她宁愿躲在看不见神灵的地方。
如月进殿观望着四周,而后站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似在祈祷什么,而后才缓缓垂下手,紧揪着袖中的丝帕,双眸不安的望向清漪,几次欲要言语却又抿唇低首。
“如月有事跟我说?”清漪望着眼前高大的金色佛像,眸光中却暗淡无色,她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屏风前,素手抹去了那一层灰尘,无声叹息。
如月见清漪如此冷淡,心头有些微微安定,但却又不免慌张的道:“萧童,你”,你字说到唇边,下面的话依旧被咽下,反复数次之后,如月才鼓起勇气,敛下长睫,道:“萧童,告诉我,你是否爱上了昊轩?”
清漪的手微微一颤,蓦地回首望向如月,而如月被清漪冷漠的目光一扫,顿时后退了两步,但却依旧紧揪双手,不死心的说道:“萧童,你该不会”
“不会”突然,清漪冷清的道,既而走向门边,头不也回的道:“若是你是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说罢,打开门,踏步离去
偏殿佛堂内,如月愣愣的望着清漪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片刻失神,口中呢喃道:“没有吗那为何昊轩都不再去看我了”
‘朝恩殿’前,春日暖阳,柳絮飞舞,清漪身形立定,似有些站不稳,藏于袖中的素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双眸微微眯起,锁住那站在海棠树下的明黄色长袍的男子,心头纠结翻腾,但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滋味。
宴席已散,还是中途离席?然,此次前来是虚情假意还是下旨治罪?亦或是发现了如月的行踪,追随到此
步下石阶,清漪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如赴薄冰,她一步步走向御昊轩,却不又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静静的站着,但目光,却凝视着他的背影。
“清漪为何止步了?”虽未回首,但御昊轩低沉的声音却缓缓传来,让清漪的脚步不禁后退了一步,甚至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许说清漪的反常被御昊轩察觉,他微微转身,金玉紫墨冠上在暖日的照耀下显得冷硬,垂落胸前又被微风吹拂的明黄丝带却更添俊美,而望向她的眼神更是似温柔,似冷漠,更似试探。
清漪轻笑,然那笑却让御昊轩眯起了双眼,清漪的笑带着几分自嘲,而又含有几分苦涩,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只见她缓缓的低首,转身,不再看他,声如飘渺:“皇上允准臣妾靠近吗?”,就算靠近,又有什么用
御昊轩一怔,沉如黑夜的眸光带着探究之色,而后大步走向清漪,温柔笑着,伸手拨开了清漪额前的发丝,语带宠溺的道:“清漪见到朕都不开心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让清漪的心头发颤。
长睫颤动,渐渐抬起,望向御昊轩那如潭水一般的眼眸,久而,竟如自语的呢喃一句:“皇上真心对过清漪吗?”
御昊轩抚发的动作顿时僵住,俊容上那温柔的笑意也渐渐消退,仿若再难维持,清漪的眸中闪过一丝伤痛,蓦地后退了一步,但御昊轩却环住了清漪的腰身,大手紧紧叩住,微微低首,温暖的气息与清漪相闻,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情绪:“那清漪呢,清漪对朕又有几分真心?”
抿唇,清漪却苦笑起来,原来试探这个男子当真如此困难,她原本以为她已有就成胜算,但此刻看来却是一败涂地,眸光清澈,但却掺含忧伤,转而看向御昊轩那另人琢磨不透的眸子,轻启唇,“清漪是真心的”
话音刚落,唇却被覆住,一抹刺痛来袭,而后,便闻御昊轩略带起伏的声音:“清漪,记住你今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