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皇上下早朝后便宠幸德妃的消息在后宫中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除了太后与太妃之外,其余的宫妃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找清漪的麻烦。
因为昨日傍晚,皇上在‘重阳宫’与欧阳充容下棋之后所言下的警告,在其他人心中成了屏障,皇上最厌的就是争风吃醋,一时间原本的浮在表面上的争斗,渐渐转为了暗地里的斗争,一时见让后宫看似平静无波,但却危机四伏。
御昊轩留在‘凝雪殿’用完膳之后便独自一人匆匆离开,就连秦公公也不许跟随。
明月望着御昊轩渐渐远走的身影,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可是,这种失落却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为自己与清漪的这副身子悲哀。
秦公公望着明月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寂,微笑着道:“娘娘宽心,皇上定是去御书房忙政务了”
政务?明月苦涩一笑,也不说什么,缓缓转首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中,那起那几本未看完的书看起来。
一柱香后,萧童端着茶点走进,笑着道:“小姐,今日该开心才是,我听说皇上一辈子都难得露出笑,更不可能为哪位妃子如此温柔”,说完,萧童有些飘飘然起来,将茶点放在明月面前,开心的几乎没跳起舞来。
听着萧童的话,明月的心头没有开心,反而更加晦涩,纤细的手合上书本,起身望着窗外,轻叹了一声,忽而想起了那日梅花林中的三日之约,低首思绪片刻,却又重新坐下,翻开了书。
现在她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有一个小小的不谨慎就可能失足摔入悬崖,而等着替她收尸的人怕只有萧童一个。
萧童见明月似乎没有一点开心,心头有些疑惑,便又道:“小姐,您不开心么?”,得到皇上的宠爱是每一个嫔妃的愿望,可是小姐为什么得了宠还叹气?
明月再次放下书本,轻道:“萧童以为皇上是真宠我?”若是真心,她道的确该开心,毕竟他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
“难道宠爱还分真假?”单纯如萧童,直言不讳的歪着头望着明月。
明月摇摇头,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萧童,你可知道皇上今日匆匆离开,是去了哪里?”
“难道不是秦公公所说的政务繁忙?”萧童更加不解。
“若当真是去了御书房,为何要留下秦公公?皇上将自己的总管留在了‘凝雪殿’无非有三个目的,而这三个目的,都与我不利”明月说到此处,索性将书扔到了椅榻上,起身,负身而立。
三个目的?萧童似乎被弄糊涂了。
明月轻叹了一声,道:“皇上第一个目的,必然是他去了就连秦公公都不能知晓的地方,第二个,便是要秦公公看住我,让我没有机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第三,则是要告诉所有的人,他在我这,让所有的嫔妃的明枪暗剑都往我这射”说着,明月指着自己的心头。
萧童听着,蓦地打了一冷战,有些结巴的道:“小姐小姐的意思是?”
“皇上去了冷宫”明月再次说道。
“啊”萧童嘴巴张大,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清澈的双眸显现着慌乱,素手紧紧的扯着手帕。
明月看了一眼萧童,有些失笑的拍了拍她的脸,道:“瞧你这什么样子?”,她知道萧童必然会吓成这个样子,所以才不想告诉她真相。
萧童这才收惊回神,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整个人都像吓破了胆,惊破了魂一般。
明月笑了笑,又道:“皇上自所以今日早朝之后又宠幸我,就是为了隐去他昨夜焦急之下去了冷宫的事实,若是关于‘如月贵妃’的所言不假,那么皇上真正深爱的人,想必就是‘如月’”
如月,那个自称是自己前世的绝色女子,拥有着与她一样的容颜,可是讽刺的却是她们有着一个丈夫,却为了保护她们其中的一个而利用了另一个。
“皇上爱的是如月贵妃?”萧童眨了眨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谈一般,然后笑了起来,道:“小姐,整个怀月国的老百姓都知道‘如月贵妃’是叛贼之后,她当初以用假名进宫博得皇上的亲赖,一举登妃,但是事隔一年之后终被皇上识破,因此才被打入冷宫,削去妃位的。”
明月听罢却未说话,或许帝都百姓的传言不假,但是那一年的宠幸,或许御昊轩的心当真遗落在了如月的身上,否则昨夜他的焦急又为何来?
萧童见明月不说话,秀眉再次紧揪起来,难道这事还有为人所不知的隐情?蓦地,萧童也跟着沉默起来,看来这座后宫,比传说的更为复杂
冷宫中,如月消瘦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御昊轩,一双含泪的眸子悲戚而苍凉,低柔的声音另人魂牵销骨:“皇上,罪妾怕您这一走,就再没有机会”
御昊轩望着如月那张依旧倾城的脸,心头难以呼吸的揪疼着,他紧紧的抱住如月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瘦弱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血骨:“月儿朕很快就会接你出去的”,说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狠毒,呢喃道:“木家冤案,朕必定拿暮氏的满门的血来祭奠”
如月一怔,心头划过一丝慌张,颤声道:“皇上,德妃清漪看似并非如她暮将军那般坏”
“别提她”御昊轩想也不想的道,而后松开怀抱,抚上如月的容颜,柔声道:“月儿,你可知道朕这一千个****夜夜是怎么过的?月儿”
如月的一阵揪疼,紧紧抓住御昊轩的衣裳,无声的落泪,轻声一句一句的唤着:“昊轩昊轩”
三年前,后宫招寝侧上只记载了一个宫妃的名字,那便是‘木如月’。
整整一年?深夜,明月倦缩在床榻上听着一身夜行衣的萧童捧一本明黄色册子一页一页的翻阅,并且口中不住的念叨:“小姐,三年前的那一年零两月又二十五天,都是木如月侍寝”
年零两月又二十五天?“这么说来,她被废的前一日,皇上也是歇在她那儿的?”明月坐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膝,淡然的说。
萧童又瞥了手中的册子两眼,点了点首,神色有些难看。
一帝王宠幸一个妃子,竟宠爱到如此地步,除了是动了真心以外,还会有什么?
明月轻笑,却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示意萧童赶紧将东西还回去。
萧童见明月不吭声,忙将面罩带上,一个灵巧的跃身,从窗户处飞了出去,上了屋顶,踩着琉璃瓦快速飞奔
这时,明月才缓缓睁开眼,凝视着窗前洒下的破碎月光,拧着娥黛,双眸中一片忧郁的澄清,许久,如此睡去
夜风微起,吹拂芙蓉帐,一缕青丝垂落在明月耳际,飘然浮动。
恍然间,一双温暖的手将棉被覆在她身上,温柔的拂去了那缕发丝,轻抚着她的长发
长睫煽动,明月缓缓的睁开双眼,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才转首望向自己身侧,却见御昊轩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自己身侧,大手正环住自己的腰际,抚弄着她垂散在肩后的长发。
殿外,更声响起,静扰浅梦,却已经三更。
“醒了?”低沉的声音分外好听,而后将她的身子搂进自己的怀中,温柔的笑道:“爱妃在等朕?”
明月眸光一暗,随即从他怀中挣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淡然道:“夜深了,臣妾侍奉皇上安寝”,说着,褪下了身上的棉被,起身。
但御昊轩的手制止了明月的动作,他轻笑着伸出手,抬起明月的下巴,双眸含笑,道:“爱妃生朕的气了?”
心头一凛,明月抬眼直视御昊轩的双眸,望着他眼中毫不隐讳的温柔与宠溺,秀眉轻拧,他怎能掩饰得如此完美?心下黯然,但却浅笑道:“是,臣妾是气,但却是气自己”
御昊轩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将明月再次搂进自己的怀中,道:“爱妃气自己什么?”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却不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气自己愚顿,气自己只能在寝殿中等皇上”言罢,藏于袖中的素手缓缓的握成了拳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黯然。
或许是被明月的话所撼动,御昊轩的身体一僵,低首凝视着明月眼中的黯然与失落,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却依旧温柔的笑道:“爱妃是朕当之无愧的德妃,果然是慧芝兰心”
“是么?”明月无心的答了一句,心头却是一阵冷笑,依偎在他怀中闻着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茉莉淡香,缓缓的闭上眼
一场嘲笑的讽刺,但是明月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御昊轩可以如此自如的释放自己的温柔与宠溺,前一刻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温言耳语,而这一刻,却又可以对她如此温柔,若是连他眼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她又如何能看清这个男人的一切?
御昊轩望着明月闭着双眸,轻抚着她那双美丽的眼,指尖滑过长睫,低沉道:“爱妃,你真美”
颤动,明月睁开双眼,却见御昊轩的眸竟又变成了那深蓝色,心下一惊,刚想起身却被他紧叩住身体,面纱滑落,而他的唇,却这一刻覆上了自己的唇
“爱妃,爱朕么?”深吻过后,御昊轩暧昧的在她耳边呢喃。
明月望着如波浪滚动的帐顶,感受着窗外传来的彻骨之寒,眸中划过一丝悲伤,轻柔的声音委婉动人:“臣妾爱皇上”
御昊轩听到明月的轻呢,抚过那条蜿蜒的伤疤,冰冷的唇延着那条痕迹吻过,温柔而深情:“清漪,朕也爱你”
爱明月的眸光一暗,随即闭上了双眼,心头蓦地被狠狠的划上了一刀,鲜血溢流,她来到这个时代竟是被人如此的玩弄于掌心,如月,你让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冷宫中,如月站在屋外的狂风中眺望着御花园东侧的灯火,心被紧紧的揪着,一双含泪的眸楚楚动人,迎着寒风,百衣飘渺,恰如天人。
“小姐,夜深了,奴婢扶您回屋休息吧”身后,一身青衣的宫女拧着秀眉,双眼中带着心疼与焦急,但是眼前的女子却依旧动也不动。
“皇上今夜歇在清漪那”明月声音颤抖的道,手中的丝帕被紧紧的握着,一滴泪无声落下,“巧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昊轩是为了救我出这里才与清漪周旋,可是我却还是嫉妒”,并且嫉妒的还是与自己有相同命格的来生。
巧儿望着明月,心里难道,也红了眼,道:“小姐,德妃娘娘也一定会帮小姐的,而且皇上爱的,永远都是小姐您啊”
“是么?”明月幽幽的说,望着天空的被乌云遮去的月光,每一个月圆之夜,皇上都会站在冷宫外与她两两相望,即便,他从不会与自己说一句话,可是,昨天深夜,他却不曾来
她以为,他已经厌弃了这份只能相望却不能相守的感情,她以为,或许这一辈子她都只能这样寂寥死去,可是昨天夜里,她冒死出冷宫等待他的来临,却等到了与自己用相同命格的那抹灵魂。
转天符咒起了效果,原来时空当真是可以逆转,可是为什么却那样戏剧的落在了木家仇人之女的清漪身上?
天意弄人么?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心死去,因为她的来生必然会为她复仇,然她的昊轩却又在绝望的尽头给了她希望,他依旧爱她,不曾为木家三年前谋反一事介怀,更许诺自己要为木家雪恨,要为自己昭雪,而后赐予锦衣华服,再登妃位。
可是,清漪的性命当如何?她又该如何跟昊轩说?前世今生的妖言必然会在皇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可是
如月闭上了眼,默默的走回了屋内,可心,却跌落在了寒风里,清漪,昊轩我当如何?
清晨,天色昏暗,五更刚至之时,明月便起身亲自服侍御昊轩更衣,萧童在一旁打下手。
当明月将那紫玉金冠束在御昊轩发束之上时,秦公公已经从药膳房回来,手中端着药膳,走到明月身侧,道:“娘娘,请用”
明月收回手,望着那碗黑色药汁,却是浅浅一笑,伸手端过,揭开面纱刚要饮用,却见御昊轩的手挡在自己面前,道:“爱妃嫌苦的话,就不要喝了”
此话一出,萧童与亲秦公公都愣了一下,只因从皇上登基以来,这后宫中凡是侍寝后的嫔妃都必须由秦公公亲自端来药膳,看着她们喝下去才罢,清漪第一次侍寝皇上没有吩咐已然是意外,但这一次又如此
明月望着御昊轩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心头没有任何欣喜,却更是悲哀,她抿唇一笑,清澈双眸没有一丝芥蒂的望向御昊轩那双深沉的眸子,柔声道:“既然是后宫的规矩,又岂能因为臣妾而毁之?”,说着,撇开他的手,将药膳一仰而尽。
这一次,秦公公再次愣住,他有些疑惑的望向皇上,却见御昊轩的面无表情的望着清漪,一时间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明月喝下药膳,顿觉心头苦涩难堪,但依旧转首对御昊轩轻福了福身,柔声道:“臣妾恭送皇上早朝”
然,这一次,御昊选并没有夸赞明月贤德,而是拧着眉宇,长袖一拂,踏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