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大公子这才惊觉,刚刚自己失言了,好在对方没明白,他脸上闪过一丝赧然,然后对清漪歉疚地笑笑,“真对不住,竟然跟你发了这么多牢骚……”
“大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清漪微笑,同时第一次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齐家长子。
都说大公子温文尔雅,倒不是虚的。他哪怕在盛怒的时候,都维持着不激昂的语调,时刻压抑着。这说明他的修养极好,但也说明,他活得很累。
想来,他本就是一个残疾,作为首富一家长子,明明有大好前途等着,可是他只能终日与药罐、轮椅为伍,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骄不躁,或许他想要证明他依旧活得很好,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在自欺欺人。
人都需要发泄,尤其是像他这样本身就比一般人更加不如意的人,更需要发泄。
一时间,清漪心生几分怜悯,却又不知如何劝慰他,只好就事论事地说,“大哥多想想大嫂的好,就会觉得她做什么,都是能够接受的了。”
齐连宣定定地看了看她,而后仰头,长叹一声,方又把视线落回她的脸上,“三弟妹,你也是这般看待三弟的么?”
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她的头上,她和他才第一次正式交谈,现在就套心事,未免太过急切了点,“我尊敬他的一切。”包括吃喝嫖赌、不求上进。
当然,这是谎言。
可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她绝不会交心,试探了这么久,也不过才相信一个柳儿而已。
可是,她装得像极了,虔诚的神情,专注而坚定的双眸,让齐连宣不由对她注目良久,久到她故作羞赧地低下头时,他才无限羡慕道,“三弟……好福气,如果俞婉像你这般善解人意,该有多好。”
唉,男人大多这样,老婆总是别人的好,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
再说大少夫人和菊儿辞别了清漪之后,本欲乘了马车去齐府新开的店铺去挑布匹。菊儿因为一心想跟大少夫人重修旧好,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哪里惹了对方不快,一路上,她喳喳唧唧地说着大少夫人最爱听的八卦,可是大少夫人始终兴致缺缺,后来觉得她呱噪地很,便停下来,翻翻白眼道,“菊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菊儿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支吾半天,才说了句,“奴婢在这府里,就只有大少夫人最体贴奴婢,奴婢有什么,自然不想藏着掖着,想尽数与大少夫人你一起分享。”
大少夫人勾着嘴角,一脸冷嘲,她上上下下地对菊儿打量个遍,眼神里全是质疑,突然,她发现了个蹊跷,盯着菊儿的发髻道,“你那金钗从来不离你的头发,今儿怎么没戴?”
谁知,菊儿一听这话,脸色霎时白了。
其实,自从前夜大少夫人揪住梅儿和二公子鬼混那晚,她就发觉自己的金钗不见了,一定是当时和二公子在草丛里激情时弄掉的,当时梅儿出现地突然,她趁着二公子去和梅儿打太极之际,偷偷溜了回去,走得急,回到四公子房里坐定后,才惊觉金钗不见了!
当夜她有去找过,可是未果。
第二天,她知道大少夫人她们在那里出现过,虽然同时出现的还有别人,但是她的钗,全府里都知道那是五夫人赏她的,是她菊儿专属,那晚出现的不是夫人就是少夫人,不会贪恋她那个款式不算新颖的金钗,可是,却没有人还来,于是,她就怀疑了,捡到她的钗并偷偷藏起的,很有可能是大少夫人。
因为,她知道大少夫人一个秘密,虽然对于齐府来说,并不是怎样了不得的大秘密,却也会让大少夫人这个少夫人位置坐不稳。她当初也是因为巧好碰到了这个秘密,大少夫人才拉拢她,和她走得近,如今,显然大少夫人是发现了什么,才渐渐疏离自己。
菊儿也不傻,她思来想去,自己唯一的把柄,也就是和二公子的奸情了。
如今,大少夫人事隔一天,才这么直接地问她金钗怎么没戴,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试探,她越发怀疑金钗是被大少夫人捡去了,她哪里想得到,捡金钗的另有他人?
菊儿没法,只能言辞闪烁道,“起得早,没顾上戴,大少夫人这么一说,奴婢还真觉得少点什么,空荡荡的。”
大少夫人又是轻哼一声,神情傲慢,“得了,既然你‘空’得很,就去把该补地补了吧,训了梅儿一早,我这也乏了,挑布料一事,还是改天我约三弟妹一起吧。”说完,她径直走了。
菊儿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地,却没有任何办法,那个大少夫人的秘密她要留着,留在最重要的时候才用,如今,只能想别的法子要回金钗。
菊儿一边往四公子的院落方向走,一边心下琢磨,走着走着,她冷不防地抬头,正好看见凉亭里杵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显然相谈甚欢!
做贼心虚地,她闪到附近一棵树的后面偷窥,那二人竟是大公子和三少夫人!
那二人也不知是在聊着什么,突然就见三少夫人弯下腰去,大概是要捡些什么,可是同时,大公子竟然也弯下腰去!诡异的是,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恰好看见,大公子竟然握住了三少夫人的手!
她猛地下意识地转了身,拍拍胸口,心里那个激动啊,手都抖了起来。有望了,金钗有望拿回来了,她要用这个发现,来和大少夫人换金钗!
清漪自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让大公子与她肌肤相触的。
所以,菊儿所见的那场两手相握,实在是个误会。
因为大公子腰间别着的腰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带子松掉而滑落地面,清漪自然是“尊老爱幼”地要弯腰帮忙捡起,而大公子也是属于下意识地动作,跟着一并弯腰,二人目的相同,手也是碰巧地凑在一起,只不过一先一后,看上去,就像是大少爷抓住了她的手一般。
这一碰,倒真给大公子碰回了些许理智。他像是灼了手一般地倏地收回,人也顾不得捡腰牌,便坐直了身子,目光也变得不那么自在。
直到清漪将腰牌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接过,低低地谢了声,“有劳。”声音竟沙哑地过分。
清漪无所谓地挑了下眉,视线巧合地与他对上,竟发现他也正直直地盯着她,目光甚至有些灼热。
她不是爱自作多情的人,可是这个大公子这样看着她,她很难不做一些无谓的联想。于是,不动声色地别看视线,她想离开了。
“大公子,我想去二夫人那里看看,早上审讯的时候,瞧着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顺便约她去看看二分店新来的布料。”这是大少奶奶的理由,信手拈来。
齐连宣清浅一笑,当真能温柔地挤出水来,“那你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