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街上的锦绣绸缎庄是本地首屈一指的衣料生意中的商户,庄里的生意不仅在省内做的风生水起,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中原地区,甚至销往巴蜀及西域各地,财力富可敌国。总店的大掌柜程富聪,人如其名,是位精于算计,理财得道的高手,深得叶思农的赏识。正值岁末,又到了一年当中最为忙碌的日子,本年结算,下一年的预算,以及货物、账本的盘点等等,店里头的伙计各个忙得分身乏术,程总管更是从大清早就脚不沾地的在店里头东奔西跑。
“哎哎哎,满贵你小心着点,慢点儿抬,这匹绸缎可金贵着呢!我说长春呐,我让你清点的密云绸好了没?”程总管边催促着边往门口急走,正巧叶思农进屋,两人刚好撞了个满怀。
“程伯你没事吧!当心着点。”叶思农无奈的摇头又道:“程伯,去把赵叔唤来,你们到我书房来。”
程伯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的人,眼看东家平日里本就十分严肃的脸上更添了一层霜,心知准没好事,赶忙去了。
烟花三月,春意正浓。院子里桃花的香随风羞羞答答飘进了房里,叶归尘正坐在书桌前发着呆。昨晚上是林家豪的生辰,两人都是爱酒之人,想来想去,此间各家酒坊的好酒都已尝遍,正发愁着该拿什么去才好,家里的叶魔王走了过来,知道了兄长所烦恼的事,突然大笑一声迈步便走,跨出两步又回头眸子里一道诡异的眼神:“听说父亲去年到西域贩货,曾带回来两坛当地的好酒,至今都未开封过,不过听随父亲一起去的赵叔提到过此酒乃是人间极品。哈哈哈……”说着又悠哉悠哉的走了。叶归尘得了提点,如梦初醒,怎把此事忘了。趁着午饭后家里人都去睡午觉的功夫,偷偷将一坛百花玉露带了出来,马不停蹄地去了林府。
他们二人的相识也是一段机缘巧合。叶归尘生平有两大嗜好,爱酒,据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家里人中秋赏月,叶夫人怀抱着他怎么哄都哭个不停,眼见小小的儿子边呜咽着边盯着桌上的酒壶,两只小手还向前伸着不停的抓着,叶老太爷瞧见了,便拿着一根筷子往酒盅里蘸了酒往他嘴巴送,一张小嘴居然迫不及待的吮吸起来,脸上露出欢愉之色,竟然就不哭了,叶老太爷甚是奇怪,便又蘸了递去,小嘴再次满足的吮着。叶老太爷瞧了哈哈大笑起来,越发的喜欢起这个奇特的孙儿来。叶思农看了面露不悦,言道:“无知小儿,将来必是贪恋酒色之徒。”自此,便对这个长子心有芥蒂。
后来,韶华如花,转瞬即逝,小小襁褓里的稚儿成了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偏偏也是叶老爷一语中的,当真成了个恋酒的狂客,也交到了一班纨绔子弟,酒肉知己。叶归尘喝酒也是众人皆知的千杯不醉,自小喝酒不论多少,从未醉过,有的不过是些微的头痛。自然便无人敢与之拼酒的了。叶归尘的另一样嗜好是游山玩水,领略各地山川风光。一日走至巴蜀地界,山道上遇到了山匪拦路,差点儿被抢的精光的时候,林家豪就这么从天而降了,武功不弱的他没一会就将那帮劫匪料理了,还归还了叶归尘不说,更把自家的银两也一起孝敬给了两位少年。从此,共患难的二人便成了莫逆,叶归尘之后仍得过林兄多次庇护帮助,因此心里常常心怀感激,对于这位朋友更是有求必应。种种经历,才使得叶归尘这次铤而走险,只为给好友一个满意的生辰礼物。整日价的闲来无事,今日亦然,叶归尘无聊的紧,想来想去打算出城外遛一遛,也好散散一大早的晦气。
闲话不表,言归正传。锦绣绸缎庄忙碌的身影依旧熙熙攘攘。叶思农正站在店里书房的窗前,眉头紧锁,似比往日又刻了几道皱痕。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老爷!”程伯和赵叔走了进来。“您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叶思农长叹了口气才道:“二位先坐。”徐徐喝了口茶:“我刚听说了一件事,城南地界前不久开了家衣料铺子,把价格压低,几乎抢去了全城的生意。你们也知道这事吧?昨个刚回来,就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
赵叔讷讷的道:“这事我们也听说了,我和程伯也正商量着如何应对,虽说咱们店是老字号了,生意上的冲击不算太大,但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啊!还听去过的熟客说,那家店里的人,不管是老板还是掌柜伙计都是面生的很呐。”程伯接口道。
“嗯,你们多找几家老顾客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况,店里也派上一个可靠的伙计亲自过去查看情况。我明天要跟其他几家铺子的东家碰个头,共同商量解决的对策。”叶思农沉思片刻又道:“我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神色间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一树庭花。
城外有条护城河,因传说有人目睹天界的一位爱喝酒的神仙仙降在此,取一瓢河中水灌入一只大葫芦轻摇三下又倒出,酒香四溢竟化水为酒,邀附近百姓共饮三日三夜,而后大笑着飞入九霄。后来,这里的人们便将此河取名为化酒河。叶归尘信步走到了这儿,望见河水清冽,碧波荡漾,岸边杨柳依依,心中甚是畅快,走的着一阵,不觉微感口渴,便蹲下来掬起一捧清水喝了几口。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水渍后,索性坐了下来,随口哼着小调,手上拔起两根草绕于指尖玩弄。正出神着,没留意到身侧不知何时走来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儿。
大概是发觉叶归尘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便不自在地轻轻往边上踱出一步,而后故意咳出两声来。叶归尘也才被两声咳嗽惊回了神,猛然回头瞧见了边上站着的人。眼看此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儒生装扮似是个读书人,眉清目秀,长相周正,却很是眼生。从小在镇上长大,青云镇也是个小镇,特别是跟自个儿同龄的青年,叶归尘不会不认识,可知面前此人定是个外乡客了。便即起身,躬身为理,“这位兄台,在下一时失神,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青年回礼道:“不敢,是在下打扰了,在下常木夕,敢问兄台高姓。”
“小弟叶归尘,幸会,看着常兄面生,是远游至此,还是谈情访友?”
常木夕欣然道:“闲云野鹤,无拘无碍,四处为家,今日刚来到此处,便遇到了叶贤弟,亦是你我的缘分,这便交个朋友。”说完,手中折扇哗的打开,徐徐摇了起来。
“正好小弟今日无事,便陪同常兄四处赏玩一番可好?”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