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杰队长神情严峻地点点头,俯身拾起笔记本,给察绒喇嘛使了个眼色,察绒喇嘛一挥手,殿上的几十个喇嘛轻轻退出了大殿,四名铁棒喇嘛将大殿朱漆大门缓缓关上,一瞬间大殿陷入了昏暗,只有供案上一排酥油灯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将巨大的拉千大佛映照的金光闪烁。
“色拉寺的马头明王铜像和昌珠寺的珍珠唐卡是昨夜十一点钟左右失踪;敏珠林寺的白海螺和桑耶寺的莲师降魔宝印是在凌晨三点钟被发现失窃的,加上今天丢失的空住佛,五大寺院镇寺之宝全部丢失!这在西藏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情况之严重,已经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北京几个专业技术人员已经坐专机正向拉萨赶来。”朗杰队长的每一句话都将在场的高僧大德震惊得面面相觑,只有策木林喇嘛闭着双眼,正当我怀疑他睡着了时,老喇嘛却睁开眼睛,看着我微微一笑:“朗杰空前绝后这四个字却不是用得很贴切。此次各大寺佛宝同时被盗,虽令人震惊,但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切都是圣教的劫数!”
策木林喇嘛嗓音清脆,如果不看到本人,正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声音差不上下。
“嗯?此话怎讲?”朗杰队长奇怪道。
策木林喇嘛点点头,却看着我,没有做声。
他这一看我,殿内剩下的七八个人目光瞬间齐聚我的身上,顿时让我坠入雾里云烟。
“那个……”我挠挠头,疑惑地看着策木林喇嘛。
老喇嘛微笑着点点头。
“尊者,您一定知道!这大殿之内,知道那件事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告诉他们吧!”言罢竟然闭上了眼睛,轻轻转起了经桶……
我重重吸了口气,脑海里迅速转着跟文物丢失的一切信息——想了半天我只想起不久前雁江大学博物馆被盗案、还有那个河南博物馆被盗案,可这也算不上是佛教的劫数啊!
忽然,香案上一本佛经让我的大脑灵光一闪。
“啊!是啦!一九五九年,扎什伦布寺和萨迦寺突然丢失了一部贝叶佛经和一面铜镜,不知大师所言之事是否是这件事?”我谨慎地问道。
老喇嘛很欣慰地点点头。
“不错,正是这件事!尊者没有让我们失望!那年供奉在扎什伦布寺三百多年的莲花生大师亲书的金汁贝书《时轮经》与萨迦寺的镇寺之宝七星青铜宝镜同时失踪,这在当时也是一个极端秘密的事件,知之者甚少。何况快五十年过去了,多少秘密化作虚无,你们不知道,这也属正常!那么,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按照当年的办法,在没有追查出法宝下落的时候,一定要严守秘密,切不可将法宝遗失之事泄露出去——也许,圣教生死劫数即将到来!”
整座大殿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不曾听到,以至于我怀疑是不是救我一个人在喘气!
我扫视了一周,几个大喇嘛的脸色一样的惨白,细密的汗珠顺着各自的脸庞留下来。
“上师!您是说……圣教的生死劫数?弟子不明白……”古丹朱喇嘛说话竟有些结结巴巴。
“也许……不仅仅是圣教的劫数……只希望,香巴拉的大门早日打开……尊者,我们走吧。”老喇嘛枯瘦的手牵着我的手,向殿门走去。
“仁波切……”就在我和策木林喇嘛并肩走出阴森的降白央大殿时,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说不出的温暖舒适。我伸了一个懒腰,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索朗。
他手里托着一个黄绸小包裹,递给我。
“仁波切……这是您的贴身物品,是我给您换衣服时收起来的……”他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双手托着那个小包裹,充满了不舍。
“两位上师……”我回头看看策木林和古丹朱喇嘛。
“我想把索朗带在身边,不知可不可以?”
“尊者是雪域神王,每一句话都是法旨!是不是,察绒仁波切?”古丹朱喇嘛笑笑,我知道他同意了。
索朗激动地浑身颤栗,捧着包裹的手剧烈抖动着。
“好了!还是你帮我收着吧!”我把包裹轻轻推了推。
“朗杰队长,这边现场您勘察完毕后请到布达拉宫来一趟,我有事和你说!”策木林喇嘛嘱咐完,一辆白色越野车开了过来,顶着那个骄人的三叉星标识。
古丹朱喇嘛打开了后座门,策木林喇嘛示意我先上了车,他紧跟着上车坐在我的左边,索朗则坐在了我门后面的一排,而古丹朱喇嘛与察绒喇嘛和朗杰队长说了几句话,便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关好车门,车子启动了,我无意地扫了一眼古丹朱喇嘛左前方的后视镜,一双眼睛正笑眯眯地注视着我……
“殿下!哦,不!应该是仁波切,别来无恙?”
“阿米尔!”我一声惊呼,认出了身前的司机正是那个要“永远保护我”的雅利安小伙子阿米尔!
阿米尔慢慢转过头来,向我打了个OK的手势,那英俊而黝黑的脸孔,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感谢佛祖!您还记得我!”
“阿米尔,好好开车吧!这条路有很多险段,小心塌方。”古丹朱喇嘛拍了拍他的头。
为保证安全,不分散阿米尔的注意力,我也不再问什么,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惊讶和疑惑的呢?一切都是梦幻罢了。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一个接一个的不可思议的事件,放松了心情,拿起一瓶写着汉藏两种文体的“冰川”矿泉水,望着车窗外的苍茫景色,心情说不出的落寞。
翻过一个高高的山口,公路两旁的植被渐渐增多,渐渐地,一条宽阔而宁静的河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仁波切,您看,那就是拉萨河!”索朗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按下车窗,瞬间,一片蓝得让人窒息的天空倒映在一条宽阔而平静的河面上,刺入我的眼睛,竟然让我睁不开眼——那种蓝,纯净而清澈,是我一生都没有见过的蓝!——原来,苍凉的是车窗玻璃和我的心情,并不是车外的世界!
拉萨河从东北方向的雪山中奔流而来。绵延的雪山融雪汇成一河泱泱碧水,宛如一条蓝色丝带在群山间蜿蜒飘逸。空气洁净清新,天空蓝得宁静诱人,偶尔飘过几缕轻纱似的白云,更衬托出它的深邃高远,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照耀着整个河谷,拉萨河两岸植被茂密,一排排高大的杨树枝叶婆娑。
我缓缓闭上双眼,任清新的河风迎面扑来,凉荫荫甜丝丝的,散发着暖日的温馨和松烟的馥郁,隐隐中还流溢着山峦的气息,直透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拉萨河岸遍布着乱石、野草和荆棘丛,一派自然的原始风貌。在一处河边的开阔处,奔驰停下来。
“尊者,下去洗洗手吧!再往前,就是拉萨城了!”策木林喇嘛说着先下了了车,和古丹朱喇嘛一边一个伸出手来掺扶我。
水,冰凉刺骨!我快速地在雪水中洗了几把,站起来在僧袍上简单擦拭几下。一阵河风吹过来,撩起了我的僧袍,在耳边猎猎飘荡。眼望着数不清的水鸟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觅食、飞翔,远高大的雪峰巍峨而直冲霄汉,一种豪迈之情陡然而生!怪不得西藏能出现容中尔甲、亚东、巴桑这样的高原歌手,面对着这种壮美辽阔的大山大水,连我这不大喜欢唱歌的人都好想吼上几嗓子!
“尊者!您看,对面就是拉萨城了!”古丹朱喇嘛站在我的身旁,指着拉萨河对岸一片辉煌的建筑群说着。
索朗脱下我外面罩着的白色僧袍,将策木林从车上拿下来的一块金黄色僧袍接过来,轻轻缠绕在我的身上,偶尔几朵溅起的浪花沾在我的袒露的右臂上,冰冰凉。
河谷的开阔处,有一个牧民骑着马挥舞着长鞭,驱赶着洁白的羊群,向我们这边走来。当他看到我们时,慌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几步跑到策木林喇嘛跟前,跪倒拜了几拜,一副惊喜的模样,憨憨地笑着。
策木林喇嘛微笑着伸出右手,用掌心在牧民的头上轻轻摸了摸,那牧民万分欢喜地再次拜了三拜,策木林喇嘛轻轻挥了挥手,与他说了句藏语,那汉子翻身上了马背,挥舞着长鞭赶着羊群向下游走去,同时,一阵嘹亮婉转的歌声从他口中飞出,瞬间铺满了蓝天雪山之间……
隔河相望,拉萨河谷平原一座高耸的山上一片瑰丽奇幻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金光!它倚山踞岭,殿阁层叠,宫墙高矗,红白相间,金顶巍峨,气势恢宏!是的,这就是我很小的时候在幼儿园的图画本上就认识的梦幻殿堂——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我怔怔地呆立着,梦呓般蹦出了这四个字。
是的!千真万确,因为我在宽大的袍袖立狠狠地掐了我的大腿一下,剧痛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梦!布达拉宫就在我的面前!
满山遍野悬满五彩经幡,袅袅的桑烟,漂浮在拉萨城的上空,如梦如幻,偶尔几声铜钦威武的号声从一座座寺庙中传出来,威严而悠扬。巍峨的殿宇,红白的墙体,耀眼的金顶,大有横空出世,气贯长虹的态势,带给我的是视觉的冲击、心灵的震撼。红宫、白宫、蓝色的天空,三种色彩交织成梦幻般美丽的锦绣,构成了世间最令人向往的风景。一切都是那么神圣,那么雄伟,那么精巧,线条的排列和布置极具艺术的美感,整座宫殿盘占据整座大山,居高临下,不可侵犯。城连山,山连城,山与城不容分开,布达拉宫真不愧是闻名世界的建筑奇迹!
“是的,尊者,那就是布达拉宫!
“吱……哐……”在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伴着剧烈的撞击声中,我突然被一双大手梦拉倒在公路旁的边沟里,一阵土石尘埃纷纷落到我的脸上,我猛力地甩了甩头。
“殿下!你怎么样?”焦急的声音是从我下传过来,是阿米尔。
“哦,没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哦……如果没事,您最好还是先站起来,压得我的腿好痛啊!”阿米尔叫苦道,我才意识到我正压在他的身上。
我慌忙站起身,拉他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他情况,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一辆拉着油罐的红色前四后八一气大解放,与一辆黑色越野车撞击在一起,离我们那辆白色奔驰越野不到两米!三个喇嘛站在我们的越野车后正惊讶地张望着,策木林和古丹朱两位大喇嘛立刻跑向那辆黑色越野车,古丹朱喇嘛产生喊道。
“丹吉林仁波切!”说着和策木林、索朗猛拽着被大卡撞变形的后车门,透过风挡,我隐约看到车里面有几个红衣喇嘛,却不知道死活。
“赶紧去救人啊!”我说着便欲过去,却被阿米尔一把拽住胳膊。
“别过去!那辆油罐车可能会爆炸!”阿米尔说完这句话,我忽然看见从拉萨城方向的公路上疾驰过来一辆黑色摩托,车手为穿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女子,长长地黑发在红白相间头盔下飘逸,她在那辆大卡左侧急刹车停下,等再次出现在油罐的后边时,他的身后多了一个穿着石油工人工作服的男子,那男子双手捂在前胸,匍匐在她的背上,橘黄色的衣裤上染着一片红色——他受伤了!不过更明显的是——两个人准备肇事后逃逸!
我甩开阿米尔的手,飞速跑到油罐车后,准备拉借助他们,可惜那辆摩托车已经从我身边驶过,一阵风带动我的宽大僧袍飞起。
“喂!你们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