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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红色丝线记忆

姥爷的这间书房是在他临去时前两年盖的,那时候我正读高中,原来这里只是一间车库,经过舅舅两个多月的施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大约二百多平米,举架四五米高,宽敞但不空旷,乍一进来仿佛进入了一间图书馆兼博物馆,一排排三米多高的红木大书架上,摆放着高低错落,但排列整齐的书籍。靠西墙则是一排排有机玻璃的铁柜子,里面都是一些石头瓦块、锈迹斑驳的破铜烂铁,用我姥姥的话说,那都是姥爷的宝贝!

因为整间大房子没有窗户采光,即使点亮全部的灯,也给人强烈的阴森压抑感觉,所以除了放假时偶尔推姥爷进来看看书,我一般时候是不会自己进来的,当然也是因为我自己在二楼有独立的书房,没必要跑到这个恐怖的地方制造恐怖氛围吓唬自己。

不过除去阴森些外,姥爷的这座书房装潢还是很考究的,用的都是实木,仿古雕花,桌椅书柜都是手工制作,器型典雅,沉稳大气。只是眼前这些桌椅被掀得东倒西歪,撞破了不少。

“奇怪了,门没锁怎么会有人进来呢?”振浩走在最前面,将几把藤椅扶起来,奇怪道。

“这很简单。”古处长环视了一周,指着姥爷那张宽阔的板台道:“你们看,老板椅上有一圈绳子,可以推测当时有人被绑在那张椅子上……”

“哦?那会是谁呢?”小鹏看着古处长。

“猪头啊,你?那肯定是范勇的妈妈了啊!他不是说只有一把钥匙吗?我想一定是阿姨从医院来过这里,碰巧又被坏人跟踪,然后在这里劫持了阿姨,并翻箱倒柜寻找东西……啊,如此说来,阿姨是一定没有将他们想要的东西交出来了……”

“不错!方振浩说得非常准确!”古处长从板台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淡黄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惊讶地问。

古处长没有回答,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点燃了一根烟,就在他转过来的一刹那,我“啊”的一声惊呼,随即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老天,胡大哥!”苗翠花也是一声惊呼,捂住了嘴巴,瞪着一双大眼睛——他面前的古处长,居然长了一张我自己的脸!

古处长缓缓从脸上摘下一层胶质面具,露出那张冷峻而阴沉的脸孔,微微一笑。

“高仿真的硅胶面具,做得很精致!”他说着把那张面具递给我。

“是啊,吓死我了!这也太像了,你看连胡大哥眉头那道小小疤痕都画出来了,看来真的下了好大功夫呢!”苗翠花抚摸着高耸的胸脯仔细看着我手中的这张惟妙惟肖的硅胶面孔。

“那就可以想象到对手正是戴上了这张逼真的面具,使范勇的母亲从门镜看去误认为是儿子在敲门,所以打开了保险门。”古处长靠着板台的一角,抚摸着青黑胡茬的下颌道。

“这个船锚真的好漂亮啊!”苗翠花拿起板台上一只十几公分高的金色船锚,在手中翻看着。

“哦,这是我姥爷出差带回来的,好像是合金的,外面度了一层金。”我笑道。

“哦?不会的,这是纯金打造的!”小鹏接过船锚掂量掂量。

“可是,锚冠上为什么要系上一道红绳呢?”

我这时才注意到那个金锚摆件儿的最上方,那个圆圆的锚冠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线。

“也许以前系过丝穗玉环之类的东西吧——教授,你说我妈妈不会不会有事啊?”

“那么看来对手一定是将这件书房翻个底朝天,但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刘队长略有担心道。

“不会的!否则阿姨就有危险了,现在阿姨被他们带走,就说明他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小鹏肯定道。

“小鹏说得对!哥你不用担心,不过现在看来,对手掌握的资料比我们更多,行动也都先我们一招。这可不是好兆头,如此一来,我们的行踪可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方振浩沮丧道。

“嗯?那是什么?“我突然看到在西边靠着墙排列着十几座大大小小的石刻佛像,有的残缺不全,有的相当完整精致,当然,这些我早就知道,引起我注意的是最右边两座两米多高的巨大石头佛像之间立着一个差不多有半米高度的旧船锚。

我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突兀的旧船锚,一个非常普通的老式四钩海军锚,篮球大小的环形锚冠下是半米多长的横杆,下面是垂直于横杆的锚柄,最下面是四个硕大的锚钩,其中三只已经折断,剩下的一支倒是精光噌亮,远不似其他部件那样锈迹斑驳。

最令我惊讶的则是这只锚的碗口粗的锚柄上浇铸着一条头上尾下螺旋缠绕的大蛇造型,而舌头顶在环形锚冠下,突出的分叉蛇芯子如双手一般捧着锚冠,而锚冠的最下端则浇铸着一尊菩萨造型!

“怎么了?哥,这只锚有什么特别吗?“方振浩问道。

“这只锚……我以前没见过呀!”我看着振浩奇怪道。

“哦?那可能是你妈妈或者舅舅新收藏的吧。看样子这只锚也有年头了,锈成这样,估计也没有多大价值了!”振浩抱着双臂站在我身边,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旧船锚,下了一个业余文物收藏者的定论。

“可是……我妈妈和舅舅并没有收藏的爱好啊!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投在医院的经营上了,哪里有精力和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呢?事实上,自从姥爷去世,他们两个几乎不来这个房间,怕睹物伤情。你们看这些书籍、石佛上的浮尘就知道应该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我看了看四周,除了满地乱七八糟的书籍,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但是,这件旧铁锚倒是没有多少灰尘呢!”杜小鹏走过来,看了看道。

“咦?你说的对啊,这只锚虽然锈迹斑斑,但是很干净,没有浮尘啊!”我惊讶地看了看旧铁锚和它两边的石佛,果然就像刚刚被擦拭过一样,一点灰尘都没有,更叫人惊讶的是,那圆环状的锚冠上一点锈迹都没有,跟唯一剩下的那支锚钩一样精光四射,像是被人经常摩挲。

我好奇地伸出手向那锚冠摸去……

“不要!”

身后传来黑卡那尖利的惊呼声,随即一记猛券重重打在我的左肩头,身子不由自主向右侧斜飞出去,重重撞在小鹏身上,我俩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声闷响随之传来,我慌忙转过身,只见方振浩狼狈的站在铁锚右侧的佛像脚下莲台上,右臂揽着石佛的脖子,与那尊佛无比亲密的贴在一起,一幅合影留念的造型……我刚想笑他那狼狈模样,但一抬头登时傻眼了——那支雪亮的铁锚钩已经深深嵌入铁锚左侧那尊石佛直立胸前向外展开的手掌中心!下面细长的铁锁链尚自不断地左右摇挡着!

如果此刻我不是倒在杜小鹏的身上,那么那支铁钩一定是穿在我的胸腔——亦或者连着我一同钉在石佛的手掌上……

我惊恐地看着方振浩,他那同样惊魂不安的脸上却勉励挤出了一丝笑容。

“给我们照张相吧!”

“振浩,你看,那尊佛像的额头是不是有东西?”蔡教授走过来,指着我身旁的那尊石佛问道。

“哦!教授,我看到了!好像是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方振浩回答道。

“你小心点,试着用这个东西把他捅下来,注意隐蔽好自己!”蔡教授拿了一把雨伞递给他。

“好的!小鹏,你带范勇离远点!”振浩掉过雨伞,用伞钩勾住那个小黑盒子垂下的红色丝带,轻轻一拉,“吧嗒”一声掉在石佛平伸出的右手掌上,紧接着“砰”的一声,那带链的锚钩又迅速收了回来,整只铁锚又恢复了原状。

振浩小心的从佛像手里拿下那个小木盒,惊呼道:“佛眼!”

“什么?”众人重新围过来。

但见那十公分见方的黑色小木盒的封面上用着大篆写着“佛眼”两个字,旁边则是弯勾曲捺的藏文字——当然我能判断出振浩认识的一定是藏文,因为那两个大篆字体不是他念出来我根本也不认得。

“胡大哥,你快看!”苗翠花忽然指着那尊大石佛像对我叫道。

我抬头看时,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何时,那尊石佛的额头多了一只鸡蛋般大小的纵目!

我仰头盯着那只纵目,白玉般的底料上嵌着一枚圆润的黑色石头,灯光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人的眼睛一般,配着旁边那双半眯着的佛眼,显出神秘的笑意,深邃而迷离,纯净如水中,隐隐的一只仙鹤在我的眼前展翅轻轻飞翔……

“哥……”振浩拍了拍我的脸。

“啊!”我一怔,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你怎么了?”张老头关切道。

“哦……我……我……”我看了看方振浩,支吾了一阵子。

“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搞得这么惊险神秘!”

“江教授是一个作风严谨的学者,他这样煞费苦心,一定是这里面有着极端重要的东西。现在看来,江教授当时只做了一把钥匙,是不想让不知道这里机关的人擅自进来。这也是为什么板台上那只船锚模型上被困了一道红线的原因,范勇,那是你母亲留下的危险信号,可惜,我们都没有留意!如果不是这个小家伙突然地一声惊叫,那后果真的太可怕了……”教授抱着黑卡,抚摸着黑卡的小脸蛋。黑卡也许知道在说他,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冲着我笑着。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是因为母亲在险境中还煞费苦心给我留下暗语,另一方面三番五次我都被这个可爱的异域小男孩所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呢?一张巨大而无边际的网罩住了我,让我有一种被命搞了恶作剧的感觉……事实上,我现在正应该坐在教室里听课、记笔记、背单词、做实验、写报告……难道真的是在做梦吗,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一场梦吗?

看看周边的人,是那样真切,就连本应该站在讲坛上给我们授课的蔡教授不也是站在我的身边吗?

唉……

“振浩,打开吧,我检测过了,没有危险。“小鹏收起那个工具箱,把盒子双手递给我。

在姥爷的板台上,我略抖的双手笨拙的打开那道红丝线打成的蝴蝶结,轻轻打开那雕刻着莲花、祥云的紫檀木盒盖儿,一卷烟黄色的羊皮卷逐渐显露出来,羊皮卷下则是一本黑皮封面的线装书。我小心翼翼拿出那个羊皮卷,振浩帮我解开捆在上面的一条金色丝带,我俩缓缓在板台上将手卷小心摊开,一张长约一米半,宽约二十公分的工整羊皮手卷横在大家眼前。右侧第一行大约占了十五公分的位置,竖着题写了四个篆体字——《东山月集》,旁边是一串藏文,应该是汉文的翻译。再向左侧空几行,却是几行蝇头小楷的汉字,字体虽小,但笔笔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狂放中带着一种桀骜。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首诗之后仍然附记着藏文,因该是这本手卷的题记。

题记左侧仍然是一首小诗,但笔迹显然隽秀柔和得多。

跨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

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左下方写着一串小楷汉字——“火狗年桑杰卓玛绝笔于念青唐古拉”。再向下大段大段的却是藏文,我不认得了,碰了碰振浩。

“下面是藏文吧,你应该认识,翻译出来给大家听听,写些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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