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的声音,安静的飘入乐儿的耳畔,“傻孩子,皇兄在呢……你不是一个人……如果难过,皇兄的心也会痛……”。
乐儿心中一颤,脑中险些变为了一片空白,她在生前,也有一个哥哥,也像这样安慰过她,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暖意,两只小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淳于浚的衣袖,眼中虽有湿润,却拼命忍在了眼眶中,呼吸变得艰难,只得张开唇瓣,一下一下的喘息着,如同轻声的叹气,自己的身体,也因为哽咽而开始略微的颤抖。
感觉到了那不寻常的抖动,让淳于浚的心竟然停滞了一瞬,拥住乐儿的手,也稍加用力。
仿佛是回到了家里,乐儿逐渐的闭上眼睛,只有想起家人的时候,心中才会好受一些,可是却脱口而出的喊着,“哥……”。
淳于浚微怔,如此民间的叫法,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记忆的砂轮,似乎倒转十几年,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却不似怀中女孩,相较之下,那时见到的淳于若纤,更像是一个死去的瓷娃娃,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暗淡的眼中,充满了警戒,不应该有的城府,充斥着一个年仅几岁的娃娃眼中。
原本对她的厌恶,却在听到她的一声,“哥……”之后,彻底的瓦解。
那一年,他也才十二岁,第一次将她拥在怀里。
那一年,天上飞舞着苍茫的白雪,有些孤寂,也有些凄凉。
曾经自己的大皇兄,自己唯一最信任的亲人,送了他一杯致命的毒酒,如果不是当时的一位老臣救助,怕是他早就命丧黄泉。
但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却依然有人愿意叫他一声‘哥……’。
深宫之内,无亲情。
手足残,已是家常便饭,然而他却仍不下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仍不下那个叫淳于若纤的孩子……直到,就连她也背叛了他。
呵……这是多么的讽刺。
自己最爱的妹妹,到了最后,还是背叛了自己,然而他却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中的伤痛,又有何人能知。
然而,此刻怀中的女孩,在她的眼中,却让他看到了二十多年在宫内完全没有看到的眼神。
想哭的时候,放声大哭,想笑的时候,便会爽朗的笑,有时候会失神,会忽略他这个九五之尊,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样的女孩真是早该死在宫中了。
但是,却让他仿佛看到了一抹光亮……
这是第一次,他有些庆幸,这个女孩,不是真正的淳于若纤……就这样吧,不要再查任何的事情了,就将她留在身边吧……作为他的皇妹,淳于若纤……
单手拂上她的发,温柔的在她耳边,有些蹩脚的唤着,“恩……妹……妹妹。”。
听到了淳于浚奇怪的语调,乐儿这才想起,他是皇兄,而她是他的皇妹,她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自己在家里的叫法,于是迅速抬起小手,用衣袖沾下了眼中的湿润,直到确定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后,便从淳于浚的怀中挣脱出来,
偷偷挽上了略长的袖子,藏起了被泪水浸透的深色,嘴角扬起了一抹爽朗的笑容,“皇兄……”。
“叫哥哥吧。”淳于浚悠然的说着,而那褐色的眼眸,却一直凝视着乐儿清澈的眼中。
多久了,没有看到可以映出自己身影的清澈瞳眸,这样的眼神,他真的很想一直看下去。
“啊……恩……”乐儿尴尬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句,“哥哥……”。
淳于浚笑了,修长的指宠溺的捏了捏乐儿的小脸,然后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朕来看看,你的精神有没有好点,昨天走的时候,好像很不舒服。”。
“恩……我没事了。”乐儿嬉笑,想起昨晚,还是不由的想要沉默,眼中出现的闪躲,让浚轻拧起了自己的眉头,却也没有追问。
突然自身边拿来了一个木质小盒子,放在乐儿的眼前,指尖稍加用力,便将木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放了各色的糕点。
“朕听桂乾说,有一种糕点,可以让人舒心,所以便让他们做了点,给你送来。”。
乐儿眨了下狐疑的眼眸,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七色糕点上,看着确实很美味,然她此刻却失了这份胃口,只是淡漠的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淳于浚扬唇,冷漠的眸子中似乎有了一些浅浅的失落,却也只有一瞬,便被他掩埋,为她将盖子合好。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被凝固,最终还是淳于浚将这冰冷的气氛所打破,直到淳于浚突然舒了口气,轻声说了句,“路上一切小心……”。
“嘻嘻,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脱口而出的自然语调,让浚愣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噙住一丝笑,随后突然掩住唇瓣,发出了更为明显的笑声。
第一次看到淳于浚这样的笑,让乐儿的脑中仿佛被轰鸣。
其实,淳于浚的笑,很美,而且,很温柔。
“好了,朕来就是给你送着糕点的,顺便看看你怎么样,现在看来你还不错,朕就回去了,在外太久,奏章怕是要堆积如山了。”淳于浚无奈的说着,却是头一次这么自然,仿佛是在和一个亲密挚友抱怨着一些琐事一般。
说完,便撑起身子,看到乐儿有些慌乱想要站起来送行的样子,便将她又按回了座椅,温柔的褐瞳中,似乎比刚来时多了些愉悦,眼眸看了下旁边的糕点,淡声嘱咐着,“记得,把那个吃了。”。
乐儿机械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坚持送淳于浚,因为对于她来说,淳于浚说的每一句都是圣旨。
仿佛是看穿了乐儿的想法,淳于浚有些不悦的又捏了捏乐儿的笑脸说,“朕希望,你在吃完糕点后,可以展颜欢笑。”。
乐儿微怔,心中疑惑,淳于浚为何反复提这糕点。
不过没等乐儿想明白,淳于浚就转身离开了,好像是有些着急一样,让乐儿更加的疑惑,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指尖轻轻捻起一个紫色的软糕,要不犹豫的就放入了口中,在咀嚼了两下后,突然感觉有种异物,于是从口中拿出,竟是一张字条,展开一看,赫然写着几行小字,看了这些字,乐儿竟怔在了那里,还依旧有些不能相信的淡淡念着,“这是朕亲自去御厨坊给你做的……朕过去从未做过,所以可能味道有差,吃过后,如果感觉很难吃,想来追杀朕的话,随时恭候——淳于浚”。
乐儿看完,竟真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想到刚才淳于浚匆匆离去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明白了。
淳于浚……竟然有些害羞了……
而就在乐儿边吃着糕点,边发出轻笑的时候,却不知淳于浚一直在门外,直到听到了乐儿的笑声,才微微扬动唇角,安静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