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退,慢慢的回到暗处,那一声声呻.吟似是尖刀一般扎入她心头最柔软的肉上,又似是带了千万之钩子,将其连根拔起,只留下****的心扉,淌着冻结成冰的血液。
转身离去,如同夜间幽冥一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还是活的,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只是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早已将她贯穿。
早就应该认清自己了,早就应该从梦中醒来了,早就应该放开那个男人的手了。
她轻笑,逐渐消失在了一片宫闱之中,而那声声旖旎,依旧回荡在她的身后,似是魔咒般萦绕盘旋。
悄然入夜,似是谁人心寒淡念凄凄惨惨戚戚。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呵呵呵……”
声声回荡,透入心彻,泪流尽,斩情丝,从此与君再无情念,妾一别,君……珍重。
翌日一早,当东方瑾惠从一身疲惫中醒来之时,御书房的桌上早已凌乱一片,想起昨夜疯狂,让东方都有些失笑,指尖按压穴位,狠狠的抻了一下筋骨,忽听门外太监禀报,东方很是不情愿的起身。
叹了生气,挑眉问向太监道,“何事?”
“回……回主子。”太监似是有些不敢直言,吞咽了下唾液,让东方瑾惠紧紧皱眉,“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没话出去候着。”
“主子……玫主子她……她……”
东方一听是玫儿,倏然从座椅上站起,绕过书桌一把揪住了太监的衣襟道,“玫儿她怎么了!”
“玫主子……早些时候去向太后请命了,说……说要下嫁王爷,太后娘娘已经许了,不久时已让王爷派人……将玫主子接出宫了……”
“什么……”东方一惊,眼眸中闪动着惊恐与动摇,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靠在了桌前。
玫儿,亲自向太后提出要下嫁王爷……这意味着,她要离开他,而且……根本就没打算给他去拦住她的机会。
东方上前,眼中霎时蹦出血丝,狠狠的说,“走了多久了!”
“应该走了两个时辰了……怕是已经被王爷接到了。”
东方冷笑,一把拿过自己的剑,而后便似风火一般冲向了外面,留下小太监一人,小太监一见,连忙又转向皇后的凤宫,听了小太监的禀报,焉儿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整修她的花草,而后似是颇具深意的喃喃自语,“本宫,很久没看戏了,这不……可以饮上一口茶,看上一出好戏了……呵呵呵……”
送亲车马,不似公主那般盛行,只有几个随行的侍从,还有一个丫鬟,嫁妆便是入宫不久前母亲给予自己的一只玉镯,其他的,早已在政变之时被当朝官员征缴去了。
忽然摸了下胸口的一个小盒子,玫儿想起方才临走前皇后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当是她正要出宫,皇后焉儿闻风而来,先是将一只小盒子交与她手,而后告诉她,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种名叫情殇的虫子,在厮杀之后成为蛊虫,一旦侵入人心,便会让被下蛊之人永生忠于自己,焉儿说,她一定会有用上的一天的。
玫儿苦笑,将衣服拉好,这种危险的东西,她岂会去用,虽然东方和自己有缘无分,却依旧是她心中最真挚的所爱,为了他,她依旧可以倾尽一生,默默在远方注视着他,因为她知道,倘若留了自己,朝廷大员便有机会对东方瑾惠不利,而她,不想成为他的软肋。
然而,说起来,自从皇后送行与自己一杯同饮后,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一种似是烟雾般的东西充斥着自己的脑海,似是要寻找什么。
怕是昨日没有睡好产生的影响吧,玫儿苦笑,昨日画面再度浮现脑海,忽然在这时,瞳孔急速的收缩了一下,玫儿重重的倒在了轿中,双手捂住头,似是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
一切都来得如此的迅速,而那杯酒……
“啊……”玫儿痛苦的挣扎着,额角泛出了些许的晶莹,她大口喘息,似是快要死掉,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流走,同样有什么东西愈发的清晰,不停的霸占着她的灵魂,霸占着她的思考,温柔的俊颜似是变得模糊不清,大婚当夜的嗜血之人仿若正在狞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痛苦……为什么……那么恨……此恨,从何而来……
“啊!!!”终于在一声嘶吼之后,玫儿再也没了声音,同时在离轿子的不远处,正有一匹骏马极速奔驰而来,原是已经被怒气攻入心扉的东方瑾惠。
“玫儿!!!”东方大喊,止住了前行的侍从,然而半响却毫无动静,东方咬唇,跨下马儿,直奔轿前,一把掀开帘子,在看到玫儿那倾城的面庞时,在东方的脸上慢慢的浮现了温柔,可是仅仅是一瞬间,他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轻笑,依旧带着那无邪的面容,只是手上紧握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将东方的身体刺穿,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滑下,将她的笑容衬托的更加苍白,粉润的唇微微开启,而后便飘出让东方的心彻底冻结的声音,“瑾惠,为了我……你死一次……可好……?”
她轻笑,依旧带着那无邪的面容,只是手上紧握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将东方的身体刺穿,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滑下,将她的笑容衬托的更加苍白,粉润的唇微微开启,而后便飘出让东方的心彻底冻结的声音,“瑾惠,为了我……你死一次……可好……?”
他低头,望向已然被穿入的胸口,然而此等撕心的痛,却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颤抖的抬起已经降至冰冷的指尖,温柔的拂过玫儿苍白的脸,他暗淡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伤,有些挣扎,有些痛苦,逐渐退去血色的唇微微张开,而后用着虚弱的声音说,“为什么……”
玫儿轻笑,将利剑一点一点的拔出,望着他的眼神也愈发的空洞,而后转为了一世的恨意。
“你杀我夫君,辱我身体,让我背上人尽可夫的罪名,你说,你当死不当死?”玫儿轻笑,望着剑上的血红,没有丝毫的疼惜,唇角勾动的笑,如同世上最残忍的冰刃,深深穿入他的心扉。
“杀你夫君……辱你身体……呵呵呵……”东方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话,不停的笑着,却铺满了一世的悲凉,探出指尖,狠狠握住穿入胸口的剑柄,紧紧攥住,剑刃深入他指上的肌肤,血红之色慢慢溢出,似是最绚丽的曼珠沙华,悲鸣着,哭泣着。
稍加用力,那短剑便被东方狠狠折断,俊美的脸愈发的苍白,而他看着玫儿的眼神,却又是那么的深,有着继续挣扎,有着几许痛楚,就是这样凝望着,仿若想看到她那残忍的笑下深藏的灵魂。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如此恨我……”东方再度笑了,似是过去那般温柔,眼角之处有着点滴湿润,滴落而下,与血红混在一起,打湿了衣襟后又急速晕开,蔓延至深。
他垂下眼眸,染血的手一把抓住玫儿拿剑的柔荑,低声说着,“玫儿,和我回去……”
“和你回去?哈哈哈……”玫儿大笑,一把甩开东方的手,“凭什么要我和你回去!”
东方怔住,眼眸愈发的迷离,此刻的他,没了那份霸道,多了一份无助,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归于沉寂。
“我可以和你回去。”玫儿忽然发声,打破了这份寂静,风吹过她的面庞,让东方的眸中多了一些光芒,上前走近,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玫儿轻笑,执起东方的手说,“可是,我随时都可能杀了你。”
“那便杀了我。”东方深吸一口气,虽然胸口剩余刀刃依旧埋在肉中,却还是一咬牙,直接扛起眼前的玫儿,向着骑来的骏马走去,胸前的伤不停的淌着血,滴滴落在泥土之中,而他身上的玫儿不停的动着,甚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熟悉的对话飘入东方的耳中,他轻笑,但是没有回应,眼神逐渐的暗淡,再没了前些时候的轻松,绝美眼中流出的属于悲伤的蓝,似是流水一样轻轻摇动。
将她轻柔的放上马背,依旧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帅气跨上,从后面将她紧紧的拥住,只是在玫儿看不到的地方,有着一抹自嘲的笑。
策马奔腾,再度向着皇宫而去,身前玫儿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指尖轻抚胸口情蛊,唇角缓慢扬动了一抹笑意,似是看不透一般。
这一天,皇宫大乱,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竟然劫持了即将成为王妃的清玫,群臣反对,但是在看到东方瑾惠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和气势后,也什么都不敢说了。
皇后太后都因为担心东方的伤势前来探望,扬言要诛杀刺客,东方只是沉默的说了句,“是朕自己刺伤的。”而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夜晚袭来,东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寝宫中,哪里也没有去,更是没有去探望玫儿,胸口依旧隐隐作痛,而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东方瑾惠觉得很不对劲。
闭上绝美却疲惫的眸子,仔细的回想着白日所发生的一切,指尖攥紧,慢慢扶上胸口刚被太医包扎好的伤,悄然坐起,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寒气。
一定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就算玫儿当真恨他,那么为何不报复他,反而选择逃开,远嫁王爷。
起身下床,随意的将旁边的袍子套在身上,如同风火一般的向外走去,可是刚一到门口,就顿住了脚步。
凄婉的夜中,冷风不停的从外灌入,雨前时而闪动着阵阵光亮,照亮了眼前的女子。
温婉的笑容,束起的长发,深情的眼神,依旧曼妙修长的身姿。
“陛下,玫儿来看陛下了。”玫儿轻笑,手上托着一个棕色的盘,上面有一个华丽的瓷碗,碗中玉白色的汤正泛着温温的热度,同时也映照出了玫儿那略显苍白的脸。
东方微愣,似是不解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看她身体貌似无碍,便又将眸子放软了下来。
几度温柔,几度痴情,只为伊人笑,殊不知,时过境迁,伊人再无笑。
“是你为我熬的吗?”东方轻语,似是怕惊着眼前的她,她勾唇,又向前走了两步,举高双手放于他的眼前说,“是。”
东方似是有些感动,双手接过,可是刚放于唇边,他的眸子陡然收缩,卷帘般的睫毛有了些许的颤抖,而在他绝美的眼中,似是流动着一抹挣扎和痛苦。
“陛下不喜欢吗?”玫儿轻语,想要伸手拿回汤碗,可是东方却摇摇头,温柔的用指尖扫过她额角的发,凝望着她痴痴的眼眸说,“玫儿给朕熬的,朕当然要喝……而且,一定不会剩下。”
东方温柔而笑,稍一仰头便将玉白的汤全数灌下,顿时觉得一阵热流淌过,慢慢爬入他的心扉,而后便有小虫般的东西,狠狠的扎入他的心中,啃咬着他,仿若要将他吞噬,而他,依旧是淡淡的笑着,甚至倾身在玫儿唇上烙下一吻,幽幽而语,“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汤。”
此时殿外,正由另一抹身影倚靠在门口,指尖把玩着一个小盒子,闪电打过,照亮了她身上的皇后红袍。
她浅笑,喃喃自语的说着,“这一蛊,绝妙,下蛊之人痛不欲生,受蛊之人会被侵蚀心脏,一旦思念,就会撕心裂肺,而后蛊虫会吞噬宿主的记忆,生活在随时忘记深爱之人的恐惧中,直到完全忘记了自己所爱之人后……下蛊之人,命……亡。呵呵呵……”
自从喝下了玫儿熬的汤后,东方每夜都要被身体的撕扯所折磨,然而为了不让御医查出来牵连到玫儿,他一直没有在夜里离开过寝宫,就连侍女他都没有留下,在发现每当他思念玫儿之时,就会痛苦难当,当下便明白了自己中了什么蛊毒。
情蛊,此蛊会在思念心爱之人时饱受折磨,以食思念爱慕之心为生,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到他的爱,全数被吞噬掉为止,到那时候,怕是连玫儿是谁他都全然不记得。
紧握双拳,他狠狠的打在了床.上,这般痛苦,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百般纠结下,他披上了自己的衣服,向着清风阁而走。
远远的站在院子外面,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的凝视着院内似是睡去的玫儿,他遣走了所有的侍从,缓步踏入,而后静坐在她的身畔,望着她愈发苍白的小脸,他的心又是一阵搅动,仿佛总是有那么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他的心,每当他想着她的时候,便会将他心头的肉一块一块的扯下,任由鲜血弥漫在五脏六腑。
忽然停滞,似是肉体中的灵魂发生了一次强烈的震荡,他狠狠揪住自己的衣襟,大口喘息,眼眸瞪大,瞳孔急速收缩,而脑海中的画面似是流水一般,划过他的眼前,而后消失在了彼方。
一阵慌乱啃噬了东方的神志,他呆呆的坐在那里,低头望着那绝美的容颜,轻抚她的修长指尖开始有了些颤抖。
他的玫儿,他是在哪里见到的她……
他双手捂住头,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忽然的剧痛席上心间,竟让东方呕了一口血,眼中充满了无助,因为只有这个女人,他不想忘记,他可以忘记天下,但是惟独不想忘记她。
见到玫儿似是有些要醒来,东方微愣,虽然有万般不舍,却还是必须离开,于是解下衣袍,盖在玫儿身上,随后便转身离去,似是从未踏入。
睁开迷离星霜的眼,玫儿轻轻蹙眉,望着漆黑的门口,心中似是多了些不解,低头看着盖在身上的黑色披风,一种熟悉的味道飘然袭来,让她的心一阵动摇,似是某个地方,在跳动着。
她抿唇,纤细的小手紧紧捏着袍子,喃喃自语的说,“方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是……”
心中的疑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所打断,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去回想,她有些愤恨的将袍子扔开,眼中再度布满血丝。
“只有那个男人,绝对不能原谅!”
回到寝宫的东方有些疲惫了,无力的躺倒在空无一人的床.上,身体有些发颤,而后慢慢蜷缩在一起,长发散开,如同流水一般洒在他的身上,而月下的他,有些苍白,有些无助,仿若一个被人忘却的孩子。
他记得,他曾在深夜中,紧紧的拥着她。
他记得,他曾在她耳畔,温柔的说着情话。
他记得,她曾依偎在他怀中,数尽心中惆怅。
他记得,他爱她,而她……也深深的爱着他。
“啊——!”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席卷着他,让他紧紧环抱住身子,不敢再多想过去的一切,可是他又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倘若现在不去想,那么当真会忘记,忘记他和她的一切,忘记他最爱的她。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东方痛苦的挣扎着,眼白之中不满血丝,唇瓣被咬破,手心被刺痛,可是却依旧无法抑制那来自心中的啃咬,仿若有一千只小虫在吞噬着他与她的爱。
“滚!!都滚,不要吃……不要……我不要忘了她,不要!!!”东方似是疯了一般的嘶叫着,身体的颤抖愈发的厉害,瞳孔晃动,似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忽然起身拿起一旁的利剑,狠狠的扎入自己的身体中,似是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那份崩裂。
“朕……不会输的!朕连天都不会输,又岂会输给区区蛊虫!不会输的……一定不会的!”东方大吼一声,将利剑从身体中拔出,高高的指着天,眼中充满了癫狂的戾气。
“若是天逼朕忘了她,那么朕便劈开天!若是地逼朕忘了她,那么朕当斩裂地!”随着他的声音,皇宫之上响起阵阵雷鸣,狂风骤起,吹开寝宫的窗,将他墨色的长发狠狠吹开,如同氤氲一般缭绕空中,而在一道道的闪电照亮下,东方那张似是嗜血的面庞愈发的清晰,如同世间最邪恶恐怖的魔。
门外一袭纤细身影,轻轻站在门口,手指扶着寝宫大殿的门框,心中一片迷茫与凌乱。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恨东方瑾惠,然而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是那样的痛彻心扉,而且这种痛,并非恨,而是……真真正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