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国的皇后大殿中,有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听闻有外兵侵入,紫霰也开始坐不住了,在屋中左右踱步,身上华丽的手势也因为她的动作而不停相互击打着,发出凌乱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低声的念叨着,正当这时,寝宫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没有一个侍从,只有一个一身淡蓝色衣袍的男子,慵懒的倚靠在门边。
当紫霰乍一看到的时候,心中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但是当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满手的鲜血上时,她的眸子倏然收缩,细长的手指也嵌入到了掌心之中。
她沉默警戒的望着眼前的南宫皓,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发话,而南宫皓也并未让她失望,安静的向着她走来,在他的右手上,拎着一把长长的利剑,她记得,这是南宫皓封存已久的剑,其剑利石可破,锋利无比,而此剑上,正向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步伐,画满了地面。
“南宫皓,你这是什么意思?”紫霰冷漠的说着,看着眼前一脸悠哉的南宫皓,只觉得心中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紫霰,你没听到吗?为你送葬的声音……”南宫皓勾唇浅笑,深邃的黑眸中有着难以对视的疯狂,而他此刻正用粉润的舌尖****着飞溅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露出了享受的神情,让紫霰的眸子略颤,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不对,南宫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这么做,你自己也会丢了性命的!”紫霰大喊,可还是抑制不住额角的汗水。
“喔~”南宫皓轻笑,似是苦恼的咬了下唇,“是喔~据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要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疯子!”紫霰唇角抽动,身子向后退的更加的剧烈,甚至在袖口中滑出了暗器,夹在指缝中,随时可以攻击,然而正在她抬起的一瞬,忽然自脚边传来了剧痛,紫霰紧咬住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脚边那曾经被割伤的地方。
南宫皓正悠闲的将她的脚腕再次割开,利剑地在她暴露出来的脚筋上。
“霰霰啊……听说,你的脚筋曾经断过,感觉……是不是很好?”
“你——!啊!!”还没等紫霰将话说完,南宫皓便忽然用力,毫不犹豫的将她的脚筋挑断,然后是手筋。
当紫霰躺倒在地上,依旧怒视着南宫皓的时候,南宫皓则收起了方才残忍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浅淡的忧伤。
他半蹲下.身,指尖划过她苍白的脸,“我答应过一个人,要你死的比她惨……所以,我要完成我的承诺。”
“你——!南宫皓!你不得好死!!!”紫霰疯狂叫着,没想到自己一身的武功竟被他在一瞬间废掉了,那种身体的痛楚丝毫无法与心中的愤恨相比拟,“南宫子璎那么爱我!!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哈……”南宫皓笑了笑,冷漠的摇头说,“我相信,如果他在这里……那么,他会亲手杀了你……”
“南宫皓!!!”紫霰歇斯底里的叫着,用力的想要挪动自己的手臂,哪怕是与南宫皓同归于尽。
然则南宫皓忽然举起自己的剑,面上毫无波澜,似是做着最平常的事情一样,然后将剑狠狠的插入了紫霰的心间,她那温热的血,便如同美丽的红花一般,从心口渗出,染红了一片。
“你……唔……”
南宫皓冷漠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凝视着躺在那里任由血液开始外流的紫霰说,“紫霰,这一剑,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它会放干你的血,我要让你……一点一点的体会,通往死亡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马上就可以取得天下了——!明明你很快就可以当皇上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紫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南宫皓,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流淌出来,混在血中,成了另一番的景况。
“做你的傀儡吗?”南宫皓嘲讽的笑着,挑起了自己的单眉,“你只知道,我恨南宫子璎……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我和南宫子璎是……真正的血亲,而我与他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那便是南宫氏的血……”
紫霰似是一惊,慢慢陷入了沉默之中,然后也开始自嘲的笑着,嘲笑自己的疏忽,因为一个错误的判断而全盘皆输,然而她却在南宫皓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将头抬起,疯狂的对着南宫皓的背影喊,“南宫皓!!!你别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活下去!!你活不成的!我在下面等你!!!我在下面等你!!哈哈哈……”
南宫皓定了下脚,绝美的黑眸中似是闪过了一些暗淡和悲伤,染上了血红的手也有些冰凉,而这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似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南宫皓的心……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南宫皓似是毫不在意的笑着,可是唇角的那抹苦涩,却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乐儿,还记得吗?我对你的誓言……当你选择离开我的时候,便是我生命终结的时候……但是你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我……
真的好想在吻你一次,然后……将你拥入怀中,将那支被你嘲笑的歌唱完啊……
天上忽然起了一阵风,将南宫皓的墨色长发彻底撩起,伴随着那来自他身上的檀木香,混杂着血的味道,缱绻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他便像是幽魂一样向着燃起烽火的皇宫外围走去,面上毫无波澜,却依旧挂着微笑,仿佛准备去看自己最心爱的人一样,露出幸福的神情。
终于,当他再次停住步伐的时候,便是他站在了洛吟的面前之时。
此时的洛吟,早已制伏了所有的反叛势力,听着那些大臣的保命奏折,他的神情异常复杂,甚至在看到缓慢而来的南宫皓后,多了一丝淡淡的心痛。
那些大臣的奏本,无疑是在弹劾……镇南王的。
乐儿有些慌张的看向那些大臣,然后也同洛吟一起看向站在面前的南宫皓,洛吟说过他相信南宫皓的,所以……南宫皓一定会没事的,洛吟一定会像过去一样,宠着南宫皓,不让他受一点伤害的。
然而……
“来人,把镇南王……押下去……”洛吟冷漠的声音,忽然飘在乐儿的耳畔,她呼吸一滞,看向毫不反抗的南宫皓,就这样被那些带刀的侍卫按在了地上,甚至将双手都狠狠扣住。
南宫皓就那样平静的跪在地上,眸子里再也没有过去的那般灵动,有的只是如水般平静,当他抬起眸子,望向站在那里心痛的望着自己的乐儿的时候,他扯动了唯美的唇,“乐儿,你回来了呢……”
“南宫皓……”乐儿似乎在低喃,忽然上前,挡在南宫皓面前看着洛吟道,“洛吟,你不是说过你相信他吗?为什么……”
洛吟沉默,轻轻握住乐儿的手,当下,乐儿才发现洛吟的手心是那么的冰冷,而且还伴随着一抹颤抖。
“你……”
“带下去……听候发落。”洛吟再次开口,那些带刀侍卫便就这样将南宫皓带走了,似是去了天牢。
乐儿咬唇,紧紧回握着洛吟的手,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一定不会让南宫皓就这样死的,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是爱南宫皓的,爱着这个从来都不听话的弟弟的。
“皇兄!”正当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夙华的声音,这个乐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公主似乎有些茫然,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的二哥就这样被押走后,更是一脸的不相信。
“皇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夙华紧拧着眉头,只是在无意识的时候,会看向乐儿,“她是……”
洛吟沉默,眼中似是沉淀着一丝的伤,而后抬起眼睛看向夙华说,“皇妹,你可知……皇上,并非那么容易当的。”
“夙华知道皇兄带走二哥一定是有苦衷的……但是……”夙华似乎还是有些心痛,然而洛吟却摇了摇头,将单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说,“夙华,你可知……卖国之罪,天不可容……”
夙华忽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就连自己的脸都略显了僵硬,先前水灵的眸子也在一瞬间变得犀利不少。
“皇兄都知道了?”她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漠,然后看向一旁的乐儿,“一定是你……”
“夙华,朕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淳于若纤要独独将你软禁……现在朕终于明白了,朕的这个最疼爱的妹妹……似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天绕着哥哥转的妹妹了……而是一个……想要将锦国和郢国,一起葬送的女子……朕,好想留你……但是,朕不能留。”
“哈哈哈!”夙华突然癫狂的笑了,然后伸出食指摇动了两下说,“皇兄又错,妹妹我要的不是锦国和郢国,而是全天下……过一会,东方的兵就会赶到,然后锦国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然后……我会当皇上!”
“那百姓呢?”洛吟抬起眸子,望着自己曾经那么用心疼爱的妹妹。
“那当然是从者留,不从者杀了!南宫子璎,你就是那么的心软,不然全天下都是我们南宫氏的了!”夙华大声的说着,似是将心中的话都引了出来。
“为何朕没有早点看到你这幼稚的想法呢?”洛吟低语,却让夙华更加的生气。
“什么叫幼稚!!”
“就是说啊~不是什么事都会顺了你的意思的~~”忽然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却不包括洛吟在内,仿佛这个声音的出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东方瑾惠?”夙华皱紧了眉头,随后露出了一缕欣喜,马上要走上前,“你终于来了!现在就杀了南宫子璎,然后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啊……”
还没等夙华将话说完,腹部忽然有利刃穿过,让一旁的洛吟都闭上了眼睛,似乎依旧心痛。
“你——!”夙华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本是同盟的东方。
东方微笑着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南宫子璎说得对,皇上……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我也要替我的百姓着想,我可不会意气用事的和三国对抗,所以……抱歉,我不小心倒戈相向了,你的人头,就当是我向南宫陛下认错吧~”东方好似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而后一把抽回自己手中的剑,回眸看向洛吟,“南宫子璎果然是南宫子璎,看来……我以后还是不要和你作对好了,哈哈……”
东方说完,忽然伸手对着周围的将士说,“咱们走!”
“诺!”在一声响彻天边的声音过后,东方便准备带着所有人撤离皇宫,但是在经过乐儿的时候,似乎颇有兴趣的扫了眼她,“呀,好久没见……那,下次见喽……”
说完,便哼着小曲向着外面离开了,只剩下乐儿蹙着眉头望着这个着实看不透的东方瑾惠的背影。
实在是,看不透啊……这个男人。
“你们……!”夙华紧紧捂着腹部的伤,似是愤怒的野兽一样看着所有人,而后却又好似想到什么,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笛子,“既然你们要我死,那我就要你们陪葬!!!”
夙华说完,便将唇贴在了笛子上,而这样的动作却是那样的熟悉,就如同……
“大家快捂耳朵,小心!!!”乐儿大喊,回忆起了那一日在普国释弦所吹的那个曲子,而夙华便是释弦除了淳于浚之外的第二个徒弟,这也是在释弦那里发现了属于夙华的玉佩时所发现的。
但是她当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动了杀意将皇宫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
然而,正当夙华癫狂的吹动了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忽然自远处飘来了另外的曲子,完全与夙华的音相抵触,甚至进行了调和。
夙华倒抽了一口气,四处找着那声音的来源,脸上闪现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惊慌,然后便像是疯了一样的大笑,“哈哈……全完了,一切都完了……你们这些背叛者……背叛者……”
乐儿望着似是绝望一般跪倒在地上的夙华,继而抬头对上了正站在宫殿最顶端的那一袭雪白衣服的男子,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笛子,银色发丝飘散空中,而他的眸子,却是那么的深情,再也不是过去的那般冰冷……
当乐儿再度看去的时候,释弦便消失在了那里,只留下方才最后吹起的那温柔的曲子,久久环绕在空中,沁入她的心扉。
释弦……谢谢你……
乐儿双手覆在胸前,眼中透出了些许的水光,只是洛吟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眼前的夙华,然后慢慢俯身用指尖抚摸她开始冰冷的面颊,“夙华,睡吧……这个世界太肮脏了……”
夙华似是听进了洛吟的话,低头看向手中染满的血,泪水慢慢的滑落,“哥,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想要权力……最顶峰的权力……然后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女人也会……也可以……”
洛吟闭上眼睛,用手紧紧的握住了她悬在空中的冰冷柔荑,“朕,相信你……”
夙华略微扯动了下唇角,想要用力的看向眼前的一切,然后又看向了天空,仿佛想要在空中抓到什么,拼尽全力的勾着,直到再也没有了力气,永远的沉睡了……
这一日,还未引起最大轰动的政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但是重新夺回王位的洛吟却并没有很是轻松,反倒是比前几日,更加的沉重。
当所有的一切都归位了平静后,便要面临一个让他无法释怀的决定。
杀……南宫皓。
在重新整顿皇宫的第十日,便是得到了最终结果的日子,就连乐儿都无法相信的结果。
陛下亲自下令……南宫皓,斩首示众。
而明日一早,便是南宫皓行刑的日子。
虽然乐儿总是想去劝阻洛吟,但是当她看到洛吟眼中那比她更加痛苦的神情后,便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天夜里,她还是决定偷偷的去牢里看南宫皓,总觉得还有好多的话没有说,还有……好多。
她将黑色的外袍罩在身上,当她的一只脚踏在冰冷的牢狱之中,自己的心也完全的揪在了一起,似是要粉碎,而那来自牢狱周围的喊冤之声,还有几乎要碰触到她的那些伸出的手,无不像利爪一般,让她心惊。
而南宫皓的牢房,却在最后一间,也是最深的牢。
她停住脚步,让狱卒打开房门,当她看到头发已经披散,安静的倚靠在墙边睡去的南宫皓时,真的难受的快要窒息,而她纤细的指,亦快要刺穿了手掌。
不久之前,眼前的这个男人还陪在自己身边,说着霸道的话,甚至……紧紧拥抱着自己。
只见南宫皓的眉角抽动了一下,似是听到了有人来,在轻微的挪动后,便发出了锁链撞击的声音,回荡在牢中。
“是你……”本来以为是送饭牢头的南宫皓在看到乐儿的一霎也有了些惊讶,随后将头撇过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乐儿缓步靠前,鞋子踩在地上的干草,发出了些凌乱的声响,可是却无法让她的视线从南宫皓的身上移开。
她半蹲下.身,探出一只手轻轻的扶在南宫皓的脸颊上,先前南宫皓还有些闪躲,但是很快便不再动弹,似是同样等待着她的碰触。
“不要碰了,很脏的。”南宫皓低声的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似是最近没怎么喝水一样。
她没有说话,依旧轻轻的抚摸着那脸颊上的冰冷,眸中闪着一些淡淡的温柔。
“为什么……那天要赶我走……”乐儿问着,忽然上前将南宫皓拥在怀中,而他先是一惊,但是在感受到乐儿身上的温暖后,便垂下了眸子,依偎在她的颈窝。
“不那么做……你会走吗?而且……”南宫皓扯动了下唇角,“而且,和一个将死之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幸福……”
“从那天你就知道了吗……?”乐儿紧咬着唇瓣,心中苦涩万分,平日里看似平静的南宫皓,舍弃了一切的那种痛苦……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但是……我终究留着南宫氏的血……要为南宫氏的天下……付出所有。”
“傻瓜……”乐儿的声音有些哽咽,拥着南宫皓的手更加的紧,探出指尖,轻轻滑入他凌乱的发中,似是过去一样,温柔的为他梳理着,“这不像你啊……弄的那么乱,如果让其他女子见到……又如何保持你的风姿……”乐儿似是玩笑的说着,但是如此佯装的轻松,却使得此刻的气氛更加的被悲伤所溢满。
南宫皓有些失笑,任由她碰触他,而他……也真的好留恋她的碰触。
“还记得我很久以前唱的歌吗……”南宫皓垂着眸子,仿佛陷入了回忆。
“什么歌?”
“采桑子……”南宫皓轻叹声气,然后径自低声的哼唱了起来,乐儿安静的听着,似是不想漏掉一个字,但是当南宫皓似是带着微笑唱完之后,便看到了他眼中露出的一抹失神。
“乐儿,你可知……这是母后唯一给我唱过的歌……每当我思念母后的时候,便会唱这支曲子……用一支曲子来替代自己的母后……是不是很可悲……?”
乐儿沉默,不知应如何回答,或许这样的沉默,才是最好的。
“乐儿。”南宫皓忽然轻唤,然后望向她的眼睛,“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有没有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