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新郎是谁?这是老爷的意思?小姐怎么说?”赵尘的心狠狠地地揪作了一团,一时间仿佛根本不能跳动。
四喜坐在对面,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别哭了,告诉我,四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尘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困难。
“少爷。。别再叫他们老爷,小姐了,他们。。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四喜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所以从头到尾,许家都没打算救我出去,对么。”赵尘惨然一笑,向后一仰,瘫在了椅子上。
“你刚进鬼嚎监的时候,许三山还说。。还说会找御史张大人替你翻案,可是后来,许晴雪。。许晴雪她跟那个青灵山的天才弟子严笑秋搅在了一起。。他们就商议着,让你。。让你去考内官。”四喜的嗓子哭的都有些沙哑了,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看赵尘的脸。
“考内官。。呵呵,呵呵,好一个考内官。”
所谓考内官,就是接受净身,去宫里当太监,鬼嚎监里虽然多是穷凶极恶之辈,但武功大多高强,每年东西两厂都会来招些人手,这也是唯一能从鬼嚎监里活着出去的办法。
即便如此,仍有无数狱中高手削尖脑袋,打破头皮,也不一定能受到大太监们的赏识,更有甚者,接收净身后,因为学不会宫里规矩,继而被发配回狱中,终日人不人鬼不鬼,凄惨无比。
赵尘宁可死,也绝不愿意沦为那样。
“许三山这个无情无义的老狗,他。。他后来还下令,把你划出了许家的家谱,全家上下再也不准提你的名字,现在许晴雪更是跟那个严笑秋。。”
原来如此。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都只是一个傻乎乎的替罪羊罢了。
许家,你们好狠!
赵尘心如死灰,他默默点着头,连眼泪都流不出一滴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比他在鬼嚎监里所受的那些折磨加起来,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四喜,你走吧,莫要再回许家了,找个好人家入赘,娶妻生子,开开心心地活下去。”赵尘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让人觉得空无一物。
“不!少爷,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哪怕二十年,三十年,攒够了钱,我就。。”
“别傻了!这鬼嚎监里多得是家财万贯之辈,他们何时凭借钱财出的去了?再说你二十年三十年,到时候我还不一定。。活在人世。”赵尘的声音陡然抬高,一番话几乎是吼叫着说出,不远处的两个狱卒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准备随时出手制服他。
“少爷啊,我。。我。。”四喜泪流满面,不能言语。
“我赵尘此生没有这个福分,你就代替我,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否则我就是在这大牢里,也过得不安生。”赵尘低着头,不再看四喜。
“少爷。。少爷。。”四喜只是哭,他没有能耐,他一个下人,身份低微,别说把赵尘弄出去了,就是这次来探监,也是想尽办法,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你滚吧,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奴才,你也没我这个少爷。”赵尘站起转身,朝通向地牢的大门里走去,四喜哭喊着想要跟来,却被黑衣狱卒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背对着这一切,赵尘轻轻地自言自语。
“去吧,你自由了。”
。。
灰王山,陨天坑,上千囚犯带着沉重地脚镣,正在山谷间行进。
这里终年雾气笼罩,阳光不能穿透,阴气聚拢不散,白骨载道,妖兽出没,是实打实的金陵第一凶煞之地。
正所谓:灰王山上罗生大开,陨天坑下阿鼻坠地。
然而就是这片连飞鸟走兽都不敢近的瘴厉之地,却被发现蕴含着极其丰富的灵石资源,于是为了便于开采,金陵国百年前便在不远处,立起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嚎监,用狱中囚犯当做劳力,开采这条巨大的灵石矿脉。
赵尘手里拿着编有号码的铁锤铁锹,腰间系着铁桶,跟着人群艰难地移动着。
眼前时不时闪过一道鞭影,那是狱卒在催促他们再走快些。
“今天没有采到二十颗以上灵石的,没饭吃。”潘文超骑在马背上,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位牢头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已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当今天下的高手,可分为三等,三流高手,乃是经过练力,易筋,换骨之后,身体达到极其强悍的状态,可生撕虎豹,徒手碎石。
二流高手,则是吐纳,游转,冲脉。
正如常言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一阶段的高手,经脉畅通无阻,气息绵远悠长,与人交手可数千回合不显疲态。
一流高手,则必须要开辟气海,经过取萃,先天,脱凡三境,可至圆满地步,那时真气外放,百步杀人,可以横行江湖,开宗立派。
而民间传说,武学圆满不过只是开始,在这之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境界,达者可飞天遁地,捉星拿月,如同神话里的仙人一般,而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都被称为修士。
赵尘五岁那年,被查出丹田有异,此生也无法开辟出气海,就算再怎么修炼也只能是二流高手的水准,因此在武道昌盛的许家,他除了偶尔练练拳脚以外,很少习武,至今仍是停留在练力的水平,实力低下。
他自幼饱读诗书,通晓义理经卷,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在这鬼嚎监里,人赤luo的就如同野兽。
没有实力,便只能依附他人,否则死。
圣人言,滴水恩,涌泉报。
他赵尘照着做了,可是结果呢?许家是怎么对他的?
不住地苦笑,赵尘的心里一片空荡,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卑微挣扎着活,还有何意义。
“看开点吧,小兄弟。”苏老一眼就看出了赵尘的样子与往日不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幽深的双眸里尽是沧桑。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人这一生大多活在谎言里,见了真实,明了心性,一切其实不过荒唐大梦,又何必为此伤怀。”
苏老的话赵尘似懂非懂,不过对方言语里的关切之意很明显,他点点头,报以一笑,心中却仍是一片痛苦。
苏老微微叹了口气,两人夹杂在人群中继续朝前走。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平日里劳作的矿区,这里是一片平整的谷底,四面的山壁上开凿出了许多向下延伸的坑洞,都设有编号,赵尘劳作的坑洞在西南角,与苏老隔得很远,因此寒暄了两句后,他提着工具,准备朝自己的坑洞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走出不过两三步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老不死的,把你的工具给我,我们两个交换工号,听见没有!”
赵尘回头一看,发现几个身形结实的大汉,穿着囚服,正将苏老团团围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则提着后者的衣领,表情异常凶狠。
“几位这是干什么呢,老头子我待了四十多年了,从未听闻有交换工号的先例。。”苏老摆着手,面带微笑地辩解。
苏老在狱中几乎从来不得罪人,而且因为熟悉鬼嚎监历年以来的各种大小事务,所以即使监狱里较有势力的囚犯,一般也不会为难他,反而都是比较善待的。
聪明些的囚犯都知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信息,也是极其宝贵的一种资源。
赵尘没有轻举妄动,他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面生,而且衣衫整洁,细皮嫩肉的,当下他便推断出两种可能。
第一,他才入狱不久,第二,他是囚犯中第二大势力,轻舞帮帮主欧阳夏的人。
欧阳夏是二流高手巅峰,只差一步便能开辟出气海,晋升为一流高手,因为血洗中南镖局,朝廷震怒而被关进鬼嚎监,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仍然是狱中一霸。
欧阳夏平生好色,在狱中便喜爱那些样貌出众的男子,威逼他们加入自己的轻舞帮,做自己的男宠,若是不从,死路一条。
苏老早早地就将这些告诉了赵尘,因此他这一年多一直遮掩着自己的容貌,并且从不开口说话,大多数囚犯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现实残酷,赵尘如此低调地求生,却仍然难以在这里获得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