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求见寒御时,行测正愤愤地将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拔起来,又插上去……玄帝对寒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寒御听完不置可否。云疆和北天素来无交集,要用云疆子民的热血去浇灭北天的战火,寒御自是不愿意。他向来以守护云疆为己任,不愿意让云疆卷入战火,更不愿意让云疆子民以牺牲生命为代价去打一场与云疆原本毫无关系的仗。
玄帝说:“北天与云疆接壤,面具军团攻陷北天后,下一个目标便是云疆。”
面具军团攻打云疆的可能性,寒御不是没有想到,否则他不会在此处屯兵。他忽然想到夜来出征犬戎时说的话,她说只要犬戎敢来,她便敢让他有来无回。纤细的夜来,穿上她父皇的盔甲,英姿飒爽又豪气万千。她回头看他时,眼里却是另外一种风情。他的王后都有那样的气概,他这个做夫君的岂能落后。如果面具军团要来,他恭候便是。
寒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暖意,可随即又化成寒冰。他淡淡地说道:“云疆的事就不劳玄帝操心了,孤先行谢过。”
玄帝一直在观察寒御的神色,但寒御却一直没什么表情,他笑道:“魔君身为云疆之主,眼界当放宽一些,考虑更长久一些,这才是君王之道。”
寒御自顾自倒茶,没有说话。
玄帝不甘心,又说:“北天与云疆自古便是近邻友邦,也有过互相帮衬的时候。云疆这次若能助我北天,他日云疆有难,北天自然也会两肋插刀。”
一直装隐形人的莫松祯听到这里,灿然一笑。他对着寒御拱手,说:“我主,玄帝这番话很在理,我云疆向来是助人为乐地礼仪之邦。但玄帝可能不了解,我云疆魔族,都是安稳度日的普通妖魔,对打仗这样血腥凶残的事委实没有太多的天赋。但微臣听玄帝刚才说到‘近邻友邦’,便忍不住想,其实北天的近邻还真不是我云疆,北天与天界离得最近。想必玄帝一时疏忽,倒是忘了天界才是正真兵强马壮的大邦。”
莫松祯一番话说得十分谦逊,婉拒玄帝的同时又让给玄帝找好目标,将云疆撇的干干净净。连行测都忍不住给莫松祯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云疆的人最是好斗,说对于打仗这样的事没有天赋完全是胡诌。
玄帝听完,冷哼一声,说:“左丞相这话未免太过谦虚,云疆的战斗力天下无人不知。”玄帝要借兵,首先想到的便是天界。他的小女儿青檀是天后,北天与天界的交情自然非同一般。可是当他去天界的时候,天帝去虚云山拜见新近归位的暗夜之神,不在天界,借兵这件事没人能做的了主。事情迫在眉睫,玄帝也立马赶到虚云山。五彩斑斓的虚云山山脚下,乌泱泱地跪倒一大片,唯有天帝龙熙一身明黄,负手站在那里,抬头望向虚云山山顶。
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慢慢从漫山的星光中走出来,出现在山脚下。这个头发稀疏且斑白的瘦小老头把一身绿油油的新衣穿得很有喜气。绿油油的他对着龙熙跪拜道:“小仙虚云山土地黄桷拜见天帝。奉神君令,神君刚恢复神格,身体略有不适,实在不便见客,还望天帝海涵,神君说他改日再登门谢罪。”
龙熙低头,谦卑道:“倒是朕考虑不周,还望神君恕罪。”
“天帝亲自来访,已是虚云山莫大的荣幸。”黄桷又对着龙熙一拜,“实在是神君身体不适。”
“哼,他现在倒是会摆架子了。”玄帝站到天帝身边,趾高气扬,对黄桷说:“你再去禀报,说北天玄帝求见。”
黄桷不卑不亢,对玄帝拜道:“玄帝有礼。”
“寡人的话你没听明白吗?”玄帝上前一步,“还不快去禀报。”
黄桷后退一步,神色恭敬,但态度坚定。
玄帝嗤笑一声:“不过是个无用的神,还敢摆架子……”
“玄帝。”龙熙打断了玄帝的话,以防他说出更加不敬的话,“玄帝来此,可是有事寻朕?”
玄帝拱手:“北天的情况,想来陛下已经了解,寡人希望陛下能出手相助。”
“北天与天界同气连枝,这本是天界分内之事。”龙熙笑道,“朕早已派天东王前去北天,他带了十万天兵,难道也阻挡不了面具军团?”
“天东王乃天帝长子,能征善战,能去相助,自是北天之幸。”玄帝冷笑着说,“就怕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印水,”龙熙招来他的仙官,对他说,“去传天东王来见朕。”他转而对玄帝说:“龙逸虽是朕的长子,但他手下十万天兵都是他自己训练,跟着他出生入死,朕从不过问。朕也不敢保证能调派得了。天东王的强兵若是也不能帮助玄帝抵御敌军,那天界剩下的这些兵力,对北天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很好。”玄帝讽刺地点点头,“十万天兵。天帝不怕养虎为患?天帝可不止天东王一个儿子,天帝还是不要太偏心。”天帝话中有话。天帝派了天东王去北天,但是天东王到了北天做什么样的事情,他便管不了了,而且他也不会再派出其他兵力。玄帝虽然是龙熙的岳父,但这种时候拿出岳父的身份也没有用。龙熙只需一句“公私分明”便可以堵得他无话可说。
龙熙笑道:“朕的儿子,朕很了解,无需玄帝操心。”
玄帝在天帝那里碰了软钉子,无奈才想到去云疆找寒御。他看寒御始终没有要点头的意思,便对他说:“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告辞了。”
“恭送玄帝。”行测和莫松祯拱手道。
“不过,”玄帝眼里流露出狡猾的神情,“我北天虽穷乡僻壤,不比云疆富饶。但云疆的王后似乎在北天倒是住的很舒心。”
魔泽阵阵如黑云,在寒御周围溢出,他眼里杀气腾腾,对玄帝极淡地说了句:“原来如此。”
“希望魔君再好好考虑。”
夜来有一点想不明白,便问玄帝道:“玄帝,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玄帝对她还算有耐心:“问。”
夜来捏着右手手心,说:“玄帝去找天帝借兵不是更有把握吗?您可是天帝的泰山大人。”
玄帝气愤道:“哼,龙熙那小子。”
夜来一副我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玄帝却蹙眉,不满地说:“你又猜到了。”
“这没什么好猜的。”夜来说,“我又不懂君王之道。”
玄帝看了夜来一眼,刚想转身离开,便又听夜来说:“因利而聚,必因利而散。看样子,数万年过去了,这北天与天界的利益也淡了。”
玄帝突然暴怒转身,面前的牢门顺势而破,他站在夜来面前,吼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一个寿不过百的凡人能知道什么?”玄帝磅礴的仙气逼的夜来后退,他伸手一抓,便将夜来的脖子握在手里,随后狠狠一摔,将夜来撞在墙壁上。
夜来跌落在地,凹凸不平的石壁硌得夜来的后背生疼,她勉强支撑着身体,对玄帝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玄帝何必动怒。”
玄帝一抬手,夜来便浮在空中,钉在石壁上。他说:“既然寒御不肯为了你出兵,那寡人留着你也没用。”
玄帝眼中闪过杀气,化掌为刀,向夜来劈过去。夜来猛地一侧身,数个旋转,便停在地上。玄帝没想到夜来能躲过他的掌刀,在她尚未站稳时,便又是一掌过去。夜来在这一瞬间,划破右手中指,滴了一滴血在右手掌心。她原本黯淡无光的掌心星云,此刻光芒大盛。夜来漆黑的眼眸变得透蓝如大海般深沉,额间神的印记繁复华丽,手中稳稳握住的惊螭鞭,发出阵阵龙吟。
这突然出现的一室星光,让玄帝有一瞬间的迷惑。他问道:“你是谁?”
夜来说:“夜来。”
玄帝不信:“哼,别骗我。”
“我是夜来。也是凡界南耀国的公主,云疆魔族的王后,”夜来慢慢地回答,“还是,暗夜的神。”
玄帝急道:“不可能。暗夜神君怎会是女子?”
夜来握着惊螭鞭,挡在身前,防备地看着玄帝。这位玄帝,原本以为是位英雄人物,可是抓了她打算胁迫寒御这件事做得实在不光彩。可见,这位英雄人物的品行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原来那则预言是真的。”玄帝突然狂笑,“没想到天地尊崇的昼神和海神居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牢里封闭的空间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夜来忍不住道:“胡说什么?”惊螭鞭化作长龙,将飞来的石块挡开,擦过玄帝。
玄帝轻而易举地躲开,他幻化出凤尾枪,枪尾轻轻一挑,地上的碎石便朝夜来袭去。玄帝的凤尾枪枪头瞬间移到夜来面前,她的惊螭鞭顺势缠住凤尾枪,可是玄帝的力量很强,她无法将凤尾枪从玄帝手中卷走。夜来握着惊螭向后退,退无可退时,双腿浮空,她的整个身体飞了起来,星光闪耀。
“过了这样久,你还是没有长进。”玄帝讽刺道,“你还是那个最无用的神。真不明白当年曦曜神君和云归神君护着你,到底有何用意?”此时夜来的身体浮在空中,呈倒立状。玄帝突然将夜来摔在地上,枪头闪着银光,指着夜来的颈部,说:“为暗夜而生的神女是六界的劫难,既然如此,就让寡人提前来了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