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兴三年,南耀国迎来新帝登基来以来最大的喜事:南都皇宫第一位公主出生。南耀国自上而下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气之中。据说公主降生之时,伴着阵阵莲香,御花园百花齐放,热闹非凡。这百花齐放放在天界或者魔界原本不是什么新奇之事,只是对于长年累月处在幽暗岁月的凡界而言,花开已是不易,何况百花斗艳,也算是一桩奇事。事奇的可不止这一件。御花园清风池原本怒放的华芯莲,在公主呱呱坠地的瞬间,全部干枯,徒留一片残枝,在这喜庆的日子显得格外煞风景。华芯莲因极喜欢黑暗的环境,故一直生长在幽冥界的暗池里。只是近十几万年来,由于凡界一直没有阳光,比那幽冥界黑得更加彻底,加之凡人总是比幽冥界的鬼差们懂得附庸风雅,欣赏华芯莲的美,将之照顾得更为妥帖,致使华芯莲在凡界长得更加旺盛,且四季花开不败。故常开不败的华芯莲在公主出生时瞬间枯萎,引来了南耀国皇帝的滔天怒气,随即便要命人将一池的枯枝拔了去。
“圣上,且慢。”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海水气味,将原本要求传令的宫人定在了原处。只见一绿衣道人,立于大殿之中,慢悠悠地收回手里的拂尘,对着皇帝拜了拜,说不上恭敬,倒也没有轻视的意思。
“何人?”皇帝在龙座上看着道人觉得有些心惊,这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上的?但仍旧威严地问道。看到道人身上泛着淡淡的绿光,便知他铁定不是凡人。至于是仙是魔还是鬼怪就不得而知。
“本仙乃落英山念夜阁绿麒。”绿麒微笑着看着皇帝慢慢答道,“今日占卜知公主降世,特来贺喜。”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绿麒,落英山念夜阁,他是听过的,住着传说中掌管凡界江河湖泊的仙。不待皇帝开口,绿麒便接着说:“这华芯莲原本自比为幽冥界及凡界第一美,如今公主降世,它倒也有自知之明,知它这第一美的称号是保不住了,故而选择了枯萎,虽显得心胸狭窄了些,倒也贞烈。圣上何不放过它?”说罢,又慢悠悠地挥了手中的拂尘,解除了被定在原处的宫人的仙诀。宫人立马回神,对着皇帝跪下,弱弱的呼了声“圣上”。
皇帝的脸色洋溢着骄傲与欢喜的神色:“朕的公主定是天人之姿。但仙人来此,定不仅是为了贺朕公主降世之喜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宫人匆匆进来,神色凝重,高呼:“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快不行了!”
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从绿麒身边奔过,绿麒慢悠悠地挥了挥他的拂尘,再慢悠悠的转身跟着那道明黄的身影缓缓走了出去,淡笑不语。
夜色微凉。
栖凤殿宫人行色匆匆,不停的有人端着一盆盆血色的水从内殿出来。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群蠢材!”皇帝怒火冲天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和太医,眼里似有烈焰在燃烧,“一个时辰前皇后她还好好地跟朕一起逗弄公主,现在你们跟朕说她不行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人回答。盛怒之下的皇帝看到慢慢踱进来的绿麒眼里闪过一抹喜色,立马上前,谦卑道:“上仙,能否救救皇后?朕愿付出任何代价。”
绿麒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圣上不必惊慌,皇后乃公主之母,单凭这个,本仙也是要救她一救的。但是既然圣上开口了提了代价两字,”绿麒故作高深,幽幽地看着皇帝,“代价倒是不用,不过本仙有个小请求,不知圣上可否答应?”
“上仙请讲。朕力所能及之事定当全力以赴。”皇帝眼中的着急,使得绿麒内心一暖,这皇帝是个痴情的人。但是帝王多情便可,至于痴情,便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皇帝。皇帝立马让宫人送到内殿给皇后服下。
“本仙要做夜来公主的师父,带她回念夜阁。”依然是淡淡的笑意,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夜来是谁?这是上仙给公主起的名字?皇帝正在诧异时,宫人从内殿传来消息,说皇后已大好。看着绿麒周身四溢的仙泽,皇帝不禁感叹,仙人就是仙人,即便自己是九五之尊,也躲不过生老病死。而且以现今凡界和云疆魔族的关系,对于南耀国而言,有一个会仙术的公主将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便道:“多谢仙君为公主赐名,能有仙君亲自教授公主,实乃南耀国之福。来人,将夜来公主抱来。”
绿麒默默嘀咕:“这便是她本来的名字,我哪敢赐名。”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皱巴巴的,像脱水的苹果,五官全凑在那么一点点大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模样。绿麒小心翼翼地抱着夜来,她睡得很熟,全然不知抱着她的这位仙君眼里的泪意。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这样丑的脸竟会使华芯莲枯萎,不知华芯莲看了会不会后悔死。你依旧那么本事。”转而又想到皇帝刚夸她定有天人之姿,不经又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这个凡人父皇倒是很有远见。你岂止是天人之姿。”绿麒将夜来往怀里拢了拢,抱得更紧些,像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收起了他惯有的云淡风轻的笑容,神色十分悲痛地将脸轻轻地贴在夜来的小脸上。怀中的小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嘤咛出声,动了动她的小胳膊。绿麒轻轻地拍拍她,似是安慰,慢慢从襁褓里拿出她的小手,将她握起的小拳头打开,顿时室内流光溢彩。夜来的小手心内浮现一朵幽蓝的星云,似是胎记一般,却又活灵活现,美丽非凡。伴着流光,缓缓浮于掌心之上。“我便知是你回来了。”一滴晶莹的泪滴在手心的星云上,如盛夏最闪耀的星辰在天幕上熠熠生辉。绿麒轻轻拂过夜来的掌心,光华顿时褪去,星云也消失不见。
皇帝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正欲开口询问,却只感到一阵清风,伴着海水的味道拂过,脑海里只一道空灵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咒语,之后便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待回过神,皇帝见绿麒抱着公主笑的格外开心,便道:“还望上仙体谅朕爱女之心,能允许公主时常回宫,或是准许朕探望公主。”
“这是自然。”绿麒抱着夜来缓步走出,“夜来永远是南耀国的公主,圣上的女儿。”言罢,转瞬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