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童杉顿住了脚步。
倾冽察觉到了,微微侧身:“怎么了吗?”
纪念恍若没有看到童杉眼里的错愕,也没有听到倾冽的话那般,她站在那里,看着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其实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连她站在他面前,他都看不到,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往一样,幽深似海,也依旧光彩熠熠,可是,它对于周边的一切都再也没有回应。
“倾冽,是纪念。”
其实,就算童杉不说,在这一刻,倾冽也差不多意识到什么了。
“童杉,到底怎么回事!”
童杉沉默了片刻,还是将事情告诉了纪念。
那场事故中,倾冽虽然被人救了,但是也伤得不轻。
背部,腿部,大面积的烧伤,双眼失明。
如今,身上已经经过了两次的皮肤移植,痕迹淡了许多,可眼睛,却是个棘手问题。
童杉得知倾冽活着,也是在他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给她打的电话。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都一个人熬了过来,谁也没告诉。
今天这一场会面,也是早有安排。
倾冽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纪念在一起,便也一心一意的只希望她能够幸福。
本因着自己的情况,而打算这一生都不再见她的,对于他的“死讯”,他也知道,她会难过,但是,时间一贯是最好的解药。
直到,知道了那五年之约。
他听了许多她失忆之后的事,心知肚明,她明明那样的爱那人,五年,于相爱的人而言,那是一种折磨。
他呢,一贯是舍不得她难过的。
所以,有了今天这一出。
那里的地形,他模拟了无数遍,每一步都坚信自己能完成得十分稳妥,大概,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她的去而复返,让他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纪念,你不该再回来。”童杉话说完,倾冽轻声开口。
纪念一向不爱哭,所以这会儿虽然心里已经无比的难受,也依旧只是眼眶发红的看着他:“你说你已经释怀,说我们以后是朋友,我如果有时间,可以来这里看你。”
询问的语气忽而变得肯定:“倾冽,我是无法马上释怀,可你也一样并没有,否则,又怎么会瞒我这么严重的事?以后,哪怕我真的再回来这里看你,也一定再见不到你了吧?”
倾冽没说话,可其实,事实确实是被她说对了的。
就好像今天借口说他还有事一样,以后,假释她真的来看他,童杉也会有理由给她,倾冽,到底是不打算再见她了的。
可是,那句释怀和当朋友却是真的。
不再见,不是因为他因为爱她而无法释怀,而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不想让她又再次愧疚不安。
他的眼角并不会因为她的愧疚而康复。
纪念代替了童杉的位置,带着倾冽回到别墅。
两人在里面说了很久的话,童杉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聊了什么,只是,纪念离开时,明显的有些不同了。
童杉送她离开,出到别墅门口,看到依旧等在那里的乔予墨,她忽而开口。
“纪念,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倾冽?”
纪念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是不解。
“我忽然觉得,倾冽和你还是很般配的,而且,纪念,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哥哥,恐怕不会再有人比倾冽对你更好了。”
在刚才,纪念说出了倾冽原本的那些打算时,童杉便觉得两人之间有难言的默契,这样的默契,难道不是该在一起吗?
纪念摇头,语气笃定:“言轻歌会对我很好,不,他会比所有人都对我好,包括我哥哥。而且,童杉,你和丰尊在一起,总不会只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谁知道呢。”她耸肩:“不是都说了吗?女人都是心软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了。”
“这样的情况,有个前提,就是没有遇见爱情。而我们,都已经遇见了自己的爱情。”
……
十月三号,言家小少爷二十一岁生日。
生日宴设在第一楼。
言轻歌早已经回到了A市,而自从回到A市后,他和纪念之间再没有过任何联系,更遑论是见面。但,言轻歌虽觉得度日如年,却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不过,他也并不喜欢热闹,譬如,这次超大规模的生日宴。
言轻歌十分不解,本来,二十岁生日时,他妈妈操心要大办,他觉得还勉强能够了解她是什么心里,毕竟,虽说十八岁就是成年,但二十岁更像是年少与成人之间的一个分水岭。
可是,今年二十一岁的生日,比去年更为热闹。
第一楼,是A市地标式的酒楼,平时,寻常人是连踏进去都没有勇气的地方,三号当天,却摆起了免费流水宴。
花蝴蝶被言轻歌和薄奚泫联手,完全不被当事人察觉的弄到了铅壹大学,此时,对于这个她心目中堪称圣地的地方,早早就离开学校,前去排起了队!
薄奚泫开车到了第一楼外面,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熟悉的身影。
那样耀眼的姿色,抬头便能入目。
他下车,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带偏到了一旁。
花蝴蝶一心放在前面的队伍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
她皱眉,一脸恶狠狠的抬头。入目的是一张称得上相熟的俊脸,顿时,一脸的凶神恶煞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偃旗息鼓了。
“怎么,你也来排队?”她讷讷的开口,当然,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去年言轻歌生日宴上看到的那一群人,哪个不是出生豪门的人中龙凤?
眼前这位,更是贵不可言。
所以,第一楼这样的地方,于她而言,虽然高不可攀,但是,眼前这人,无论是凭借他和言轻歌之间的关系还是他自身的身份,进这样的地方,恐怕就跟进自家家门一样的随便,哪里需要像她这样,一早上的就顶着烈日苦巴巴的来排队。
“很喜欢这里?”薄奚泫低头看向她,明知故问。
花蝴蝶甩了个白眼过去,用气声说了句废话。
他似笑非笑:“怎么,你很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不怕就好,走吧。”手,就那样牵着她的手离开,动作流畅自然得仿佛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干嘛去,我没空!”
薄奚泫没有回答她,牵着她往第一楼里面走去。
夜晚七点,生日宴开口。
整座第一楼,霓虹灯闪烁,像一座极高的灯塔。
言轻歌最终还是被推上了今晚主角的位置,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与一票好友谈笑风生。
大殿里,是重新布置后金碧辉煌的炫目,既显富贵又不失品味。
一切仍旧是出自热衷此时的言夫人之手。
宋骄扫了一圈周围,感叹:“言,还好我不是你大嫂,不然估计得嫉妒死!”
言夫人对这位小少爷的偏爱,那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
当然,那并不说明,就会委屈自家儿媳妇。
事实上,言夫人一贯是重女轻男的人,所以,对儿媳妇一向也是好得过分的。
宋骄话落,言轻歌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个声音弱弱的响起:“我不嫉妒,言少爷,你家还有哥哥差个老婆的吗?正在上大学的那种,我也不要聘礼,可以随便到这里来吃东西就行了!”
这话一出,本还热闹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起来,目光几乎是同时的,都看向了说话的花蝴蝶。
四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声就像是一个开关,现场顿时笑声四起。
“我想起以前,也曾有人看到言家古香古色的宅子时,说过这样的话。”
“谁说不是呢,而且还不止一个呢。”
调侃声此起彼伏。
花蝴蝶连东西都没敢吃了。
她虽然莫名其妙被拽到了这里,但是,和眼前这些人,到底是不熟的啊!
突然被所有人哄笑,难免有些尴尬。
言轻歌轻咳一声,正经开口:“我二哥还是单身,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话刚落,来自某人的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言少爷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
泫的动作也太慢了。
“花蝴蝶,你别信他,言二哥是属萝卜的,花心得令人发指!”
“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他亲哥哥的坏话,也就小青梅有这样的待遇了。”薄奚泫似笑非笑的开始挑拨。
“毕竟青梅竹马的友情总是更深的,可惜,有人面对自己的小青梅,不甘愿当朋友,也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更进一步。”姬千雅罔顾昔日黄金搭档的情义,开始护短。
言轻歌坐在一侧,乐于看戏。
这对黄金搭档开战的话,那可看程度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当初,两人大热的时候,多少人想看他们站在对立面的场景都未能如愿。
黄金搭档,那是对彼此都了如指掌的人。
当然,这样口头上的戏谑,也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对自己的女人要护短,毋庸置疑,但是,兄弟之情,也是不可抛弃的。
薄奚泫莞尔一笑:“看来果然是动作太慢了。”
纳兰风浞担忧的看了一眼纳兰栀莞,果然看到自己妹妹魂不守舍的模样。
花蝴蝶听不到他们打的什么暗战,可,纳兰栀莞和他们相处这么久了,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
纳兰风浞想起年幼时的纳兰栀莞。
有娇宠出来的天真和嚣张,古灵精怪的跟个小人精似的,可这些年,因为一场暗恋,逐渐将她摸出了菱角。
他心知肚明,没有人愿意伤害她,可感情里的事,如若无法如愿,那伤害,总是在所难免的。
纳兰风浞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在她伤心的时候给个拥抱,跌倒时,将她扶住。
“听说新出了一款甜品,怎么没有上来,莞莞,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钟水水朝着纳兰栀莞开口。
纳兰栀莞愣了下,随即点头。
她这个嫂嫂,永远都这么的心细如发,将事情看得通透。
现场再次沉默下来。
引起话题的几人都一致的觉得有些抱歉。
纳兰栀莞的心思,他们都懂。
可薄奚泫的心思,他们更懂。
花蝴蝶,那是薄奚泫一手养出来的未来老婆,他眼里,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话题避开了敏感点,继续天南地北的闲侃。
直到,言夫人来叫人。
言轻歌坐在言夫人安排的椅子上,旁边是无数的人潮。
忽然,灯熄灭了。
随后,生日快乐歌响起。
一个三层蛋糕随着生日歌被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推了出来。
那女孩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相貌。
她推着蛋糕到他面前,歌声随即停止。
她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言轻歌倏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不顾横在两人之间的蛋糕,伸手拉着她的手,一把将人拉到怀里。
旁边响起一阵抽泣声。
大概是没想到这位一向眼高于顶,清傲无双的言小少爷居然也有这么孟浪的一面,对着一个连脸都没看到的陌生少女,直接就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