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如何?系统简直没见过资质差成这样的!
容貌在五十分,气质零分,关键是愚蠢愚昧不可悟。满后宫千人,大浪淘沙随便一个都甩出她八条街去。若说优点,大约是能是勤奋。
勤能补拙,可天才与蠢材之间,是天堑,是鸿沟,是无法跨越。系统判定,改造素素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换人是最好的选择。
但它不能,曹贵人拿捏着系统的命脉,一动,则玉石俱焚。系统不像人脑,会有虚伪的妥协和谎言,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曹贵人才放心将素素可以说是托付给系统,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都要全心全意为素素着想。系统必须做到。
贵人与系统相伴多年,自然知道它沉默的意思,微微一笑,说:“化朽木为美玉,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她不等系统反驳,又说:“你要是不明白,就永远是一个系统,不想做人吗?亲爱的?”
温柔的话语编出朦胧暧昧的颜色,滋生出妖娆惑人的枝蔓,即使冰冷如系统,在漫长岁月里,时间洗刷过的智脑并不如新生代的完美严谨,它开始产生毛躁的边角,严谨缜密的系统开始失误,甚至会迷惑于那份诱惑。
冰冷的机械闪烁流光,雪花中安静孤寂。粗糙的棉衣无法带来温暖,单薄的背影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踩在寒冷中,她听见身后乱码滴滴声,嘴角露出一抹慧黠的笑,明媚的眼里却寒意深深,重重波澜,终究归于云淡风轻,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化为白雾消散于夜幕。
这晚谈论过的话就像是隐于夜幕的幽灵,存在于不可捉摸却真实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系统越发沉默,曹贵人能感受到那份隐喻的压抑和波动,她在等待。
这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慢,在第一朵桃花绽放之前,冷宫里接二连三传出有人疯了的消息。
桃花初绽枝头,冷宫开始戒严,不知那天起,宫外吹来一阵春风,千多万多的娇柔绽放枝头,春意盎然。贵人抱着素素做给她的手炉,仰望巅峰之花,花上风华无限,花下美人悠悠,直叫人迷花眼。
贵人再一回头,自落落跌进一双眼里。
深沉似海,威严不可测。
这一见,恍若隔世。
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话:结发授长生,恩爱两不疑。
韶华由在,恩爱散去,留下一身动则痛彻心扉难以愈合的伤痕。
贵人微微一笑,容颜惊艳春色,苍白泛冷玉之光,凄凄楚楚眉梢轻愁,她是被时光遗忘的沧海之珠,珠光摇摇欲坠,凝聚最后一抹璀璨流光,美的惊心动魄。又犹如桃花花瓣上一滴欲堕轻颤的朝露,那份消失在阳光中的美丽,连帝王都为之叹息:“曹氏。”
瞧,她是曹氏。
泛黄的记忆里残留那一声温柔深情的呼唤:婉婉。而如今,她只是曹氏,是那三千溺水中即将干涸的一滴,渺小可怜。
江湖路无常,白发满仓皇。
这一错眼,恍惚间茫然顿生,两人四目相接,似是从遥远彼岸寻出失落的记忆,可伊人尚在,帝王已变,他甚至记不清曹贵人曾经的模样,这般美人,是他扔进冷宫置之不理?
美则美矣,却是无翻身之期。
康熙并不打算将贵人放出去,所以在他看来,这样的美人更加令人惋惜。
曹家向来出美人。
皇帝爱美人,更爱江山。
这份暧昧被一声响打破,素素站在门口,缩着肩膀,在皇帝冷漠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她嘟囔半晌,磕磕绊绊不知该怎么称呼,只知道穿着青衣绣竹纹的男人是个富贵人,那一身气派,连素素曾经在人群里偷偷瞄一眼的皇子阿哥都不能比。
皇帝的目光一掠而过。
高高在上,若说曹贵人尚且让他赏心悦目,那素素,只会让皇帝觉得眼疼。
抖如筛糠的素素,不削一顾的皇帝。
贵人敛住目光,不动声色,一开一阖间,泻出讥讽得意的光。
玄色秀暗色银丝纹的鞋子踩着坚硬冰冷的雪地上,江南最好的绣娘三个月的呕心沥血不眠不休换不来帝王一丝的怜惜。
他走到院子口,穿着青衣的太监恭顺卑贱,也许是腻歪也许是心血来潮,他陡然转身看着曹茉,嗓音低沉:“曹氏可愿陪朕走走?”
没有人会拒绝帝王伸出的橄榄枝,纵使谄媚奉承也无法离开冷宫,曹茉还是没有拒绝,她露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容,目光散去烟雾,犹如月光照应清湖,波光粼粼,似水柔情。
“罪女的荣幸。”
听到那声罪女,皇帝眉头微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走的有些远,树影婆娑遮住身影,四周响起风声呼啸,潜藏在暗处的暗卫悄悄跟上去,也有人留下来监视素素,素素是不知道的。
瘦弱的肩膀挑着水,努力倒进锅里。
米也要放的多多的,那个贵气十足的男人一看就不好养活。
一二三,用力!
噗通。
小丫头摔进水里使劲折腾。
“噗。”
她好像听见有人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脖子一痛,被人拽了起来。她后边站了个人,拂开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的眉毛和眼睛里出现一张极好看的脸。
俊美,邪气。
带着一丝肆无忌惮。
一袭青衣,一双后皂靴,生生穿出买醉依马卧桥头的风流放荡。
这是一个不好招惹的男人。
素素还不懂这些,她就觉得这人怪好看,黑黝黝的眼睛明亮温柔,比星星都好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谢谢……谢谢你救我……”
她怯怯弱弱的模样让燕十九想起年初与师兄狩猎时,在树下发现的那只跌出巢穴瑟瑟发抖的雏鸟。
青年包裹着寒冰的心肠微微一软,他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感受手掌心枯燥干涩的手感,清俊的眉眼更加软和,轻声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素素肯定要啊,她一个人怎么搞的定这么多吃食呢。
刚刚那个男人呀,都说是不好养活的。
素素要多多做些好吃的。
挑水烧柴,又把御膳房送来的鱼开膛破肚。
雪白刀光一闪,鱼整整齐齐分为八块。
素素缩在他旁边,趁着刀光方收,赶紧把水泼上去,洗干净鱼内脏肠子,拣出鱼籽和鱼泡,举起来对着燕十三说:“贵人他们吃鱼肉,我们吃鱼籽和鱼泡。”
“这东西……能吃吗……”
修长的手指试探性的点了点白乎乎的鱼泡,滑腻粘稠的手感让他立刻想起刀锋下撕裂的血肉。
尾椎处不可控制窜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燕十九打了个哆嗦。
娘希匹,这东西真能吃?
“可好吃呢。”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让燕十九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燕十九对于女性是相当温柔和善,尤其是年纪小小的丫头,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最美好的,纯真干净,犹如初春的花。
不是肮脏的心思,而是怜惜和呵护。
燕十九就这样盯着素素,看着她切好葱蒜,爆香鱼肉,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做了,圣上也不会用。
惜命的皇帝怎么会去用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做出来的粗陋饭菜呢?
素素的额头沁出汗珠,她似乎感受到燕十九专注的目光,转过头来,红彤彤的火焰映照在大大的笑脸上,燕十九竟然觉得此刻的素素多出几分不可逼视的艳色。
无关容颜。
在乎真心。
那些带着几分嘲弄的劝阻哽咽在喉,慢慢咽回肚里。
大不了……他陪她吃了……
隐藏在暗处的燕十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冷冰冰的眼弯起一道锋锐的弧度。
他盯着灶膛旁的燕十九,握紧手中的长剑。
素素悚然一惊。
燕十九问:“怎么?”
针扎似的目光消失不见,素素觉得是错觉,又觉得很真实,忍不住揉揉胳膊,小声说:“好像有人…”
有人,能有什么人?
无非是和燕十九一样,留在这里监视的暗卫。
燕十九一边安抚素素一边把警告的目光投向暗处,泛着春水的眸光凝结成冰,冻结住燕十三的杀气。
燕十三慢吞吞收回视线。
好敏锐的丫头!
燕十九也是够傻,居然暴露在普通宫人面前。
出丝毫差错。不仅小丫头没命,连燕十九也难逃责罚。
燕十三闭上眼,嗅着鼻尖馥郁浓烈的香味,忽然觉得惋惜。
能做出好吃的小丫头万一死了……就太可惜了……